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觀音東行,路遇二怪

如來話音剛落,當即便有觀音菩薩,目光一亮,行近蓮台,禮佛三匝道:“弟子不才,願上東土尋一個取經人來也。”

諸眾抬頭觀看,那菩薩:理圓四德,智滿金身。纓絡垂珠翠,香環結寶明。烏雲巧迭盤龍髻,繡帶輕飄彩鳳翎。碧玉紐,素羅袍,祥光籠罩;錦絨裙,金落索,瑞氣遮迎。眉如小月,眼似雙星。玉麵天生喜,朱唇一點紅,淨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楊歲歲青。解八難,度群生,大慈憫。故鎮太山,居南海,救苦尋聲,萬稱萬應,千聖千靈。蘭心欣紫竹,蕙**香藤。他是落伽山上慈悲主,潮音洞裏活觀音。

如來見了,不覺心中大喜道:“別個是也去不得,須是觀音尊者,神通廣大,方可去得。”

觀音菩薩道:“弟子此去東土,不知佛祖有甚言語吩咐?”

如來道:“這一去,要踏看路道,不許在霄漢中行,須是要半雲半霧:目過山水,謹記程途遠近之數,叮嚀那取經人。但恐善信難行,我與你五件寶貝。”

說著,如來即命阿儺、迦葉,取出錦蝠袈裟一領,九環錫杖一根,對菩薩言道:“這袈裟、錫杖,可與那取經人親用。若肯堅心來此,穿我的袈裟,免墮輪回;持我的錫杖,不遭毒害。”

觀音菩薩皈依拜領。

如來又取出三個箍兒,遞與菩薩道:“此寶喚做緊箍兒。雖是一樣三個,但隻是用各不同,我有金緊禁的咒語三篇。假若路上撞見神通廣大的妖魔,你須是勸他學好,跟那取經人做個徒弟。他若不伏使喚。可將此箍兒與他戴在頭上,自然見肉生根。各依所用的咒語念一念,眼脹頭痛,腦門皆裂,管教他入我門來。”

那觀音菩薩聞言。驚喜作禮而退,當即喚惠岸行者隨行。

那惠岸使一條渾鐵棍,重有千斤,隻在菩薩左右,作一個降魔的大力士。菩薩遂將錦蝠袈裟,作一個包裹。令他背了。菩薩將金箍藏了,執了錫杖,徑下靈山。

這一去,有分教:佛子還來歸本願,金蟬長老裹啃檀。

那觀音菩薩到山腳下,有玉真觀金頂大仙在觀門首接住。請菩薩入內獻茶。菩薩不敢久停,忙道:“我今領我佛如來法旨,要上東土尋取經人去。”

大仙不由好奇的問道:“哦?敢問菩薩,那取經人幾時方到?”

觀音菩薩搖頭沉吟道:“未定,約摸二三年間,或可至此。”

菩薩遂辭了大仙,半雲半霧。約記程途。有詩為證。詩曰:

萬裏相尋自不言,卻雲誰得意難全?求人忽若渾如此,是我平生豈偶然?

傳道有方成妄語,說明無信也虛傳。願傾肝膽尋相識,料想前頭必有緣。

師徒二人正走間,忽然見弱水三千,乃是流沙河界。菩薩道:“徒弟呀,此處卻是難行。取經人濁骨凡胎,如何得渡?”

惠岸道:“老師,你看著河有多遠?”

菩薩停立雲步看時。隻見:東連沙磧,西抵諸番,南達烏戈,北通韃靼。徑過有八百裏遙,上下有千萬裏遠。水流一似地翻身。浪滾卻如山聳背。洋洋浩浩,漠漠茫茫,十裏遙聞萬丈洪。仙槎難到此,蓮葉莫能浮。衰草斜陽流曲浦,黃雲影日暗長堤。那裏得客商來往?何曾有漁叟依棲?平沙無雁落,遠岸有猿啼。隻是紅蓼花蘩知景色,白灊香細任依依。

菩薩正然點看,隻見那河中,潑剌一聲響喨,水波裏跳出一個妖魔來,十分醜惡。他生得:青不青,黑不黑,晦氣色臉;長不長,短不短,赤腳筋軀。眼光閃爍,好似灶底雙燈;口角丫叉,就如屠家火缽。獠牙撐劍刃,紅發亂蓬鬆。一聲叱吒如雷吼,兩腳奔波似滾風。

那怪物手執一根寶杖,走上岸就捉菩薩,卻被惠岸掣渾鐵棒擋住,喝聲:“休走!”

那怪物就持寶杖來迎。兩個在流沙河邊,這一場惡殺,真個驚人:

惠岸渾鐵棒,護法顯神通;怪物降妖杖,努力逞英雄。雙條銀蟒河邊舞,一對神僧岸上衝。那一個威鎮流沙施本事,這一個力保觀音建大功。那一個翻波躍浪,這一個吐霧噴風。翻波躍浪乾坤暗,吐霧噴風日月昏。那個降妖杖,好便似出山的白虎;這個渾鐵棒,卻就如臥道的黃龍。那個使將來,尋蛇撥草;這個丟開去,撲鷂分鬆。隻殺得昏漠漠,星辰燦爛;霧騰騰,天地朦朧。那個久住弱水惟他狠,這個初出靈山第一功。

他兩個來來往往,戰上數十合,不分勝負。那怪物架住了鐵棒道:“你是那裏和尚,敢來與我抵敵?”

惠岸行者道:“我是南海觀世音菩薩座下弟子惠岸行者。今保我師父往東土尋取經人去。你是何怪,敢大膽阻路?”

那怪方才醒悟道:“我記得你跟南海觀音在紫竹林中修行,你為何來此?”

惠岸使者道:“那岸上不是我師父?”

怪物聞言,連聲喏喏,收了寶杖,讓惠岸行者揪了去,見觀音納頭下拜,告道:“菩薩,恕我之罪,待我訴告。我不是妖邪,我是靈霄殿下侍鑾輿的卷簾大將。隻因在蟠桃會上,失手打碎了玻璃盞,玉帝把我打了八百,貶下界來,變得這般模樣。又教七日一次,將飛劍來穿我胸脅百餘下方回,故此這般苦惱。沒奈何,饑寒難忍,三二日間,出波濤尋一個行人食用。不期今日無知,衝撞了大慈菩薩。”

菩薩道:“你在天有罪,既貶下來,今又這等傷生,正所謂罪上加罪。我今領了佛旨,上東土尋取經人。你何不入我門來,皈依善果,跟那取經人做個徒弟,上西天拜佛求經?我教飛劍不來穿你。那時節功成免罪,複你本職。心下如何?”

那怪一聽驚喜忙道:“菩薩慈悲,我願皈正果。”

旋即那怪又向前道:“菩薩,我在此間吃人無數,向來有幾次取經人來,都被我吃了。凡吃的人頭。拋落流沙,竟沉水底。這個水,鵝毛也不能浮。惟有九個取經人的骷髏,浮在水麵,再不能沉。我以為異物,將索兒穿在一處。閑時拿來頑耍。這去,但恐取經人不得到此,卻不是反誤了我的前程也?”

菩薩不禁搖頭道:“豈有不到之理?你可將骷髏兒掛在頭項下,等候取經人,自有用處。”

怪物道:“既然如此,願領教誨。”

菩薩方與他摩頂受戒。指沙為姓,就姓了沙,起個法名,叫做個沙悟淨。

沙悟淨既入了沙門,恭敬送觀音菩薩離去。

“卷簾!”待得觀音菩薩離去,隨著一聲悅耳溫和聲音響起,神色一動轉頭看去的沙悟淨。隻見一身白色羅裙的雲霄仙子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不遠處的虛空之中,不由驚喜激動的忙上前恭敬拜伏道:“弟子拜見雲霄師伯!”

說來,這沙悟淨也曾是截教門下三代弟子。不過,通天教主門下萬仙來朝,弟子眾多,三代弟子更是多不勝數。沙悟淨不過其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色,勉強在天庭混了個卷簾大將,卻不幸觸了那玉帝的黴頭。

也正是因為沙悟淨在截教門下隻是個小腳色,玉帝才敢那般隨意處置,毫不留情。

不過。這沙悟淨早年卻是曾蒙雲霄仙子指點一二,算是有些善緣。對於雲霄這位修為高深的師伯,沙悟淨始終尊敬感激不已的。

若不是雲霄仙子曾經的指點,憑沙悟淨那無甚名頭本事早死在萬仙陣中甚至連封神機會都沒有的老師的教導,他哪能有什麽大的成就啊!

而且這數百年來。雲霄仙子更是不止一次的前來指點,讓沙悟淨雖然受難,卻是悄然的修為突飛猛進、進步神速。

“雲霄師伯,弟子方才已經按照您的吩咐,皈依佛門了!”恭敬說著的沙悟淨,猶豫了下便是對雲霄仙子疑惑問道:“敢問師伯,為何要弟子投身佛門呢?”

雲霄聞言不由笑了:“卷簾,你不必想太多。投身佛門,乃是你的機緣所在。世俗凡人之中有句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隻要你心中有著截教,不論你到了那裏,你都是截教的弟子。”

“多謝師伯提點,弟子明白了!弟子絕不敢或忘截教弟子之身份!”沙悟淨忙道。

滿意點頭的雲霄仙子,不由一笑道:“卷簾,安心在這兒等候取經之人吧!其他的,不必顧慮太多,好生靜心修持!”

“是,弟子謹記師伯教誨!”沙悟淨恭敬應道。

“嗯!”淩空盤膝坐下的雲霄仙子,便是笑看向沙悟淨道:“卷簾,坐下吧!修行之上有何疑難之處,說與師伯聽,師伯為你解惑!”

驚喜應聲的沙悟淨,不由忙淩空盤膝坐下。

那觀音菩薩和惠岸行者離了流沙河,行了多時,又見一座高山,山上有惡氣遮漫,不能步上。菩薩正欲駕雲過山,不覺狂風起處,又閃上一個妖魔。他生得又甚凶險,但見他:

卷髒蓮蓬吊搭嘴,耳如蒲扇顯金睛。獠牙鋒利如鋼銼,長嘴張開似火盆。

金盔緊係腮邊帶,勒甲絲絛蟒退鱗。手執釘鈀龍探爪,腰挎彎弓月半輪。

糾糾威風欺太歲,昂昂誌氣壓天神。

他撞上來,不分好歹,向菩薩舉釘鈀就築。

惠岸行者忙上前擋住,大喝一聲道:“那潑怪,休得無禮!看棒!”

妖魔道:“這和尚不知死活!看鈀!”

兩個在山底下,一衝一撞,賭鬥輸贏。真個好殺:妖魔凶猛,惠岸威能。鐵棒分心搗,釘鈀劈麵迎。播土揚塵天地暗,飛砂走石鬼神驚。九齒鈀,光耀耀,雙環響喨;一條棒,黑悠悠,兩手飛騰。這個是天王太子,那個是元帥精靈。一個在普陀為護法,一個在山洞作妖精。這場相遇爭高下,不知那個虧輸那個贏。

他兩個正殺到好處,觀世音在半空中,拋下蓮花。隔開鈀杖。怪物見了心驚,便問:“你是哪裏和尚,敢弄什麽眼前花兒哄我?”

惠岸行者不由喝道:“我把你個肉眼凡胎的潑物!我是南海菩薩的徒弟。這是我師父拋來的蓮花,你也不認得哩!”

那怪道:“南海菩薩,可是掃三災救八難的觀世音麽?”

惠岸行者不由道:“不是他是誰?”

怪物撇了釘鈀。納頭下禮道:“老兄,菩薩在那裏?累煩你引見一引見。”

惠岸行者仰麵指道:“那不是?”

怪物朝上磕頭,厲聲高叫道:“菩薩,恕罪,恕罪啊!”

觀音按下雲頭,前來問道:“你是哪裏成精的野豕。何方作怪的老彘,敢在此間擋我去路?”

那怪忙道:“我不是野豕,亦不是老彘,我本是天河裏天蓬元帥。隻因帶酒戲弄嫦娥,玉帝把我打了二千錘,貶下塵凡。一靈真性。竟來奪舍投胎,不期錯了道路,投在個母豬胎裏,變得這般模樣。是我咬殺母豬,可死群彘,在此處占了山場,吃人度日。不期撞著菩薩。萬望拔救拔救。”

菩薩點頭問道:“此山叫做什麽山?”

怪物道:“菩薩,此山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雲棧洞。洞裏原有個卵二姐,她見我有些武藝,招我做了家長,又喚做倒獫門。不上一年,她死了,將一洞的家當,盡歸我受用。在此日久年深,沒有個贍身的勾當。隻是依本等吃人度日。萬望菩薩恕罪。”

菩薩道:“古人雲,若要有前程,莫做沒前程。你既上界違法,今又不改凶心,傷生造孽。卻不是二罪俱罰?”

那怪道:“前程前程,若依你,教我嗑風!常言道,依著官法打殺,依著佛法餓殺。去也,去也!還不如捉個行人,肥膩膩的吃他家娘!管什麽二罪三罪,千罪萬罪!”

菩薩聽的不禁搖頭道:“人有善願,天必從之。汝若肯歸依正果,自有養身之處。世有五穀,盡能濟饑,為何吃人度日?”

怪物聞言,似夢方覺,向菩薩施禮道:“我欲從正,奈何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菩薩道:“我領了佛旨,上東土尋取經人。你可跟他做個徒弟,往西天走一遭來,將功折罪,管教你脫離災瘴。”

那怪頓時滿口應道:“願隨,願隨!”

菩薩這才與他摩頂受戒,指身為姓,就姓了豬,替他起了法名,就叫做豬悟能。

待得菩薩離去,豬悟能不禁鬱悶嘀咕:“悟能無能,這菩薩,怎麽給俺老豬起了這麽個晦氣的名字?真是!這以後,怎麽叫得出口啊?”

“哼,你本來就是個無能的東西,叫悟能正好!”隨著一聲清冷的嬌哼聲,豬悟能一個激靈豁然轉身一看,看到那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後、一身黑衣的冷豔女子,不由瞪眼驚道:“二姐!你沒死?”

黑衣冷豔女子一聽頓時橫眉倒豎的雙手叉腰喝道:“怎麽?臭豬頭,很想老娘死嗎?那樣你就自在了是吧?”

說話間的黑衣冷豔女子,便是上前抓住了豬悟能的豬耳朵狠狠的一擰。

“哎呀呀!疼疼疼!二姐,老豬說錯了,說錯了啊!”豬悟能頓時怪叫起來,口中說的那叫一個聲淚俱下、感人肺腑:“二姐呀!你是不知道,自從你上次修煉出了岔子,發瘋般的離去,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腦子裏想的都是你啊!你看,我老豬都瘦了一圈了啊!”

“是嗎?瘦了?”看著豬悟能那膀闊腰圓的肥碩體型,黑衣冷豔女子不由麵上冷笑之意更濃的道。

而就在此時,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好了,徒兒!怎麽說你們也是夫妻一場,這憨貨雖然諸多缺點,可是對你的情意向來卻不是作假。否則,方才觀音菩薩問他,他也不會那般直接說了和你之時,向來是記掛心中的原因。”

話音剛落,一個一身深藍色道袍的道人便是從空中飄然落下,正是申公豹。

“老師!”側頭看到申公豹的黑衣冷豔女子,不由忙上前對其恭敬施禮。

老師?豬悟能一聽頓時瞪眼看向申公豹驚訝道:“二姐,你什麽時候有了個老師的啊?我怎麽不知道?”

“哼!我拜師也一定要你知道嗎?”哼了聲的黑衣冷豔女子,看著豬悟能訕然的樣子還是道:“上次我練功出了岔子,幸好老師相救才保住一命。所以,我就拜了老師為師!豬頭,聽好了,這位乃是我的老師申公豹道長,他可是造化門下造化天尊的弟子。所以,我現在是造化門下三代弟子了,知道不?”

“啊?”豬悟能一聽頓時再次瞪眼。

“啊什麽啊呀?還不給我老師跪下行禮?”黑衣冷豔女子卻是不客氣的推了豬悟能一把,推的豬悟能一個趔趄跪倒在了申公豹麵前。

這才反應過來的豬悟能,頓時忙對申公豹客氣施禮道:“老豬拜見道長!”

“嗯!”點頭一笑的申公豹,看著豬悟能不禁道:“你應該是太清人教門下吧?倒也算是出身不錯,配得上我的寶貝徒兒。”

一旁的黑衣冷豔女子一聽不由道:“老師,這豬頭還真是太清老子聖人門下啊?”

“不錯!”申公豹點頭笑道:“這點兒眼力,為師還是有的。”

目光微亮看向申公豹的豬悟能,不由笑著道:“道長真是慧眼如炬!”

“二姐,好老婆!現在你相信了我是太清門下,天蓬轉世了吧?”說話間的豬悟能,便是對黑衣冷豔女子賠笑道。

哼了聲的黑衣冷豔女子,卻是道:“那又如何?現在你都投入佛門了,以後可就是和尚了。既然如此,那我們這夫妻可就做不成了。我看,我還是跟隨老師去靜心修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