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醒來後,趙宸日複一日隻躺在**,她想要借此理清自己的頭緒。沈府中除了沈若若從前的丫鬟阿蘅之外,沒人來打攪她,倒也算得上清靜,隻是她如今回不了東宮,也見不到那位太子殿下,不能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測。

她躺在**看著窗外的暮色漸漸降臨,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我不是聽說姐姐醒了嗎?怎麽這麽幾天都不見去拜見母親?”

“小姐身體還沒康複,此刻正臥床休息呢,二小姐還是請回吧。”

“姐姐身體沒康複,我來看看也不行嗎?要你這個下人多管閑事,雨臨,給我把她推開。”

門外頓時傳來一陣推搡聲,很快大門也被人推開,趙宸從**坐起來,冷冷地打量著進來的女子,她長相倒也嬌麗,看著比沈若若年紀小一些,應該就是她的妹妹沈仙仙。

趙宸此前就已把沈家的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沈若若和沈仙仙本是異母所生,沈若若母親是沈府小妾,因沈夫人嫁入沈家久而無孕,故而納妾續香火,結果生下個沈若若卻是個女兒,著實讓沈府失落了好一陣,幸而在沈若若降生不久,沈夫人竟然有了身孕,一年後生下女兒沈仙仙。

由此沈夫人這些年對沈若若母女就不大喜歡,見到她們便總是想起當年因自己不孕而被逼同意納妾一事,在沈家對沈若若母女便時常冷言冷語,連帶著沈仙仙對這個姐姐也不尊重,仗著自己母親是正夫人,並不將她放在眼裏。

“姐姐闖出這麽大的禍,害得太子殿下落水,要不是母親到處去為你求情,說不定你現在早被關起來了,你醒來了竟然不去拜謝母親,沈家怎麽養出你這麽不知廉恥的女兒。”

趙宸此刻沒空敷衍她,連理都不理徑自躺下,拉起被子蒙住腦袋,“我身體不適,改日再去拜謝母親,妹妹沒事就請回吧。”

沈仙仙見她這樣哪裏肯罷休,氣得跳腳指著她陰陽怪氣地罵個沒完,但這些話對趙宸而言實在沒有什麽作用,因她覺得這罵的是沈若若,又不是她趙宸。

沈仙仙聒噪了一陣,見她如同石頭一樣毫無反應,氣得一甩袖子道:“我非要告訴母親去,讓母親來教訓你。”

她說完帶著丫鬟摔門而去,阿蘅哭唧唧地進來安慰她,“大小姐,您別往心裏去,二小姐就是這樣的人,您這回落水,她和夫人從沒來看過您一眼,恐怕是巴不得您出事呢。”

趙宸心裏煩悶,一想到以後日日都要麵對這些後宅女子之間的勾心鬥角,她就更加煩躁,從**坐起,不悅地說:“阿蘅,以後少說這些閑言碎語。”

阿蘅立刻眼淚汪汪起來,“小姐,我……我……”

“罷了,我不是罵你,隻是覺得這些事情著實無聊,一天到晚為了一件衣服、朱釵爭來爭去,有什麽意思。”

“是。”阿蘅擦擦眼淚,打起精神來,“小姐要不要吃點東西?或者出去走走,您自從醒來就連門都沒出過,如今看著氣色越發差了。”

趙宸想了想,“好,出門。”

阿蘅高興地忙前忙後給她更衣梳妝,引著她往花園走去,可沒想到趙宸穿過花園朝著大門口去了,阿蘅不明所以,“小姐這是要去哪啊?”

“出門啊。”

阿蘅瞪大眼睛,“啊?小姐你要去城中?”

“對啊,這沈府有什麽可逛的,來來去去不過是幾株花花草草而已。”

“這……這要先稟告夫人,夫人恐怕不會準的。”

趙宸冷淡地說:“不必告訴她。”

門房見是大小姐也不敢攔,她徑自走出去,疾步走到定南城的街道上,見大街上熱熱鬧鬧,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

阿蘅追上來,驚慌地所:“夫人一定會怪罪的,小姐還是回去吧。”

“要怪罪就讓她怪罪吧,反正再過不久,她也怪罪不得我了。”

夜裏的定南城在幾條集市林立的街道上夜裏比白天更加熱鬧,趙宸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瞧著人聲鼎沸的集市,心裏微微安定了一些。

她內心還是無法接受她成了沈若若的事實。二十年來,她為了當好這個太子,殫精竭慮,謀劃一切,可一場落水,讓她成了一個百無一用的沈若若,那她這麽多年的心血豈不是白費了。

想到這她又忍不住歎了口氣,她站在原地看著那些來往的人都有一個方向,可如今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該走到哪裏去。

她正想著忽然被人輕輕撞了一下肩膀,一個背著竹筐的男人道歉,“對不住,姑娘,有沒有撞傷你?”

她搖搖頭,那人便走了,可路上不知怎麽的一霎那行人便多了起來,摩肩接踵,擠得趙宸在人群中左搖右晃,她回過頭去,看見阿蘅被遠遠隔在人群外頭,衝著她喊:“小姐,小姐。”

不斷有人撞到她身上來,這些人似乎就是在朝著她走來。

她想朝阿蘅走過去也擠不過人群,隻能被人潮推著往前走,一個人影重重地撞在她身上,幾乎將她撞倒在地。趙宸敏銳地察覺,來者不善,她急忙往後退去,也不管身後踩到別人,此刻她隻想從人群中逃出去。

但那人還未走近她就被人攔住了,一個白衣公子擋在他們中間,將手伸到趙宸麵前,那手心之中赫然躺著一支步搖,趙宸連忙伸手去摸自己的發髻,發覺上麵空空如也,看來是慌亂之中被撞掉在地上。

人群在這時又散開了,那些衝撞她的人走得幹幹淨淨,撿了她步搖的白衣公子一步步走到她麵前來,低頭問道:“是小姐的步搖嗎?”

她仰起頭,看見一張清雋俊朗的臉,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在高高懸掛著的紅燈籠之下,有種說不出的溫柔可靠。

“是我的,多謝公子了。”

她鬆了一口氣伸手正要去接,那人卻將手讓開了,趙宸疑惑:“公子何意?”

“我來替小姐戴上。”

他拿著那步搖輕輕插入趙宸的發髻之中,手指撫過那長長的流蘇,輕聲道:“金鳳釵頭逐步搖,花如雙臉柳如腰。”

他的聲音輕柔,念起這樣的詩句來顯得曖昧不清,趙宸沒有被這狀似美好的相遇打動,反倒迷惑起來,月夜燈火,白衣公子,撿起的步搖,曖昧的詩句,這算什麽,勾引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