安靜。岑青鋒沒有表情看她。秦弄影反省了下,可能是自己表演痕跡過重了,遂一聲輕咳收斂了點:“師尊!那無刃劍剛剛莫名其妙的,把天焰峰撞了好大一個洞!”

岑青鋒終於開口了:“無事,隨他去。”

??隨它去?!秦弄影扒拉了下精心打理的亂發:“師尊,它是你的劍啊!它在外麵幹壞事,你怎能不管它呢!”

岑青鋒:“有人受傷了?”

秦弄影:“……山受傷了,好大一個洞!”

岑青鋒:“你沒事就行。”

秦弄影著急:“我有事!我……”她泫然欲泣拎起沾滿塵土的衣擺:“我髒了啊!”

岑青鋒皺了皺眉,一揮衣袖!微涼的風撫過,帶走了秦弄影周身的塵埃。剩下頭發淩亂不好打理,岑青鋒盯著研究了片刻,認真道:“沒關係,髒也好看。”

啊這……冷情冷性的師尊竟然安慰她了,秦弄影撓撓頭,忽然不好意思再糾纏。她決定先將破劍的事擱一擱,反正往後來日方長。便聽岑青鋒道:“你隨我來。”

秦弄影乖乖跟上。岑青鋒的聲音傳來:“我見你喜歡那雲被,今日便找來管事,讓他給你備上。”

哇!師尊爸爸也太體貼了!秦弄影歡喜道:“多謝師尊。”

岑青鋒又道:“管事告訴我,你想要其他顏色的衣裳,我便去藏寶閣挑了十幾套,你隨便穿。”

哇!終於不用穿夜行衣了!而且,藏寶閣的衣裳,那能是普通衣裳嗎!而且,十幾套!

秦弄影激動又振奮,笑出了兩個小梨渦:“師尊你太好了!”

她以為岑青鋒現下是要帶她去她房間看一看雲被和新衣裳,卻不料才進大舊獨殿,她竟然看到了……一座小洞府!那洞府雖不大,卻十分精致貴氣,散發著七彩霓光。

秦弄影驚訝跑進去,便見洞府中彌漫著渺渺霧靄,隨處可見靈泉秀石仙獸,比江從音那天溯峰的宮殿絲毫不差。岑青鋒站定:“我見你喜歡天溯峰的洞府,恰好在藏寶閣看到個差不多的小洞府,便捎出來給你住著玩。”

秦弄影:“……”

這種期待著雲被結果突然有了新衣裳最終發現自己其實擁有了一座洞府的感覺……秦弄影恍恍惚惚站在那裏,突然覺得壓力山大。

雖然她想阻止岑青鋒入魔,想維護岑青鋒名聲,可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畢竟她現下,還隻是個修煉門都沒摸著的小煉氣期。秦弄影訥訥道:“師尊,其實你也不用對我太好,我怕我將來沒出息,報答不了你的恩情……”

這話也不知戳到了岑青鋒哪根神經,男人突然冷了臉:“你沒出息?!我給你找最好的先生,給你最多的天材地寶,你和我提沒出息?!”他厲聲道:“秦弄影,你若是無法飛升,我定會親手殺了你!”

他從來沒這麽凶過,凶到冰寒劍氣都冒了出來,在秦弄影臉側嗖嗖地刮。秦弄影嚇得一個哆嗦:“飛、飛升?可是……自三千年前臨鳳仙尊飛升,修真界便再無人飛升了啊。古往今來,有記載的飛升者也不過十餘人……”

岑青鋒嚴厲質問:“其他人不行,你便也不行嗎?”

那雙異色雙瞳冷冰冰盯著她,秦弄影一時真想抱頭跪下。嗚嗚嗚,大佬莫不是除了被疊加了一個“我要收徒”buff,還被疊加了一個“我徒兒要飛升”的buff吧?這、這……臣妾做不到啊!

雲被、衣裳和洞府突然就不香了。秦弄影頂著巨大壓力,艱難開口:“是這樣的師尊,經過細致深刻的自我剖析,我發現我好像、不是什麽絕世奇才,甚至、資質不大好,飛升似乎就、難度太高了點……

岑青鋒麵無表情:“資質不好,就不能飛升嗎?”

秦弄影……無話可說了。她乖乖應是,轉身想溜,卻聽岑青鋒喝道:“你去哪?”

秦弄影怔了怔:“我去……看看雲被?”

岑青鋒皺眉:“你可以睡覺時再看。”

……那您的意思是,衣裳可以換洗時再看嗎?秦弄影試探道:“我去四下走走看看洞府?”

岑青鋒:“洞府有什麽好看。你既無事,就去修習。”

等等我怎麽就沒事了?我去看看我的新洞府,怎麽就不是事了?秦弄影欲哭無淚,岑青鋒卻是揮手,將他那張玉石大床召了出來:“這張玉石床可以聚集天地靈氣,於你修行有益。你往後都在此打坐。”

秦弄影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師尊,往後我還能睡覺嗎?”

岑青鋒果然道:“修士能以打坐替代睡眠。你初初入門,容你每日寅時睡一個時辰,一年後便不必再睡了。”

秦弄影:“……”

秦弄影心中叫苦,卻也隻能在岑青鋒的監工下自覺磕了顆辟穀丹,爬上了玉石床。她哀怨看了岑青鋒一眼——所以送她雲被衣裳漂亮洞府有什麽意義,她都不知道它們長什麽樣。

日頭悄悄滑到西邊,為天空染上紅霞。那紅又慢慢變成了如海的墨藍。月兒爬上了樹梢,又緩緩挪到天頂,靜靜灑下光輝。

夜色漸深,秦弄影越來越困。她的身體一點點歪倒,最終實在熬不住睡著了。岑青鋒皺眉行到她身前:“秦弄影,現下才子時。”

秦弄影睡得香甜,根本沒給反應。岑青鋒喚了幾聲沒回應,伸手去推她:“秦弄影。”

少女如鴉羽的眼睫終於緩慢扇了扇。她下意識抱住岑青鋒胳膊,困倦央求:“師尊,求你了,讓我睡嘛……我保證,明晚……”

她的聲音因為睡意,又軟又酥,那尾調飄散在夜色中,好似小動物哼哼撒嬌一般。話沒說完,她便又閉上了眼,可抱住岑青鋒的手卻忘了鬆開。少女的臉頰隔著赤黑色的布料,貼上了岑青鋒的胳膊……如此柔軟。

岑青鋒感覺身體中叫做心髒的那處,也被那柔軟蹭了下。赤黑色的布料上突然冒出出了凝實霧氣,如藤蔓迅速分叉生長。那靈巧柔韌的尖端小心翼翼,輕輕碰了碰那柔軟臉頰,又如驚醒一般,飛速縮回了岑青鋒的身體裏。

岑青鋒還維持著躬身伸手的姿勢,沉默立了半響,這才打橫抱起少女,帶她穿過仙氣渺渺的小道,將她放在鋪著柔軟雲被的**。

*

秦弄影睡了個好覺。清晨,她聽見鳥兒清鳴聲睜眼,發覺天色已亮。她正躺在陌生的**,水紅色床幔的花邊繁複又美麗,其下懸著一排小巧鈴鐺,鳥兒清鳴聲便是從那鈴鐺中傳來的。秦弄影吃驚在**站起,十分沒見識摸了摸,這才驚覺她本該隻睡一個時辰。

她四下張望,看到了不遠處雕花木桌上的沙漏:已是卯時中。秦弄影趕緊問小鉗崽:“我怎麽在屋裏?”

小鉗崽細聲細氣:“麻麻昨夜打坐,坐著坐著就躺下了,躺著躺著就睡著了。師祖爺爺把麻麻抱回了**。”

岑青鋒竟然沒一道劍氣把她抽醒,甚至縱容將她送進了房?秦弄影一邊慶幸冷酷師尊手下留情,一邊火速收拾自己。她想換上岑青鋒送的寶衣,拉開衣櫃卻差點被閃瞎眼:這五顏六色的七彩光芒都是什麽玩意!

秦弄影拿出一件襦裙細看,嘴角便是一抽。這襦裙自帶漸變的七彩光芒,和江從音那些裝備的瑪麗蘇效果如出一轍。秦弄影倒也不是不欣賞此等瑪麗蘇,可沒事天天這麽穿……她不想做個行走的霓虹燈啊!

和這閃瞎眼的霓裳衣比,夜行衣都變得順眼了。秦弄影果斷換了套赤黑色常服,抓了小鉗崽急急就出了門。

岑青鋒就在洞府花園中。他上下打量秦弄影:“怎麽沒穿那些衣裳,不是喜歡嗎?”

秦弄影戴罪之身,馬屁拍得飛起:“現下也用不上那麽好的寶衣,以後再穿吧。在淩霄宗,我還是想和師尊穿一樣顏色的衣裳,這樣旁人一看,便知道我是師尊的徒弟。”

岑青鋒微微斂目,“嗯”了一聲。秦弄影笑得討好:“師尊,昨晚我沒撐住睡了過去,實在對不住。今夜我一定會更努力。”

這主動認錯的態度大概讓岑青鋒滿意了,他沒有和秦弄影計較:“昨日念在你第一次修習,為師才寬鬆了些許。你睡後,為師仔細想過,要求你飛升的確太遙遠,可暫且不提。你且先修到渡劫境,且不到渡劫境,不可選本命劍。”他頓了頓,強調道:“我是個很嚴厲的師父,你往後修習不得偷懶。”

那張如玉雕琢的臉上沒有表情,看著還是挺唬人的。秦弄影乖巧應是,心中卻是哀歎:雖然不明白岑青鋒為何突然自降了要求,但是,對她來說,飛升和渡劫境有區別嗎?

不管師尊要求如何,現下也隻能一步步腳踏實地。隻是秦弄影答應岑青鋒的“明晚會努力”,最後卻變成了明晚複明晚。她實在沒法違背凡人多年習性,總是撐不住,在子時前後睡去。自稱嚴厲的師尊雖然一次也沒有叫醒她,但想來是對此不滿的。於是這天晚上,岑青鋒召來了無刃劍,對秦弄影道:“今夜由它督促你修習,你切不可再偷懶。”

秦弄影偷偷暼無刃劍一眼,一如往日乖巧應好。可岑青鋒一離開,她便沒骨頭一般歪在了玉石床榻上——開玩笑,她會因為被岑青鋒督促而努力修習,一則是自己想進步,二則是岑青鋒對她很好,她不想讓他失望。無刃劍算個屁,她才不要讓它舒心!

無刃劍大概也不料岑青鋒才剛走,且才亥時,秦弄影便這般明目張膽偷懶。它繞著秦弄影飛了一圈,仿佛在提醒秦弄影。秦弄影隻當沒看見,甚至癱得更鹹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