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音以為第二天就要去經偵科報道, 可是何雨說張誌陽的嘴還沒有敲開,不知道是不是誰和他說了什麽,他的嘴像是被焊住一樣, 什麽都不說。
宋思音坐在經偵科的會議室裏, 看著他們一條一條分析詐騙案的細節。
而她和沈亦山坐在一旁, 麵前擺放的是她昨天的畫像。
這隻張誌陽的第一場審訊口供,其中人物描述的細節並不多, 但這是唯一的線索,宋思音根據裏麵寥寥無幾的線索, 畫出了幾張圖。
宋思音忐忑不安地等著沈亦山的點評。
沈亦山對比著口供, 一張一張看過畫像, 最後道:“不錯, 比上次有進步。”
宋思音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老師, 嫌疑人的人物描述並不多, 而且比較淩亂,我懷疑他描述的並不是一個人。”
宋思音將一張張畫像在桌上攤開, 還做了分類。
“這是我在畫像的時候發現的問題, 嫌疑人沒有確切地說是幾個人,而且他在口訴的時候也進行過修改,說明他自己也記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我懷疑,因為時間關係,他將其中幾個人的樣子弄混了。”
宋思音將兩個類似的放在一起,還按照口供做了對比。
“但是我看不出來, 哪些應該是在一起的。隻是看著畫像有些奇怪, 老師,您覺得呢?”
沈亦山看著麵前分類好的幾張紙, 沉思了好一會兒,沒有出聲。
宋思音也不急,重新看了一遍口供,企圖從其中找到其他的線索。
而會議室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安靜了下來,經偵科的隊長何雨也在看他們。
“小宋畫出畫像了?”她走過來看著桌上的畫像,眉頭微微一皺,“這麽多嗎?”
宋思音連忙搖頭,“不是不是,很多都是我的猜想,而且這些畫像也有問題。具體的還是應該再聽聽描述。”
何雨拿起桌上的畫像,“要不,我們先按照這些去查?總能查到些線索的。”
沈亦山搖頭,“查不到,這些隻是簡單的雛形,我們需要從這些畫像中抽絲剝繭,拚湊出一張完整的人像。”
“完整的人像?”何雨眉頭緊擰,看著桌上七八張畫像,“那得畫多少畫才行?小六,張誌陽那邊,你繼續盯著,他要是開口,你立即聯係我。”
“知道了何隊。”
“那老師,我就繼續回去畫像?將這些打亂重新畫?”宋思音提議。
沈亦山點頭,“那就再畫幾張,等何隊長這邊的消息確定以後,我們再重新畫。”
那就是又布置作業了。
宋思音心下感慨,沒想到畢業以後,作業也不少,而且還是大佬親自檢查,這個難度可不是一點半點。
這次宋思音沒有回去,經偵科這邊給他們收拾了一個辦公室,讓沈亦山和宋思音在這裏辦公。
宋思音在沈亦山的指導下,畫了一下午的畫像。
臨近下班,何隊那邊才有了消息,經過他們多次的審訊,終於撬開了張誌陽的嘴。
“距離上次見麵都已經過去快一年了,你問我具體長什麽樣子,我怎麽可能記得清楚?”光頭的張誌陽雙手被拷住,吊兒郎當倚著靠背。
“那就記得什麽說什麽。”何隊警告,“張誌陽,你不要妄想耍花樣,這是你唯一戴罪立功的機會。”
“知道知道,已經說了十幾遍了。”大約是坐著不舒服,張誌陽換了個姿勢,“行了,你們問吧。先說好,這次之後,你們就不要來煩我了,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那就說說,你能記得多少人。”沈亦山開口,和宋思音一起拿出畫筆和畫紙。
“圓臉還是方臉?麵部有什麽特征?”
“眼睛呢?圓眼睛?細長眼睛?還是三角眼睛?有這枚硬幣圓嗎?”
“鼻子大還是小?有鼻峰嗎?肉鼻子?這樣的?”
“嘴巴……”
從頭到尾,審訊室裏就隻剩下沈老詢問和張誌陽回答的聲音。
宋思音按照張誌陽的回答,畫了不少的五官,包括鷹鉤鼻,杏眼,狹長的狐狸眼,薄唇,厚唇……等等的五官特征。
這一問就到了晚上十點。
最後還是在張誌陽叫停,“行了行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能不能讓我休息一會兒啊?我又不會跑,明天再問不也一樣嗎?”
“今天問完,你明天休息也一樣。”何隊嗬斥。
沈亦山拿著筆,在紙上畫了最後一筆,“行了,那今天就到這裏吧。”
沈老發話,何雨立即上前,“沈老,您看這些可以嗎?”
“差不多了,我們今晚回去準備一下,明天再問他吧。”沈老扶著桌子要站起來。
宋思音連忙伸手扶住他,“老師您慢點。”
兩人從審訊室出去後,宋思音抬手看看時間,已經十點了。
這麽多的五官畫像,今晚不一定能回去。
何雨和宋思音一起扶著沈老去了會議室,“沈老,現在已經十點多了,您看現在要不要送您回去?”
沈亦山頓了下,看了眼宋思音,“那就回去吧。思音,晚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點來。”
宋思音看了看手中的畫像,點頭,“好的老師,那我給您叫車?”
“不用,我派人送沈老回去。”何雨連忙說,“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嗎?”
她正要回答,忽然看見了站在外麵的賀嵐,臉上升起笑容,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有人來接我了。那老師,我就先走了。”
得了沈亦山的首肯,宋思音連忙去收拾了東西快步走出經偵科的辦公室。
“姐姐!”
宋思音笑意盈盈地挽住賀嵐的胳膊,跟她撒嬌,“姐姐,今天好累呀。我畫了好多畫像呢!”
身後,沈亦山看著兩人一同離開的背影,覺得賀嵐的背影有些熟悉,忽然想起,是在刑偵科那邊見過賀嵐。
這兩個丫頭的關係看起來很好。
何雨隻是多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反應。
她聽周彤說過,宋思音在刑偵科有一個監護人,是法醫賀嵐。
先前不以為然,不過今天來看,監護人不愧是監護人。
宋思音心裏念著工作,回去的路上還在看她帶回來五官畫像。
賀嵐也沒有打擾她,隻是在到家樓下的時候將人拉住,要了一個深吻作為補償。
第二天到經偵科,宋思音和沈老在辦公室裏畫像。
沈老給她布置了新任務,讓她按照自己的畫出的五官,做排列組合,畫出一張人臉。
任務不要求今天做完,但是今天必須要拿出一部分畫像給張誌陽確認。
用她的畫像。
宋思音頓時壓力倍增,感覺空閑的時間頓時變得忙碌。
昨天的五官畫像不少,即便一張人像花費半個小時,也需要不少的時間。
一上午,宋思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手邊多了不少畫好的畫像。
“怎麽樣?”沈老起身走到她身後,雙手背在身後,桌上擺放的白紙,“畫了幾張?”
“七張。”宋思音苦惱地說,“老師,您看著這些畫像,我總覺得有些問題,五官不是很和諧。”
雖然這些畫像一定能找到人,可是這些人的五官未免也太奇怪了點吧?
大鼻子大嘴大眼睛,最後是一張巴掌大的小臉。
亦或者是小鼻子小嘴小眼睛,最後配了一張盆大的臉。
即便是都是宋思音自己畫出來的,也不免覺得自己畫的人像太抽象了,五官比例完全不正常。
沈老抽出紙張看了一眼又放下,“如果覺得不合理,就改的合理一點,最後再拿給嫌疑人確認,這個張誌陽可能在拖延時間。所”
宋思音點頭,直起身體,正打算繼續畫像,手中的筆被奪下。
“行了,中午了,你也休息一會兒,吃點飯。”
宋思音這才看見已經十一點多了,手機上還有幾條賀嵐發來的信息,問她的工作忙不忙,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飯。
最下麵還有,田曉萌的消息,和以前一樣,依然是在吐槽她的那個工作狂上司。
可現在看她的消息,字裏行間,似乎多了一些少女心事。
宋思音回了賀嵐的消息以後,往食堂走的路上回複田曉萌的消息。
沈老走在她身邊,另一邊是還沒有吃飯的隊長何雨。
即便是在路上走,何雨也在電話安排工作,“下午要審訊張誌陽,沈老這邊畫出了幾張人像,拿過去給他認認,看看裏麵有沒有眼熟的人。”
宋思音回複消息的空隙,誌氣耳朵聽何雨的話。
“將張誌陽的案子都調出來,繼續去查他們的賬戶,一定要盡可能追回被轉移的錢。”
“將帶回來的人全部都查一遍,務必要查仔細了,不要放過任何細節,要是有什麽事,再和我說。”
說完以後,何雨這才掛了電話。
宋思音這才開口:“何隊長,人都出去了嗎?”
“他們都出去調查了,還有幾個在辦公室裏追賬戶,不過這些比較難,那些被騙的錢不一定能追回來。”何雨微微歎氣,眉頭皺的更緊。
“可是這個窩點已經被搗毀了,我們還沒有其他的線索,現在在外麵不就是亂跑了嗎?”宋思音還是不理解,經偵科的案子和刑偵科的不一樣。
刑偵科那邊需要實地走訪去調查人員關係,尋找線索。
可是經偵科這邊,一端就是一窩,所有人都抓回來了,在外麵好像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
何雨無奈一笑,“思音,你不知道現在詐騙案破案有多麻煩。基本都是跨市跨省,哪裏有線索,就要跑到哪裏去找人。很多犯罪分子把老巢安在國外,很難抓到人。”
“原來是這樣啊。”宋思音了然地點點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以後得好好學習了。”,
“你還年輕嘛!”何雨沒再說下去,抬頭看已經到了食堂。“走,沈老,您想吃點什麽?”
“這食堂裏的紅燒肉我可想了很久了。”沈老笑嗬嗬地跟著何雨走。
宋思音抬步正要過去,忽然看見旁邊有一個熟悉的人,頓時綻開笑顏,朝著她的方向過去。
“姐姐,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沒有叫我一聲?”
宋思音走到她對麵坐下,看了眼桌上的菜,都是按照她的喜好買的。
“早知道姐姐來,我就應該早點下班。”
賀嵐目光轉移到宋思音身上,將手邊的果汁推到她麵前,“知道你忙,所以沒想打擾你。”
她給宋思音發了那麽多的消息,她都沒有回複,一直到十分鍾前才逐一回複了她的消息。
宋思音早已經餓了,抬頭看了眼沈老的方向,見老師已經和何隊長去吃飯了,這才放下心來。
“姐姐你不知道,我一上午都快忙死了,這邊的案子比起刑偵科隻多不少,經偵科的人每天忙的腳不沾地,老師和我還好一點,隻是在畫像。”
宋思音趁著這個機會和她說了不少的話,還調侃了一下田曉萌和藍栩。
“我感覺萌萌和藍小姐有戲,她現在跟我聊天三句話不離她的上司。”她說著拿出手機給她看自己和田曉萌的聊天,“等她們談戀愛以後,我們可以叫上她們來個四人約會!”
賀嵐一邊讓她吃飯,一邊回答她,“有機會再說。你多吃點,晚上會加班嗎?”
“下午要去見嫌疑人,要是能找到線索,我們說不定就不用加班了,不過按照目前來看,根本不可能。”
“那我晚上在辦公室等你,你這邊結束,給我電話,我送你回去。”
宋思音點頭,一想到晚上還要回家,麵前的飯菜瞬間不香了。
“這兩天忙的都沒時間給爸媽洗腦,等經偵科的工作結束以後,我一定要和爸媽好好聊聊,爭取早點搬回去。”
每天讓賀嵐三個方向跑,她很心疼的!
有在路上的這個時間,她還能在家多休息一會兒。
賀嵐眼神一柔,“快吃吧。”
吃完飯後,兩人一同走出食堂,正好碰見何雨和沈老。
沈老背著手,虎著一張臉,看起來很是嚴肅,“吃完了?還打算問問你想吃什麽,結果一轉頭人就沒了。”
宋思音狗腿一笑,“抱歉老師,我太餓了,所以就先去吃東西了。”
何雨目光落在賀嵐身上,跟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刑偵科和經偵科距離並不遠,她們也是見過麵,隻是打交道的機會不多,僅僅是點頭之交。
“吃飽了嗎?”
“飽了飽了。”
“那走吧,回去畫像。”
宋思音立即朝賀嵐揮手,“姐姐我走了。”
賀嵐點頭,“沈老慢走,何隊慢走。”
“先走了。”
賀嵐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開,這才拿出手機,接起周彤的電話。
“你在哪兒呢?我怎麽沒在食堂看見你?”周彤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
“我在經偵科這邊的食堂,怎麽了?有案子?”
“沒有,就是提醒你該去看醫生了,慕醫生剛剛聯係我,讓你今天務必要去醫院!”
“知道了。”賀嵐應了一聲。
“我告訴你,你不能再拖著了,不然我沒辦法幫你瞞著了……”
賀嵐沒有聽下去,直接掛斷了電話。
與此同時。
和沈老一同回去的宋思音剛坐下,就聽見沈老的聲音傳來。
“賀法醫是你朋友?”
宋思音搖頭又點頭。
是也不是。
賀法醫是她女朋友。
沈老沒繼續問,隻是說:“思音,你是我看好的畫像師,一定要好好努力,別給我丟人。”
“我知道的老師,您放心。”宋思音忙不迭地點頭。
沈老嗯了一聲,中午休息時間過後,何隊來叫他們去審訊室,審訊張誌陽。
審訊室裏,何隊將沈老畫好的人像放在他麵前,“你看看這些畫像中,有沒有你眼熟的。”
張誌陽看過了所有的畫像以後,搖搖頭,“這裏麵的人我一個也不認識,你們的功底也不怎麽樣啊?我描述的都已經這麽清楚了,你們看看畫的都是什麽。”
“這些畫像,哪裏有問題?”何雨耐著脾氣說,“這些是按照你描述的人像畫出來的,哪裏不對?”
張誌陽認真地看了一遍畫像,指著其中一張畫像說:“這張,鼻子眼睛都不對,也就這張嘴有點像。”
何雨將他指出的那張畫像拿回來給沈老。
宋思音看了一眼,立即在空白的紙張將畫像的臉和嘴都畫下來,給沈老看過以後,等待張誌陽接下來的指認。
“這個畫像的眼睛應該在那張畫像上。”
“還有這個鼻子,也那個上麵。”
“頭發嘛,長頭發,沒有劉海。這女人四十左右,但是臉倒是保養的很好,就是頭有點大。”
張誌陽一邊挑出畫像其他的五官,一邊回想。
最後,宋思音根據他挑出來的五官重新畫了一張人像。
方臉,眼睛不大,有點鷹鉤鼻,嘴唇很厚……
何隊將畫像拿給張誌陽,“這樣嗎?”
張誌陽點點頭,“對就是這個樣子,但總是感覺好像少了點東西。”
他盯著畫像看了兩分鍾,若有所思,“嘶,我想起來了,她還有顆痣,在左……還是右……眉心上方,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
宋思音心咯噔一下,立即說:“你確定?是在左眉心上方,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
這麽巧?
張誌陽思考了一下,肯定點頭,“沒錯,是左眉心上方,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
何雨緊擰著眉,眼底帶著審視,但沒有說話,繼續審問張誌陽。
張誌陽又從剩下的五官中,拚湊出五張人像,審訊這才結束。
等離開後審訊室後,何雨一把抓住宋思音,“小宋,你怎麽知道是左眉心上方的紅痣?”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宋思音。
宋思音點了點頭,也沒有隱瞞,“何隊,前段時間刑偵科那邊有個分屍案,死者就是深陷傳銷才被丈夫的殺害,我們抓到凶手審訊後,凶手描述的傳銷頭子就是這個模樣。”
她這麽一說,何雨突然想起前段時間刑偵科那邊的確傳過來一個案子,是一個傳銷案。
他們封了棋牌室,但是沒在裏麵找到任何線索,顯然是被放棄的窩點。
他們沒找到線索,這個案子就暫時放下了,沒想到在這裏找到線索了。
何雨立即對身後的人說:“小六,找出這個案子,通知所有人去會議室開會。”
半小時後,專案組的所有人在會議室集合。
何雨重新打開棋牌室案子的資料,從裏麵調出紅痣女人的畫像,和剛剛宋思音畫的人像放在一起。
“這是根據張誌陽描述畫出的畫像,而這張是半個多月前,刑偵科那邊傳過來的案子,經過我們核實比對,確定這兩張畫像上是同一個人。”
“在張誌陽的口供中,這是他的上線,最終的負責人就是這個女人,這個就是我們接下來的重點,查清楚這個女人的具體身份。”
何雨在旁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又放出三張畫像,“這些是經過張誌陽認證的畫像,我讓小六印了幾份,你們拿著,務必要留意這些人。”
“棋牌室在半個月前已經被我們封了,如今周圍的棋牌室也在密切的監控中,但是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小六,你再帶人去係統裏查查,看看以往報案的人中有沒有提到這個女人,如果有,就調取出來,並案調查。”
何雨安排了工作後,這才看向宋思音,“小宋,辛苦你,希望你可以再完善一下這個女人的畫像,我讓戶籍科的同事去查這個女人的身份。”
宋思音怔怔地看著投影儀上的女人畫像,再次想起了賀嵐。
賀嵐當時提起她媽媽的綁架案,讓她畫的畫像也是一個帶痣的女人。
看目前的情況,警局裏的人並不了解這個紅痣女人的身份,好像對姐姐過去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
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麽聯係?
宋思音心中滿是疑惑,可這些暫時都得不到回答,她又不能主動去問。
姐姐想告訴她的,不用問 ,姐姐自己就說了,不想告訴她的,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那要不要告訴姐姐?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