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啊?”青蓮回過神看向滄溟,臉上的表情呆呆的,但眼神仍是那遠的縹緲幽遠,使得整個人都看起來很虛幻。

滄溟起身,奔到青蓮的身邊,握著她沒有溫度的手,定定地看著她,從青蓮的眼睛裏看去,像要把青蓮看透,但她發現她看不透青蓮,真的看不透。那雙清澈的眸子像裝了整個宇宙一樣浩瀚無際,從青蓮的眸子裏她能看到整個宇宙,但她尋不到一個著落。滄溟的心驀地被揪痛了,她握著青蓮的手更加地用力,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有一種恐懼地東西在她的心底蔓延,漸漸地擴散至全身。這時候,她才想起青蓮以前說的,她壓斷了青蓮的腰,把青蓮從沉睡中喚醒救了她一命。青蓮是來找她報救命之恩和壓斷腰之仇的。也就是這個原因讓青蓮留在了她的身邊,如果青蓮報完恩和仇呢?她會去哪裏?回到那片無際的宇宙嗎?

“你弄疼我了。”青蓮輕聲說,低頭看到被捏得變了形的纖纖素手。

滄溟仍然緊緊地握著,全身因害怕而顫抖得厲害。

“滄溟,怎麽了?”青蓮偏著頭不解地問,因為困惑,眉頭深深地糾起一個結。

驚覺到自己的失態,滄溟深深地吸了口氣,強忍心裏的不舍,把青蓮的手放開,她轉過身,壓下心裏所有的情緒,連連深深吸進又重重呼出好幾口氣,才平複下自己的心情,慢慢地轉過頭,“我們是不是躲得有些久了?該出去了。”

“哦。”青蓮應了一聲,將念力朝外麵探去,隨即嘻嘻一笑,“滄溟,玄冥到處找我們呢?看他的樣子好像很著急。”

滄溟冷哼一聲勾了勾嘴角,他當然著急,別說青蓮這麽一個讓洪荒眾生垂涎的至寶就算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小巫或妖從他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也夠他震憾的。能躲過玄冥的眼力和搜尋力量,那不是普通的巫妖能辦到的。“青蓮,送我出去吧,該露臉了。你再等會兒,一會兒我跟玄冥把事情談妥了,叫你現身你再現。”

“好。”青蓮雖然不明白滄溟為什麽要等她跟玄冥談妥了再出去,也老實照辦了。

滄溟看到介子空間開了扇通往外界的門,於是將念力放出去,首先探到的就是好大的一棵植物,這片植物隻有兩個芽苞,但卻比整座昆侖山還要大幾萬倍。她驚了一跳,未等再探明這是什麽世界怎麽會有這麽龐大的植物就被青蓮送了出去,她的念力還罩在那植物上,但她感覺到自己的身形在飛速地變大,而那植物在迅速地變小,隻是快若閃電的一瞬間,她又回到了原來的世界。再看之前自己探到的那株巨大的植物,哪是什麽異世奇珍,分明隻是一顆普普通通的野草新長的兩個芽苞。滄溟吸了一口冷氣,霍然明白原來這就是所謂的虛彌介子。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堤。再緲小的東西,隻要你進入它的世界,它就是巨大無垠的。反之,再大的東西,隻要你離開它的世界,從另一麵來看它,同樣可以讓它變得極度的渺小。

滄溟露了臉,也沒有刻意地隱藏行蹤,她蹲下身子,伸出玉指,把那株小草拔起來,放入掌中,看著它,想起之前看到的這株草的模樣,有點訝然,“這就是一個世界!”

“小姐。”一聲恭敬的喊聲響起。

滄溟順著聲音扭頭看去,隻見玄冥身邊的左護法領著二十多名戰巫恭謹地對她行禮。“小姐?”滄溟低喃一聲,抬眼掃向他們,麵前的這些人可是雨族頂尖兒的人物,是玄冥的心腹,除了對玄冥何時對其他人這般恭謹過?她記得小時候,這些人像踹小乞丐一樣用腳踹過她吧?滄溟仰起頭看向天上的白雲,在心裏喟歎一聲,“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啊。”她“強”了,他們就來巴結她了!

滄溟扭頭四下看了看,嘴角含笑,問,“喲,大護法怎麽來了?”

“屬下是奉巫祖的命令來請小姐回宮的。”左護法莫桑的態度更加恭謙。

“哦。”滄溟點了點頭,客氣地說,“那就不耽誤大護法忙事情了。”滄溟的身子一翻,落在旁邊的一棵參天古樹上,坐在橫長出去的樹枝上,背倚著樹幹,閉目養神。

“小姐!”左護法踏風而上,落在另一根樹枝上,說道,“巫祖在等您。”

“小姐?”滄溟睜開眼好笑地望著左護法,“大護法,巫祖在等小姐,您該去找‘小姐’才是,您來跟我說做什麽?”“小姐”二字,她特意咬得很重。

“小姐。”左護法莫桑抬起頭,眼神中透著警告,“希望小姐別讓巫祖等久了。”那神情,就像是在警告滄溟別給她臉不要臉。

滄溟斜眼挑著左護法莫桑,嘴角浮起一抹淺笑,笑得格外的輕柔,“莫非左護法說的小姐是指我?”她恍然大悟,“哦,原來我居然是巫祖的小姐。”從枝幹上彈起來,淩空懸於空中,俯視著左護法,輕輕一笑,踏著輕風朝雨巫宮方向奔去。

莫桑著令眾戰巫立即跟了過去。

滄溟奔了一程,在離宮殿還有幾十裏的上空停下,回頭問跟上來的莫桑,“大護法,這一次我不會再被拒在宮門外不讓進了吧?”

莫桑沉著臉回答,“小姐是巫祖的女兒,自由進出雨巫宮,何來拒之門外一說。”

滄溟長長地“哦”了一聲,掃了眼莫桑,不再理他,朝雨巫宮奔去。

這一次,雨巫宮的宮門為她大打開,她連地都沒下,直接踏著風飛了進去,也沒見有人阻撓。

“小姐,巫祖在偏殿等您。”一名玄冥身邊的隨從攔住滄溟的去路說完便轉身領滄溟前去。

滄溟來到偏殿,便見到玄冥正盤膝坐在華麗的大椅上閉目打座,強悍的氣息直壓她而來。滄溟隻覺得膝蓋一軟,差點承住不住這股氣勢被壓下去,她咬牙運轉全身的力量死撐著。

來自玄冥的壓力更重,像一座泰山從滄溟的頭上狠狠地砸下。滄溟沉著臉,死死地頂住,冷汗沿著額頭流了下來,身子都在微微顫抖,腳下的白玉地磚塊塊碎裂,小腿肚以下都陷進了地裏。滄溟繼續死抗,身子一點點地下陷,那強悍的壓力像快要把她撕裂。

“笨滄溟,你想死啊。”青蓮的聲音傳入滄溟的耳中,“他比你厲害,他的那些力量你擋不住又承受不起,通過身體轉到地底去就好了嘛。”

滄溟一醒,一邊繼續抗拒著玄冥的力量,一邊試著將玄冥強行壓入自己體內的力量轉移到地底。她從來沒有試過這種轉移,因為實施起來極為困難。來自玄冥的力量更重更強,滄溟都覺得自己快碎了,她再也支撐不住,隻想著要把玄冥的力量全部轉到地底,終於她大吼一聲“啊——”強悍的力量像洪水流過大河一般從她的身上奔騰而過全部泄入了足下。“砰砰砰砰砰砰砰!”力量從她的腳底下迸射出來朝四麵八方擴散,把一塊塊的地磚炸得粉碎,連宮殿都在動搖。

爆炸中,一道極淡極淡的青光罩在滄溟的身上,把爆炸的能量波動隔絕在滄溟的身外。

滄溟立在那裏,雙臂不停地哆嗦,雙腿麻得不像是自己的,她隻覺得自己剛才突然死過了一回,筋絡骨骼像是被大水衝刷過,淤堵的地方全部刷通,七筋八脈通透相連,但筋脈中的靈氣和蘊含的能量也消失得幹幹淨淨。滄溟呆呆地立在那裏,大腦一時間失去運轉的能力。她的筋脈打通,就表示她的修為上了一個層次。可現在沒了靈力和蘊含的力量,這又表示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玄冥暢快的笑聲在大殿中回響,震得房梁都在顫抖。

青蓮窩在虛彌介子空間裏縮成一團,把耳朵堵上,猛翻白眼,玄冥的腦子沒壞吧?

滄溟漸漸緩過勁來,她把腿從碎玉板裏麵抽出來,曲膝跪下,“滄溟見過父親。”平靜無波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反抗和不敬,當然也沒帶任何的親近情緒在裏麵。

“起來起來。”玄冥顯得非常高興,居然從他的寶坐上走了下來,彎下身子親手將滄溟扶了起來,大笑著說,“孩子啊,你果然沒讓為父失望,哈哈哈哈,你果然沒讓為父失望。”那爽朗的笑,那毫不掩飾的興奮和自豪,那種望女成龍的欣喜逸於言表,一時之間竟讓滄溟有一種錯覺,父親是真的希望她好,希望她能成才,這些年對她的冷漠無情隻是為了磨礪她。

滄溟被玄冥拉起來,玄冥拍著滄溟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孩子啊,你可知道為父等今天等了多久了?十八年呐,整整十八年零八個月又五天,從你一出生我就盼著望著啊。”

“父親。”滄溟低喊,她不知道是不是該信玄冥。她不敢妄然對玄冥的話下定奪,她隻是靜靜地聽著記著玄冥此刻說的每一句話和每一分反應,她現在分不清,但不代表將來看不清,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不是嗎?

玄冥又拍了拍滄溟的肩膀,說,“滄溟,我有十八個孩子,可我最看重的就是你,對你寄予的厚望也最重。總算,你不負我所望,好好好!”玄冥說到最後,不停地拍著滄溟的肩頭,粗厚的手掌每拍一下滄溟的肩膀就往下沉幾分,這拍得也太重了。滄溟體內的靈氣剛才被衝刷得幹幹淨淨,此刻全仗著本身肉體的強悍度硬撐,承受起這千斤之力的巴掌,實在是吃力。不是說玄冥太用力,而是他本就是巫祖,直接得盤古的力量衍化而來,力量可開山裂地,隨隨便便一掌就能把大山拍塌。

滄溟垂下頭,咬牙撐著玄冥的力量,不作任何反應。

玄冥笑嗬嗬地摸了摸滄溟的頭,真像一個慈父撫摸愛女。他滿意地打量了滄溟一番,再慢悠悠地坐回自己的寶座,說道,“你剛從外麵回來,又被為父這番試探弄得體力空虛,還是下去休息一番,回頭休息好了再來跟為父說說你這番出行的奇遇。”說罷,他喚來雨巫宮總管,讓他把滄溟安排到東殿去住,對青蓮的事隻字不提。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