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擇清往前一站,擋住了江司鬱的視線,臉上泛著不自然地紅暈。

“幹、幹什麽?”

神色鎮定,說話都結巴了。

江司鬱的視線掠過江司鬱,落在盥洗盆上,眸色頓時清明,困意消失無蹤。

“喔,洗**呀~”

微微揚起的語調像是火星落在幹草上,路擇清的臉頰瞬間燒了起來,又羞又惱地瞪著江司鬱。

“你出去。”

江司鬱唇角的笑意一點點散開,眉眼微微彎起,他沒出去還走到路擇清的旁邊,故意逗他。

“別呀,一個人洗……褲子。會不會很無聊?”

路擇清冷著臉,紅暈從耳根擴散到脖子,濃密纖長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羞意,江司鬱唇角溢出一聲短促的笑意。

“要不要我陪你聊聊天?或者給你講個故事。”

路擇清:“…………”

“你出去。”

江司鬱學著路擇清昨晚無辜相,“幹嘛這麽凶?我不是怕你無聊。不用和我客氣,你要是無聊……”

話沒說完,路擇清把他往浴室門外推,江司鬱眸子裏戲謔的笑意不減,氣得路擇清反手甩上門。

又怕江司鬱破門而入,直接反鎖了。

他靠在浴室門上,平息了好一會,熱意沒有減少分毫。

等了半個多小時,路擇清還沒從浴室裏出來,江司鬱在浴室門口徘徊了幾秒,好像逗狠了。

“清清。”

沒人理他。

江司鬱哪敢再逗他,哄不好,路擇清肯定得再躲他幾天,無奈又好笑。

他是怎麽做到,會撩,會釣,還那麽純情。

“早飯做好了,不下去吃該涼了。”

“我、我洗個澡。”路擇清就是不開門。

路擇清已經洗過澡,江司鬱在房間裏聽到了水聲,確定他洗完才來敲門的。

“你一個早上要洗幾次?”

路擇清不說話,江司鬱站在浴室門口,耐著性子哄他。

“這很正常,沒什麽不好意思。”

“你要是覺得心裏不平衡,明天我讓你看我洗**。”

“誰要看你洗內.褲了。”路擇清拉開浴室玻璃門,瞪了他一眼。

“好吧,我以為你想看。”江司鬱無辜。

見他終於肯出來,也不敢再笑,壓著唇角,一臉正色。“好了嗎?我要刷牙洗臉。”

路擇清側開身,讓江司鬱進去。他把昨晚的睡衣睡褲也一起洗了,欲蓋彌彰的將內.褲放在最下麵,拿著洗衣盆去陽台晾衣服。

看著他的背影,江司鬱微微鬆了口氣。

還好。

哄好了。

還是像以前一樣好哄,江司鬱拿起牙刷,擠好牙膏,開始刷牙,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微微歎了口氣。

清清什麽時候能想起來。

再見時,江司鬱安慰自己,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可是現在,他又覺得不夠,貪心的希望路擇清能想起來,兩個人的過去,卻隻有他一個人記得。

路擇清都能記得一星半點幼年的記憶,能不能也再添一點少年時的記憶。

記不全沒關係,至少別忘記他們曾經相遇過。

或許那段記憶對路擇清來說,隻是有個人陪伴著他度過兩年的時光。但對江司鬱來說,路擇清對他不僅僅是陪他走過一段旅途的人。

19歲的江司鬱是有那麽點傲氣,因為他有天賦,也因為他有演技,有經驗。第一次當主演,江司鬱對自己的演技自信滿滿。

直到有天,導演對他說。

“我看不到你角色裏的靈魂。”

江司鬱是有那麽點不服氣,他不理解導演所謂的靈魂是什麽。從小到大,他演過的每個配角,都被誇演技好。

因為,他最擅長模仿。

拍攝初期,江司鬱遊刃有餘,主角是個性格鮮明的少年,成績好,會法語、會畫畫,是別人眼中的“天才小孩”。

這和當時有那麽點驕矜傲氣的江司鬱有點像。

可後來,主角再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他生在一個有遺傳病的家庭裏,但父母離異,主角跟著身體健康的母親。直到母親車禍離世,家庭富裕的繼父不肯撫養主角,把他送到了貧窮的生父身邊。

後來,他親眼看著對他很好的生父因病離世,而他也被查出和父親一樣的遺傳病。

他一個人孤獨的留在熱鬧繁華的世界,而最終有天,他也會悄然離世。

江司鬱哭戲好,爆發戲也很強。但缺少了那種如影隨形的孤獨和悲觀,他能模仿,卻無法帶入這個角色。

他在醫院病房的走廊裏住了一周,看著陌生人在他眼前哭得泣不成聲,他們送走了至親至愛。

那瞬間,江司鬱有了點感悟。但不夠。

後來,他以誌願者的身份加入病友群,照顧沒有親人的病患,看著他們孤獨的熬著最後的時間。

前一天還笑著對他說“明天見”的病人,第二天江司鬱再去,床位已經空著,聽著護士遺憾地說:夜裏搶救無效離世。

最後的殺青戲,江司鬱耗時半個多月才拍完。

拍完的當日,江司鬱感覺良好,有種終於了解一件事的解脫感,可過了幾天,他漸漸察覺到不對。

他有點出不了戲。

江司鬱清楚的知道,他家庭幸福美滿,身體健康無礙,父母親人健在,主角和他的人生完全不同。

可他無法把那不屬於他的焦慮、抑鬱和孤獨的情緒從自己身上撕下來。時常情緒低落,又莫名悲觀。

這和他前十九年,恣意隨性的人生理念迥然不同。

江司鬱不知道怎麽排解焦躁的情緒。

有天夜裏,他開車回到那個呆了將近半年的B市,但那卻再也不是片場,他飾演的主角已經孤獨的死去,電影也早就落幕。

江司鬱走在陰暗的筒子樓裏,孤獨感一點點放大,他站在主角死去的那個房間門口,即便他一遍又一遍自虐地回憶著那場“死亡”。

忽然,昏暗的燈光下多了一道人影。

江司鬱永遠記得,那天路擇清站在樓梯口,緊張小心翼翼地問。

“你、你是江司鬱嗎?”

江司鬱抬起頭,路擇清已經走到了他麵前,淺色的眸子裏是藏不住的驚喜和意外。

“你怎麽又回來了?”

“是忘了什麽東西嗎?”

路擇清平日話不多,也很少有像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被孤獨占據的情緒瞬間被掃空,眼底隻剩下路擇清那張漂亮明豔的麵容。

如果不是上了戀綜,江司鬱不知道路擇清有點怕鬼。

想到那天晚上,路擇清問他名字,江司鬱有些好笑。原來不是這麽快就忘了他的樣子,而是把他當成了害怕的東西。

他猜測路擇清是路過那棟筒子樓,習慣性地仰頭,看見一道身影站在曾是片場的房間門口。

路擇清也許在樓下數了好幾遍,確定樓層和房間後才壯著膽子,爬上沒有照明的樓梯。

因為害怕,路擇清不敢靠得太近,當看清江司鬱的臉後,他又大膽地靠近。

江司鬱很慶幸,慶幸在19歲那年,遇到了16歲的路擇清。

*

飯桌上,擔心路擇清覺得尷尬,江司鬱故意聊起其他話題,轉移路擇清的注意。

“你看微博了嗎?”

路擇清搖頭,想到早上的那通電話,又找回了點通話內容,“關於徐捷行?”

“是啊。”

江司鬱把手機遞給路擇清,糊了那麽久的徐捷行第一次喜提熱搜,但確實被扒出來的各種黑料。

真正有過好幾任金主的人,其實是徐捷行,所以他也惡意地猜想路擇清和他是一路人。

他嫉妒路擇清背後的“金主”權利比他大,也嫉妒路擇清緊靠一個戀綜就紅了。

不僅如此,有其他男藝人站出來表態,曾被徐捷行騷擾過,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卻沒料到原來都是眾多之一。

路擇清去看了評論,本來就粉絲不多的徐捷行,全被粉絲脫粉回踩。

【這些年粉了個什麽玩意?】

【玩得這麽花,不怕得病嗎】

【鴨總接客多年換來的資源不如路擇清,酸到造謠誹謗,可真行】

【活該,這種因為自身原因不能繼續拍戲,違約金少不了吧?】

【徐捷行還有臉在娛樂圈混,趁早滾蛋,我看誰還敢要鴨總】

【救命,想知道徐捷行戲份多不多,會不會影響拍攝進度,我好著急】

路擇清對這種瓜沒什麽興趣,看了幾眼就關掉微博。

到了劇組,甄導說因為徐捷行的問題,得重新選角色,為了不耽誤後續拍攝,打算拍攝暫停一天,感覺選到合適的藝人。

但幾位主演也不是沒事幹,劇組接了一個巧克力的廣告,是要植入劇中小劇場,所以藝人們該換裝換裝,該上妝上妝。

廣告是個小劇場,雖然和劇情無關,但也得讓觀眾們喜歡。

路擇清上妝時,拿到他的小劇場劇本。

為了讓觀眾們不反感廣告他能理解,但這個小劇場……暗示性這麽強真的沒關係嗎?

台詞就幾句話,路擇清記得快。

等江司鬱也準備好,他們被巧克力品牌公司的負責人帶去拍攝點。

“能吃巧克力吧?”

路擇清點頭。

負責人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孩,笑起來甜甜的,有種和長相不符的幹練。

“路老師和江老師照著劇本演就行,我們先來一遍?我看看效果。”

路擇清放下劇本,走進鏡頭。他趴在欄杆上,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外麵的風景。

“生氣?”

國師一身白衣,從到小皇子的身邊,“今天是七夕。”

小皇子不搭理他,偏頭看向了其他地方。

國師拿出一個甜點盒,打開了蓋子。

“我不是故意來遲,我出門路過‘真巧記’,瞧見城中男子們排著隊,據說‘真巧記’出了七夕特別款甜品,叫巧克力。”

“本皇子什麽宮廷糕點沒吃過。”

“這可不一樣。”國師坐在他的身邊,靠近小皇子的耳朵,“這是隻能送給心上人的。”

小皇子頓了下,心裏喜歡得緊,又要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不去看那食盒。

“真有那麽好吃?”

“吃一個不就知道了?”國師拿起了巧克力,遞到小皇子的唇邊。

巧克力入口中,眸色瞬間亮起。

“入口即化,甜中帶苦,綿而不膩。”

“好吃。”

“喜歡嗎?”國師問。

“喜歡。”

小皇子終於拿正眼看向食盒,卻發現食盒裏什麽也沒有,唯一的巧克力已經被他吃掉了。

“我問的不隻是巧克力。”國師捏住小皇子的下巴,“喜歡嗎?”

小皇子磕巴一下,點點頭。

“可是每人隻能買一個。我沒有嚐到呢。”國師麵露遺憾。

“那、那我也去給你買。”

小皇子還沒站起,就被國師壓住了肩膀。“不用。”

“可是你還沒……唔。”

小皇子睜大了眼睛,麵前是國師放大的臉,他輕柔地吻上他的唇,舌尖一點點試探,試圖偷走口中餘留的甜味。

“嗯,好吃。”

國師坐直了身子,像是什麽也沒發生,單純地評價巧克力的味道。

“我也……很喜歡。”

“不隻是巧克力。”還有眼前的人。

“OK!過!”

“小劇場也一遍過,不愧是江老師。”負責人回放監視器的畫麵,滿意地點了點頭,誇讚,“這個吻戲拍得不錯。”

“甄導說的沒錯,兩位老師平日都很努力。”負責人意味深長地說,“看來為了拍好吻戲,老師們私下也經常練習。”

路擇清:“……”

兩人的小劇場拍完,輪到飾演太子妃的薛敏敏和她的短命CP太子。

江司鬱和路擇清讓助理去問了下今日還有沒有其他拍攝,如果沒有就可以回去休息。

等待的時間,路擇清拿出了手機,忽然想起了收藏的那個匿名貼。

那位不吃苦瓜的網友發布的求助帖。

不吃苦瓜沒發其他內容,隻在標題寫了一句。

【我覺得他可能有點喜歡我,又覺得他好像在釣我】

【1L】人生三大錯覺:手機響了、有人敲門和他喜歡我

【2L】哈哈哈哈哈,樓上太壞了。樓主什麽都沒說,萬一不是錯覺呢

【7L】我從隔壁貼過來,為什麽隔壁回帖都在祝福“在一起”,這個貼的畫風不太一樣

路擇清隻覺,隔壁貼是在說他發的那個。

他接著往下看,樓主在11樓做了解釋。

【我喜歡他很多年了,但他不知道。最近,他開始主動撩我,具體表現在,睡前要和我……聊天。】

路擇清:“?”沒了?

路擇清點開隻看樓主,確實沒有其他,但樓主補充了一句。

【聊天是稍微模糊的說辭,大概就是睡前要和我深聊。】

路擇清不知道他說的深聊是什麽,但他也覺得……這個樓主大概是錯覺。

他看了下樓主回複層主的話,這個樓主好像也和他一樣“倔”,隻看他想看的,當有人說或許不是錯覺,樓主就會興奮地和他分析。

但遇到說他“想多了”,樓主就直接跳過。

路擇清覺得樓主有點好玩,也點了回複。

【醒醒,他可能不隻和你聊天。】

兩分鍾不到,路擇清就收到樓主回複。

【樓主】不是聊天,是深入的聊天!!

路擇清:“。”所以區別是?

【多深入?】

【樓主】那肯定不能告訴你。

路擇清:“…………”

【他說對你有好感了?還是說他想找對象了?】

【樓主】確實說過想找對象,而且他對我和對其他人不一樣,就算不喜歡我,也可能……有點好感?

路擇清沉默了,他瞬間就想起了路擇清暗戀多年的竹馬。

多麽相似的經曆,都是暗戀,看來樓主不是錯覺,對方果然在釣著他。路擇清決定勸這位樓主不要陷得太深。

【他要是對你有好感,肯定會明示或者暗示你。如果什麽都不做,隻是和你聊天,百分百拿你當備胎】

【樓主】你說的話我不愛聽,不聊了

路擇清:“……”

好執著。

路擇清正想回點什麽,餘光瞟見坐在對麵的江司鬱,看起來一臉煩躁。

“怎麽了?”

“沒有,遇到一個……”江司鬱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合適的形容詞,“算了,他不重要。”

路擇清首先想到的確實,江司鬱喜歡的那個人。

“是不是他讓你不高興了?”

路擇清的重點在特殊的“他”,江司鬱沒聽出來,他的重點是後麵那三個字,“對。”

“讓你不高興的人就適當遠離吧。”

“你說得對。”

江司鬱火速把那位匿名網友拉黑,不再接收他的私信。

路擇清見江司鬱認可了自己的話,雖然單相思的人偶爾也會說些氣話,等過後又會眼巴巴地湊上去,但這也是一個撬牆角的好機會。

“他隻會惹江老師難過。”路擇清非常善解人意地說。“不像我。”

“隻會講睡前故事來哄江老師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小江:是那種講給別人聽,卻把自己給哄睡著的睡前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