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這個傷口挺深的, 已經可以看到手骨的形狀了,而且送醫的時間有些晚,傷口有些發炎。”
“晚點醫生會來幫病人縫合傷口, 然後打兩瓶消炎藥, 等手上的麻醉消失之後, 就可以從醫院離開了。”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者看著賀嵐的手,寫上了最後的處方。
整個過程中, 宋思音聚精會神的聽著醫生的話,時不時附和的點點頭, 那認真凝重的模樣, 簡直比她上課的時候還要認真。
不僅如此, 宋思音還在醫生走後, 不停的跟在醫生的屁股後麵叨叨。
“大夫!您可以找你們科室裏縫針手法最好的醫生來嗎?”
“姐姐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 我不希望她的手留下傷疤!最好是能和原來一模一樣!”
“我可以加錢!”
老者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宋思音, 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而是快步離開了這兒。
如此回應讓宋思音不自覺的有些失落。
嚶嚶嚶!
姐姐的手可好看了,又有骨感又精致!
如果留下傷疤怎麽辦?
一想到賀嵐的手上以後會留下一個幾公分的蜈蚣疤痕, 宋思音整個人都蔫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診室。
此時的賀嵐正在裏麵坐著, 任由女醫生清理傷口。
一瓶酒精淋在賀嵐的傷口上,甚至還要拿鑷子挑掉皮肉裏麵的布條,遇到被汙染的傷口,還要把汙染的部分給挑出來。
光是這個過程,就看得宋思音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手。
怎麽辦?她怎麽感覺那麽疼呢?
反觀賀嵐, 從始至終都淡定的拿著手機, 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的劃拉著屏幕。
仿佛那個在清理傷口的人壓根就不是她一樣。
終於,女醫生讚歎的聲音傳來。
“賀小姐, 你的忍耐力真的是讓人佩服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清理傷口一點反應都沒有的病人。”
“好了,傷口的清創工作已經做好了,現在可以開始縫針了。”
“等等!”
看到這裏,宋思音忙不得的從旁邊拿一個小板凳,湊到了賀嵐的身旁,聚精會神的盯著她的傷口,
“好了,可以了,醫生姐姐你現在可以開始縫針了。”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在場的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醫生小姐姐,整個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你這是在做什麽?近距離觀摩傷口?還是說你是醫學生,想學習縫針的手法?”
“不是,我不是醫學生。”
宋思音鄭重其事地抬起頭,看著女醫生,滿臉嚴肅的開口說道。
“姐姐是為了救我受傷的,所以,過程我一定要記住,一定要深深的記在腦海裏。”
“這樣的話,我就會永遠記得姐姐對我的好了。”
說到最後,宋思音還不忘補充一句,“對了,縫針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一點,盡量不要留疤,可以嗎?”
宋思音的態度如此鄭重,搞得女醫生莫名的有些壓力山大。
她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十分無奈的開口,“這個……傷口太深了,我也不能保證,我會盡力的。”
宋思音頓了頓接著說道:“謝謝!謝謝醫生姐姐!”
女醫生和宋思音談話的過程和最後宋思音那一抹燦爛的笑容,被賀嵐盡收眼底。
嘴唇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揚,賀嵐默默的注視著宋思音,沒有說話。
正當宋思音滿臉緊張的看著女醫生準備縫針的時候,一道蒼老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著。
“小許,你先去旁邊忙吧。”
“這個病人的傷口縫合我來做,對了,幫我去隔壁的材料室,取10號的羊脂線過來。”
下意識的轉過頭,女醫生看著眼前的來人,忍不住驚呼。
“江主任,你怎麽來了?今天下午不是還有好幾台手術嗎?縫針這點小事,交給我就好了。”
“而且,這位小姐的傷口那麽深,10號的羊脂線根本不可能縫合得上啊?”
隻不過一眼的功夫,宋思音一眼就認出了這是當時給賀嵐掛號時開處方的那個外科醫生。
“江……江主任,您怎麽回來了?”
嘴角揚起一抹淺笑,江主任樂嗬嗬的開口。
“這不是你和我說的嗎?要請醫院最好的醫生來給你的姐姐縫合傷口,盡量不要留下任何疤痕。”
此話一出,宋思音不由得老臉一紅,她確實是這樣拜托醫生來著,隻是……
她沒想到人家居然是主任啊,怎麽會突然接這種小手術呢?不過姐姐的手應該不會留疤了吧!
宋思音興奮的看向賀嵐,卻發現她非但沒有任何開心的神色,反而臉色一點點陰沉下來。
渾身上下,都透露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息。
心裏咯噔一下,宋思音滿臉的疑惑。
這是……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宋思音不好追問。
隻見江主任和宋思音說完話之後,轉頭看向了剛剛的女醫生。
“羊脂線10號,確實是有些難度,但我這把老骨頭在外科呆了那麽多年了,還是有一些縫合的心得的。”
說完,江主任意味深長的看著坐在角落裏的賀嵐。
“賀嵐當年是我最得意的門生之一,為她做一次縫合,也是我這個當老師應該的。”
得意門生?!
仿佛嗅到了什麽東西,宋思音滿臉驚愕,不停的打量著江主任和賀嵐,試圖從她們的身上找出一點關聯。
法醫和醫生……
嘶,雖然都是學醫的,但這也差的太遠了吧?怎麽就得意門生了呢?
一時之間,宋思音的臉上寫滿了茫然,整個人有些手足無措。
第一次,宋思音深刻的感覺到,她對賀嵐的過去,簡直一無所知。
“小姑娘,你放心,羊脂線是我們醫學上的蛋白質線,吸收快,幾乎不會留下任何疤痕。”
“如果能縫合上的話,你姐姐的手是有可能恢複如初的。”
“好,謝謝江主任。”
出於禮貌,宋思音幾乎下意識地應了一句,隨即眼睛直勾勾地注視著江主任和賀嵐二人。
一股莫名的氣息在她們三人中鋪開了。
沒過一會兒的功夫,女醫生就已經拿著針線從隔壁回來了。
正如江主任所說的那樣,縫合的線是最小號的羊脂線,就連針頭也是最小的。
宋思音定睛一看,心裏微微有些感慨,這線和針未免也太細了吧?
真的可以把傷口縫合上嗎?
“好了,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忙吧。”
從女醫生的手裏接過東西,江主任就開始在一旁洗手消毒,順便帶上醫護級的白色手套。
此話一出,女醫生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遺憾的神色,嘴裏有些不滿的嘟囔。
“好不容易有機會見薑主任大展身手,我還想在旁邊觀摩學習一下呢!”
“好了,你想學的話,什麽時候不能學?快點出去吧,外麵也挺忙的。”
出乎意料的是,江主任的態度異常的堅決。
沒辦法,女醫生隻能放下東西,戀戀不舍的朝著門外走去,走之前還順便關上了門。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宋思音卻又說不出來,哪裏詭異,隻能乖巧的坐在一旁看著江主任和賀嵐。
在房門關上的那一刹那,江主任的視線落在了賀嵐的身上,蒼老的聲音在診療室裏回**著。
“賀嵐啊,我都已經把外人給攆走了,現在就剩下我們三個人。”
江主任歎了一口氣,“就算是到了現在這個份上,你也不願意喊我一聲老師嗎?還要我這個老師主動和你打招呼?”
眸底閃過一抹無奈,賀嵐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在隱隱作痛。
隻能輕輕的歎息了一聲,隨即淡淡的開口。“江老師好,這麽多年不見,您身體可還硬朗。”
知曉賀嵐性格的江主任,並沒有為難。
在簡單的交談之後,就陷入了憶往昔的回憶模式。
“硬朗著呢,”江主任將一小管麻藥注入到賀嵐手腕的肌肉,頓了頓接著開口。
“倒是你,明明有著那麽優秀的外科手術天賦,最後非要去做什麽法醫?”
“賀嵐,不是老師看不起法醫,是老師不希望你浪費了自己的天賦啊!”
嘴唇微抿,賀嵐的態度依舊有些冷淡,“老師,這些都過去了,我現在當法醫也挺好的。”
似乎是不想再提過去的事,賀嵐話鋒一轉,代表宋思音向江主任表示感謝。
“老師,今天的事要謝謝你,我這位朋友給你添麻煩了。”
可惜,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賀嵐越想回避之前的事情,江主任就一直抓著之前的事情不放手。
“沒什麽麻煩的,你看看你,多好的一雙手啊!”
“就算沒有你這位朋友相求,我也會親自來替你做這個縫合的,雖然你選擇了法醫這一條路,但是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失去做醫生的機會吧?”
說道這話時,江主任縫合的手微微一頓,滿臉嚴肅的看著賀嵐。
“怎麽樣?要不要考慮回來做醫生?做我的實習生,我給你擔保,剛好我還能在這裏做幾年,等我退休,你也可以接我的位。”
姐姐,要重新回去做醫生嗎?
意識到這一點的宋思音,下意識的用緊張的眼神看向了賀嵐,心亂如麻。
她剛剛才下定決心,畢業之後參加公考留在刑警隊做畫像師。
誰曾想,她人都還沒進刑警隊呢!賀嵐就要直接要拋下她走了?
或許是宋思音的眼神太過於灼熱,賀嵐交談的時候,就已然感覺到那渴望的小眼神。
眼睛的餘光撇到角落裏的宋思音。
隻見此時的宋思音把手藏在櫃子附近,不停地揉搓著,十分的忐忑不安,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那模樣,像極了一隻焦急等待,害怕被拋棄的大狗子。
嘴角的弧度更深了,賀嵐的心裏忽然升起了幾分逗弄的心思。
“等您退休之後就直接成為主任嗎?這確實挺有**力。”
臉色頓時耷拉下來,宋思音整個人都蔫兒了,就差拿著根小樹枝,躲到角落裏畫圈圈。
欣賞了好一會兒,賀嵐才收回自己的視線,話鋒一轉。“多謝老師的好意,就不麻煩老師了。”
“俗話說的好,幹一行,愛一行,術業有專攻。既然當初我選擇了做法醫,那就沒有回頭的道理。”
叮!
眼裏一頓時冒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宋思音的小腦袋不著痕跡地點著頭,仿佛在讚同賀嵐的說法。
二人之間的舉動十分的細微,卻也逃不過江主任這個老教授的眼睛。
她一邊無熟練的封著線,一邊打量著一旁的宋思音,笑眯眯的開口說著。
“這個小姑娘真可愛,是你的同事嗎?”
“未來的同事!”
這一次,接話的人不是賀嵐,而是宋思音。
她總算找到一個可以接話的話茬了!
“我現在馬上要實習了,以後我會去姐姐所在的刑警大隊實習,會成為她的同事的!”
“是嗎?那你可要努力了,現在警察可沒有那麽好考,更別說刑警隊了。”
江主任這話是實話,宋思音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雖然她在整個年級裏名列前茅,但是作為藝術生,和那些正經警校出身的學生還是有所差別的。
不過還在她是有技術的嘛,她會畫畫啊!姐姐說警局缺畫像師,多麽千載難逢的機會,連老天爺都在幫她。
簡單寒暄了兩句,江主任忽然微微一頓,意味深長的看向賀嵐,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當初……和你一起的那個女孩怎麽樣了?記得你們當時形影不離,她天天來找你,老師都記住她了。”
和……姐姐一起在學校的女生?
還形影不離?還關係好?
一時間,宋思音的心裏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耳朵唰的一下豎了起來,聚精會神地聽著二人的交談。
生怕錯過一點點信息。
霎時,現場的氣氛突然之間冷了下來,賀嵐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了下去。
“老師,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不要再問了好嗎?”
“小孩子長大了,都有脾氣了。”
江主任並不生氣,笑著答應了賀嵐的要求,“好,以後都不提這事了。”
頃刻間,現場頓時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賀嵐那逃避的態度,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紮進了宋思音的心裏。
那個女生……一定對姐姐很重要吧?
如果不是因為重要,姐姐怎麽可能對那個人如此諱莫如深呢?
嘴巴微抿,宋思音看著江主任,一股莫名的衝動,不停的在她的腦海裏穿梭著。
她想,她想!
她想知道更多關於那個女生的事情,她忍不住想要向江主任詢問。
“江主任……”
喉嚨微微蠕動,宋思音剛想開口說些什麽。
“怎麽了?”江主任有些疑惑的起頭。
“你……江主任,你縫針的手法真的是太漂亮了!”
強行遏製住自己內心的衝動,宋思音終究是沒有把話問出口。
她……尊重賀嵐的意願。
無論是什麽事情,都是雙向的。
倘若賀嵐不想提起過去的事情,哪怕她從其她人的嘴裏知道這件事也毫無意義。
眼睛笑得微微眯起,江主任滿意的打量著自己眼前的作品,“那確實,這個縫合的手法,看來我依舊寶刀未老。”
“可以了,現在傷口已經縫合上了,一會兒我叫小許過來給你們包紮,每天都要來醫院換藥。”
“另外,之前給你們開的那兩瓶消炎藥,記得去輸液室給打了。”
“一會兒還有手術,我先走了。”
匆匆的將東西收拾了一下,江主任叮囑了兩句,便急匆匆的離開了這兒。
偌大的治療室內就隻剩下了賀嵐和宋思音兩個人。
宋思音那欲言又止,渾身憋屈的表情,莫名的取悅了賀嵐。
她微微挑了挑眉,饒有興致的開口,“怎麽?你對剛剛江主任話裏的那個女生很感興趣?”
“嗯嗯嗯,我可以問嗎?”宋思音忙不迭的點點頭,看向賀嵐的眼神中有些希冀。
似乎是在期待賀嵐主動跟她提起這件事。
不過,賀嵐真的就隻是問問而已。
“我忘記了,估計短時間內也想不起來,等我什麽時候想起來再說吧。”
賀嵐雲淡風清的開口說著,就連撒謊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宋思音瞬間炸毛。
忘記?
這種事情難道也能忘記?
一股強烈的直覺在宋思音的腦海裏盤旋,她有一種預感,之前江主任所提到的那個女生。
肯定是賀嵐的前女友!
不屑的冷哼了一聲,宋思音有些不爽的嘀咕著,“不說就不說嘛,有什麽了不起的。”
要說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偏偏賀嵐在說出那一句話之後,就閉口不提那個女生的事,一直到去輸液室輸液。
宋思音和賀嵐之間都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尷尬。
賀嵐早就已經習慣如此,自顧自的拿起手機,查看手機裏的材料,順便處理工作群裏的事情。
問題是,宋思音不習慣啊。
看向賀嵐的眼神中有些幽怨,宋思音心裏有些不滿的嘀咕著。
真是的……不就是曾經一起談過戀愛的女生嗎?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為什麽姐姐不願意說呢?
那個女生究竟長得什麽樣啊?姐姐為什麽會看上她呢?
無數的問題在腦海中浮現,宋思音似乎想起了什麽,身體猛的一顫,下意識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不對,姐姐和誰談戀愛,是她的自由。
那個女生長什麽樣,和她又有什麽關係?
真是被八卦衝昏了腦袋……
按捺住自己心底異樣的感情,宋思音屁顛屁顛地湊到了賀嵐的麵前,笑嘻嘻的開口。
“姐姐,我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我應該隻是把陳科的背影和側臉補充完整,姐姐又是怎麽知道,陳科會對我動手的呢?”
此話一出,賀嵐打字的時候微微一頓,眼裏也閃過一抹精光,冷冽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著。
“其實,之前在餐廳我就已經差距到她不對勁了,隻是沒想到你會認出她。你還記得你之前你指出的那名修理工嗎?”
“記得,有什麽問題嗎?”眼裏充滿了困惑,宋思音滿臉好奇的看著賀嵐。
隨手從手機裏調出一遝資料,賀嵐指給宋思音看,“那名修理工叫陳大勇,當天審問的時候,就已經選擇自首了,承認了他自己的罪行。”
“當時用的理由是,秦淮夢兼職的主播,騙取錢財詐騙,將他所有的積蓄給騙走。”
乖巧的從賀嵐的手裏接過手機,宋思音好奇的看起來,下一秒,宋思音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嗚嗚嗚……她不幹淨了。
資料裏麵,是陳大勇的口供記錄,以及死者生前的相關聊天記錄以及截圖等等。
劈腿三個男友,800一次,不帶套1200,各種姿勢另外議價。
爸爸,主人,哥哥,觀音座蓮,老漢推車,羅威18式……
不堪入目的汙言穢語頓時映入眼簾,各種各樣的圖片照片,不停的刺激著宋思音的眼球。
“姐姐,你怎麽能給我看這種東西?萬一之後我長針眼該怎麽辦?”
“還有!這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秦淮夢同學平時雖然囂張跋扈了一點,但還不至於這樣啊!”
弱弱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著,宋思音根本就沒辦法把聊天記錄裏的人和平時高傲的秦淮夢劃上等號!
“人不可貌相,”賀嵐頓了頓接著說道,“死者的私生活極其混亂,在網上騙了不少人的錢。”
努力地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扔到外麵去,宋思音強迫自己的注意力,全部留在案子的細節上。
她繼續追問著,“那後來呢?既然那名維修工已經自首,為何還會繼續追查下去呢?”
賀嵐簡單的向宋思音解釋了一下她和周彤調查到的線索,“陳大勇說的作案經過和很多線索對不上,周彤早就懷疑他是頂包的!根本就不是凶手!”
眼裏閃過一抹黯然,宋思音的小腦袋瞬間耷拉了下來,整個就像是一雙打的茄子,懨懨的。
“所以,無論有沒有我的那張畫,你們都已經知道凶手就是陳科了對嗎?”
宋思音飽受打擊,就連眼神都變得黯淡無光起來,她原本還以為幫上了賀嵐的忙,誰曾想,到頭來隻不過是空歡喜一場。
看著宋思音趴在自己的床邊,無精打采的模樣,賀嵐瞬間看出了她的心思。
嘴角揚起抹淺笑,賀嵐不自覺地伸出手,輕輕的撩了撩宋思音腦門上的碎發。
她一字一頓的開口,“不,你的那幅畫幫了我們警隊很大的忙。本來我們並沒有鎖定陳科,你的畫像讓我們很快查出了兩個人是父子關係,陳大勇包庇陳科也就說的通了。”
宋思音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姐姐,你是在安慰我吧?我真的幫上你們的忙了嗎?”
賀嵐沒再說話,而是繼續翻弄手機,掉出了一部分的審訊記錄,推到了宋思音的麵前。
“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在晚上九點,可根據網吧的監控錄像顯示,陳科從晚上六點開始就在網吧上網,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直到半夜十一點鍾後,陳科才離開的網吧。”
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在手機上,賀嵐冷淡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著,“無論是在法律還是法庭上,一切都要以證據為第一要務,講究‘疑罪從無’的原則。”
“所以,如果沒有你的畫像,逼急了凶手,這個案子的推進會慢很多,我們必須從屍檢結果上證明,死者的死亡時間出了問題,或者陳科離開過網吧。”
證據不足,就是無罪。
瞳孔猛地一縮,宋思音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要知道,宋思音當時去205寢室時,剛好是晚上十一點臨近十二點的時間。
這個時間,頂多就是能說明陳科通過爬牆的方式將屍體運上了205寢室,而不能證明他殺了人。
這下,宋思音不免有些著急了。
“那……那姐姐之前不是說,秦淮夢死於毒殺嗎?說不定是通過什麽方式下毒呢,比如往她的水裏或者吃的東西裏麵投毒什麽的?”
賀嵐微微搖了搖頭,“這不可能。東莨菪堿平常也是日常使用的藥物之一,少量的攝入根本就不會有事,必須用針管或者大量攝入提純的**,才可以。”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
如果秦淮夢忽然之間被人暗算,不小心喝入提純過後的**,即便是無色無味,在第一口之後也會察覺到問題。
倘若不是被人暗算,還是被人強行注射,那陳科的不在場證明,就是她最有力的證據。
腦袋已經隱隱冒出了青煙,宋思音聽的已經眼冒星星。
天啊,好複雜!
她完全弄不懂這裏麵的彎彎繞繞。
一把抓住賀嵐那隻完好的手,宋思音無奈道:“姐姐,我實在是想不到了!能不能告訴我最後的結果?我的畫,到底起了什麽作用啊?”
聞言,賀嵐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意味深長的看著宋思音,緩緩開口。
“這就不行了?這點東西都不懂的話,以後怎麽去隊裏上班呢?”
宋思音挺起腰杆,理不直,氣也壯。
“我隻是去畫像而已,破案的事情又不是我負責的,再說了難道姐姐會忍心整天讓我和那些屍體打交道嗎?”
眨巴著眼睛,宋思音滿臉無辜的注視著賀嵐,仿佛賀嵐隻要說一個是字,她就是做了什麽殘酷無情的事情一樣。
賀嵐板著一張臉,麵無表情的開口。
“作為畫像師確實不需要出現場,但是一些必要的常識還是要知道。這次你被陳科騙出來就是太過大意了,算你運氣好,如果我晚去一步,就是去給你收屍了。以後多長點腦子,不要再做這麽莽撞的事情。”
“姐姐,你好凶啊!”宋思音委屈巴巴。
賀嵐眼睛微微眯起,反問道:“你是想讓我凶一點,還是想被人抬著送過來讓我解剖?既然我們即將成為同事,把這裏麵的利害關係給你講清楚,是我的義務。”
這公事公辦的態度讓宋思音有些不習慣,本來賀嵐對她的態度軟化了不少,她也恢複了之前和賀嵐的相處方式。
撒嬌,賣萌,時不時開個玩笑。
可是她忘記了,倆人不是戀人,還沒有親密到那種程度。
勉強的笑著,宋思音將臉撇向一旁,努力的給自己找補著,“是啊,我未來可是要到刑警隊裏去工作的,提高警惕在所難免……”
“對了姐姐,你還沒有告訴我,陳科到底是通過什麽樣的方式將受害人殺害的呢?”
逃避可恥,但是非常有效。
賀嵐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淡淡的開口,“雙重拖延。”
“陳科作為陳大勇的兒子,家裏有許多已經維修好,但還沒拿回去的冰櫃。”
“據陳科自己交代,他的作案手法是,先哄騙死者,喝下摻有東浪**堿的白開水,死者陷入昏迷狀態,隨後把死者裝進冰箱,插上電,溫度維持在零下幾度,並且設置定時。”
“第2步,等死者的體溫降低到一定程度時,陳科向她的體內注入大量的東莨菪堿,此時的死者已經陷入低溫昏迷的狀態,血液流通的速度會比平時緩慢上幾倍,因此,在注射完東莨菪堿後,死者約莫一小時後,才會真正的死亡。”
“再加上死者生前一直屬於被冷凍的狀態,死亡時間又會比正常的要推遲1~2個小時。”
說到這裏,賀嵐的眼眸微微一沉,“死者,在痛苦和絕望中,一點點感受著生命的流逝,死去。”
此話一出,宋思音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宋思音幾乎就能夠想象到秦淮夢在死前不停呐喊掙紮的樣子。
陳科的心,真狠啊!
沉默了半晌,宋思音微微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雖然現在受傷的是姐姐,但是我突然有一種……被人盯上也挺好的感覺。至少……那個人被抓住了,不是嗎?”
幸好陳科狗急跳牆,偷襲了自己,不然任由那樣的人在社會上生存,實在是太危險了。
霎時,現場的溫度頓時冷了下去,宋思音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身體。
她可以感覺到,賀嵐生氣了。
微微咽了咽口水,宋思音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賀嵐,緩緩開口詢問。
“姐姐……有什麽問題嗎?”
“有問題。”
賀嵐頓了頓,接著滿臉肅穆的開口。
“如果你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參加刑警隊的話,那我勸你,最好不要去了。”
“為什麽?”宋思音滿臉詫異,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這世界上每天都有那麽多的案件發生,平均一天有十來個人死於非命,刑警隊裏的案子根本就處理不完。”
“如果僅僅是為了抓住凶手,就要冒著生命危險,你覺得警察忙的過來嗎?”
深呼吸一口氣,賀嵐滿臉嚴肅的看著宋思音,一字一句的教導著,“因此,處理案件的第一要務,就是最先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聽清楚了沒有?”
聽到這裏,宋思音的臉上閃過一抹羞愧,她刷的一下站起身,連連保證。
“對不起。姐姐。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多謝姐姐的指點。我以後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的,絕對不會再讓姐姐保護我而受傷了。”
嘴唇微抿,賀嵐聽到這話似乎想說些什麽,最終,也隻是眼眸微微一沉,將頭扭向一旁,不再多言。
自這之後,賀嵐整個人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無論宋思音湊到賀嵐的身邊,嘰嘰喳喳的說些什麽,她都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頂多時不時的嗯一兩聲。
不過,宋思音似乎並不在意這些,依舊興致勃勃的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
終於,兩瓶大大的消炎藥打進了賀嵐的身體裏,她們兩個終於可以從輸液室裏離開了。
看著女醫生來替賀嵐拔針,宋思音意猶未盡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裏閃過一抹遺憾。
兩個小時的時間這麽快就結束了嗎?
她明明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和姐姐一起分享。
雖然這個過程很有可能是她一個人單方麵的在那裏絮絮叨叨。
“姐姐,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裏?”
“回去工作。”
一時間,宋思音的內心頓時警鈴大作,她想也不想的,就開口拒絕了。
“不行!絕對不行!你剛剛才縫完針輸完液,怎麽能立即回去馬上工作呢?不能休息一下嗎?”
眉頭緊蹙,賀嵐有些詫異的看著宋思音。
“我傷到的隻是手,並不是渾身殘疾,腦子也很好。”
言下之意,雖然少了一隻手,但還沒有嚴重到工作不了的地步。
宋思音有些無奈,不開心的嘟囔著嘴,她在賀嵐的麵前總顯得笨笨的,無論她說什麽,總有些許的不對勁。
“關心則亂嘛,再說了,我知道姐姐隻傷了手,但是傷筋動骨100天,就一定要現在回警局嗎?”
賀嵐說:“這個案子雖然已經結束,但是後續的內容還有很多,不能都丟給周彤一個人。”
說曹操曹操到。
話音剛落,一道爽朗的聲音便在空氣中回**著。
“呦,賀法醫手忙完了?走走走,我們趕緊回去,還有其她好多事情要處理呢。”
說完,周彤就連拖帶拉的將賀嵐拉走,一屁股坐向駕駛座,向宋思音探出一個腦袋,想也不想的開口說著。
“宋同學,現在案件已經結束了,你可以自己一個人回去的吧?我們隊裏有點忙,可能暫時沒有辦法送你了,不好意思。”
“沒事,你們……”
話還沒說完,周彤就直接一腳油門一記絕塵的離開了這兒,壓根就沒聽宋思音說了什麽。
嘴角抽搐了一下,一股莫名不爽的情緒在宋思音的心頭蔓延。
要知道,宋思音並不是一個樂意麻煩人家的人。
即便是周彤不提,宋思音也不會主動坐上車,她也正打算自己坐地鐵回學校。
可被人如此忽略,心裏總歸是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這人還追過姐姐。
不行,她不能讓人看扁了,不能給姐姐丟人!
眼睛的餘光看向了不遠處的書店,宋思音的眼裏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
“嘿咻,嘿咻!”
悉悉嗦嗦的聲音從宿舍外傳來,剛準備出門的田曉萌,哢嚓一下打開宿舍門,下一秒,臉色驟變。
“音音!我的媽呀,你今天到底幹嘛去了?怎麽買這麽多書回來?”
隻見此刻的宋思音拖著一個小推車,這模樣,仿佛要搞圖書批發似的。
不僅如此,那書若是全部壘起來,幾乎都有宋思音整個人那麽高。
麵對田曉萌的提問,宋思音稍微喘了一兩口氣,就直起腰板義正言辭地開口說著。
“沒啥,就是我突然想著要考刑警隊了,所以,我現在得準備之後的公考。”
敏銳的捕捉到宋思音畫裏的關鍵詞,田曉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伸出手,摸了摸宋思音的腦袋,似乎是擔心她發燒。
宋思音哭笑不得地將自己的腦袋挪開,嬌嗔著開口。“我沒發燒!難道我宋思音,堂堂年級前十的優秀學生,現在想參加公考都不行了嗎?”
“不啊,這不是成績的問題。”
微微搖了搖頭,田曉萌忙不迭的開口解釋,眼裏充滿了擔憂。
顯然,她很擔心宋思音的心理狀態。
“之前你不是說過,你最向往的職業就是自由插畫師嗎?有錢之後就四處各地旅遊,每去一個地方就留下一幅畫。”
聽著田曉萌的話語,整個宋思音不由得老臉一紅。
很羞恥,卻也是對的。
這確實是曾經的夢想。
踏遍祖國的每一寸土地,親手用自己的畫筆留下經曆的一切。
眼神閃爍,宋思音有些飄忽,她臉不自然的撇向一邊,訥訥的開口。“沒有……公務員嘛,隻要考上去了都不磕磣。”
不知為何,一個高挑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浮現在宋思音的腦海中。
無論她如何控製自己,那玩意兒都遲遲不散。
那其實是賀嵐遠遠的凝視著自己的身影,她對宋思音伸出了手,“小家夥,要不要跟我走。”
她拒絕不了。
作為宋思音多年的閨蜜兼發小,田曉萌一看宋思音那眼眸閃爍心虛的模樣。
便瞬間明白了一切。
她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隨即眼睛笑成月牙兒。
“是嗎?我看你是為了上次那個法醫姐姐,才專門去考的吧?”
“嘖嘖嘖,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位法醫了吧?”
此話一出,宋思音的身體猛的一顫,腦袋和波浪鼓似的,下意識的抵觸和否認,
“不可能,你別胡說!”
“是我答應了姐姐,要進入她們的警隊一起工作,我們隻是朋友而已,怎麽可能會喜歡上她呢?”
微微挑了挑眉,田曉萌看向宋思音的眼裏充滿了狐疑,那模樣,分明是不相信的。
天知道如今的宋思音,在賀嵐麵前那副雙眼冒金光的模樣,究竟是有多明顯。
依她看,這家夥分明早就已經彎成了蚊香,自己遲遲沒察覺到罷了。
“是是是,你不喜歡女的,”
知道宋思音的性格慢熱,田曉萌幹脆就不刺激她了,順其自然。
“那你就好好準備你的公務員考試吧,我最近在外麵找了一家廣告設計公司實習。馬上要開始上班了,之後可能不住在宿舍,有空電話聯係哦~”
說完,田曉萌就直接走了出去。
耳邊回**的田曉萌的話語,宋思音呆呆的注視著田曉萌離開的樣子,隨即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原來……時間已經過得那麽快了嗎?
馬上就要畢業了。
悵然若失的情緒瞬間充盈宋思音的全身,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書全部搬進寢室之後,也沒了讀書的心情。
百無聊賴的坐在凳子上刷著手機,宋思音無意間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相冊,上一次為賀嵐畫的那幅畫,頓時映入眼簾。
身體猛的坐直,宋思音的麵頰微微發燙,來回欣賞著自己的畫作。
越看,她就越想把那幅畫拿回來。
不行,是必須拿回來!
這可是她職業生涯中難得的佳作!說什麽都得把這幅畫給拿回來!
深呼吸一口氣,宋思音興致匆匆的打開賀嵐的對話框,信誓旦旦開始給賀嵐發消息。
宋思音:姐姐!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姐姐一定要答應我!!!
接連三個的感歎號,宣揚了宋思音的決心。
可在她發送出去的那一刹那,宋思音就已經後悔了。
她畫的可是賀嵐耶,現在去問模特要自己的裸畫,會不會有點不合時宜?
而且……姐姐喜歡女生。
自己作為她未來的同事,去收藏同事的裸畫,會不會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