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荊玄夜這樣理解他度過天罰,風無病樂得其中,穿越而來本是他內心最大的秘密,自然不願他人知曉,而今看荊玄夜的模樣,想必武天大陸上的一眾強者也是這樣認為的。

“這樣最好,我還沒有給自己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你們倒先幫我想好了,也免去了我日後的一番麻煩!”風無病暗道。

如此年輕便已經前無古人邁入先天境界,當真是一代奇才啊!荊玄夜深深看了一眼風無病,壓下內心的一絲嫉妒和感歎,才對風無病說道:“老夫知道你的來意,罷了,也不用你問,你既然涉及到這事,老夫便向你解說又如何?”

風無病隨著荊玄夜上到三樓,相對盤坐下之後,荊玄夜遙望窗外天際,陷入了無盡的沉思當中,許久才重重歎了口氣,凝聲道:“不知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自從這個星球被命名為武天的時候,星球上的這塊唯一的大陸就自然而然成了武天大陸。據古老相傳,光明教本是統治著武天星球的唯一大派,掌控著武天星球上的一切資源,在武天星球上,光明教就是天,就是地。但凡光明教的旨意任何人都要尊崇,如若不然就會被光明教護教天士滅絕一空。在萬載以前光明教給這片大陸上的子民帶來的隻有無盡的殺戮和血腥的統治!光明光明!何來光明?”

說到這裏,荊玄夜怒哼一聲,接著冷笑道:“終於壓迫太甚,在萬載前的一次天地劇變下,武天星球上的諸多暗藏強者一齊動手殺向光明教!那一戰可謂是天昏地暗,血流成河,九大神級強者隕落,百餘名先天武者喪身,各種高深修煉功法喪失無數,雖然最後擊敗了光明教,卻最終未能將之剿滅,因為光明教的護教大陣最後關頭保住了光明教的一絲血脈!從那個時候起,武天學院以及中都三大世家便已經存在,其一為了弘揚武學,其二便是為了震懾離中都不遠的光明教餘孽,時刻監視著他們,不讓他們有絲毫壯大的機會!”

風無病心中震驚了,想不到武天大陸上還曾經有過這麽一段曆史,唯有靜坐沉默,等候荊玄夜的講述。

“光明教果然有些手段,在我們的監視下竟默默地發展壯大起來,瞞過了我們所有人,直到二十年前光明教當代聖女叛教而出,我們才從她的口中得知原來這無數年來光明教的勢力已經發展到了驚人的地步。萬載的死對頭,我們豈能讓他們死灰複燃,再在武天大陸上掀起無盡殺戮?所以我們在聖女的相助下再次集結高手,出其不意攻入了光明教的總壇,對他們進行了剿滅行動!”

說到這裏,荊玄夜突然激動了起來:“二十年前一戰的激烈程度絲毫不亞於萬載以前,我們武天學院的神級長老損傷四名,從其他地方支援而來的神級強者也隕落三人,還有一人重傷不治,毀去了靈根,從此與仙道無緣!付出了這般巨大的代價,我們終於要將光明教餘孽消滅一空的時候,卻在最後一刻,光明教的護教大陣再次開啟護住了教主以及一名先天武者,無論我們如何攻擊大陣也破除不了,最後隻得不甘離去!”

風無病突然出聲問道:“你與那個荊玄煬是什麽關係?”

荊玄夜聞言渾身一震,接著慘笑一聲道:“那是我的同胞兄弟,我與他一同出生,他卻在我們出世當晚被光明教的餘孽帶走,從此我們兄弟相離。直到二十年前的一戰才彼此相認,卻是已成仇敵,他從小在光明教長大,已經徹底被光明教毒害,再也回不來了!”

一聲長長歎息從他口中發出,說不出的無奈與辛酸!

風無病卻不以為然,看那個荊玄煬的樣子,在光明教活得很是滋潤,而今他有神級元晶,成就神級強者隻是遲早之事,這個世上的路都是人選的,說不上什麽好與壞,隻因為角度不同罷了!

荊玄夜恢複過來,才繼續說道:“自從那一戰之後,武天學院裏麵僅存的神級強者都受了重傷,紛紛閉關修煉,以圖恢複傷勢。他便是捉住了這一點,將那塊神級元晶拋出來,為的就是讓武天學院的先天武者與三大世家彼此互相殘殺,以圖坐收漁翁之利。但是我們武天學院看穿了他的陰謀,便不參與爭奪,我們料定,即使奪得了也是無用,他若是不在裏麵設置了陷阱又怎會放心拋出來?然而三大世家卻是看不透這些,利令智昏,對於神級強者他們已經執著了無數的日月,都希望能夠得到這塊神級元晶。如此因為一小塊神級元晶,三大世家無數年來積壓的矛盾終於被點燃,雖然還沒有刀劍相向,但也已經產生了巨大的裂痕。以後的三大世家不再團結,光明教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大了!”

兩人沉默了下來,彼此想著各自的心事,再也不發一言。

不知過了多久,風無病站起身來,他朝著荊玄夜拱了拱手,獨自悄然離去!

望著風無病遠去的身影,荊玄夜眼眸閃過一絲黯然,心中歎息:“也許這個世界就要屬於向他這樣的年輕人了吧!年輕、朝氣、充滿活力與衝勁。”

紅葉紛紛墜落飛舞,在初春的午後顯得有些蕭條,風無病心中突然升起一絲傷感,他自嘲一笑,“修道之人溝通天地,力求心神通透,看穿萬法,而今我心中忽起彷徨不安,看來有些事唯有勇敢去麵對才能證得本我!”

風無病目光肅然,他迎著稍顯有些淒涼的春風,腳步沉穩地朝著一個方向走去,懷中的靈豹似乎感受到他心內的不安,安靜地趴在他的懷中舔著他的手掌,發出嗚嗚的輕叫聲!

一刻鍾後,當風無病停下來之時,已經身在一處高大的府邸門前。

門前跨刀站立著四名身材魁梧的大漢,四名大漢太陽穴高高鼓起,顯然是內功精修至深,這等地級巔峰的高手即使是在外麵也是不可招惹的人物,卻甘願在此地做個門衛,可見此中主人的手段!

一聲沉重的咳嗽從府中響起,一陣緩慢的腳步聲漸漸接近府門,四名大漢立即挺直腰杆,銅鈴大眼霎時收起了凶光,低著頭向走出門來的人恭聲問候!

然而當那人將目光望向一臉平靜的風無病之時,卻是徹底驚呆了!

“殿下!”蒼老的聲音說不出的複雜與無奈,年老那一直佝僂的腰杆瞬間挺直了起來。

“我要進去!”冷漠的聲音從風無病口中道出。

年老頓時臉色大變,他忙道:“殿下,六殿下從未得罪過您,上次也將寶物交給了您,您就不要再為難他了。”

風無病冷哼一聲,雙目寒光閃爍,他寒聲道:“不要妄圖轉移我的視線,你應該知道我今天不是來找他的,我從正門進去顯示我還尊重,若在阻攔我就打進去了。”

年老心神大震,露出一抹苦笑,他苦苦哀求道:“殿下,請您回去吧。您是得不到任何結果的。”

“聒噪!”風無病怒哼一聲,抬腳昂然踏上石階,一步踏出,一股強悍的氣勢洶湧撲出,籠罩了整個府邸,神念一掃,將整座府邸一覽無遺,嘴角劃過一抹冷笑,他就這樣抱著靈豹緩步踏進了府邸大門。

年老和四名大漢臉上露出的驚駭的神色,他們隻覺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將他們的身體牢牢束縛起來,無論他們如何運轉體內真氣也掙脫不了束縛,整個人定定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目光隨著風無病的腳步轉動,眼睜睜地看著風無病就這樣走進了府中!

“先天!他竟然達到了先天!他是先天的強者了麽!主子,您錯了,您錯了……”年老苦澀地悲聲叫道,說不出的落寞與哀傷,唯有一雙渾濁的老眼苦苦哀求著風無病。

“你放心,我不會殺人,但我需要一個說法!”風無病冷笑一聲,人影已經消失在府邸深處。

風無影安靜站立在帶著麵紗的女人背後,目光望向前方,竟然有些忐忑起來,他暗自輕歎了口氣,有些自嘲起來:“今天是怎麽了,看來我還是不夠穩重。不過想來她的心中也是翻江倒海吧!”目光轉向前方的女子,說不出的譏諷。

風無病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風無影的視線內,風無影心頭一跳,卻是苦笑了起來:“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望著眼前的那個記憶中曾經無比熟悉的身影,風無病渾身一震,輕微顫抖了一下,隨即恢複了平靜。

“怎麽?到了今日您還是不肯以真麵目見人麽?”風無病眼中說不出的譏嘲。

女子緩緩解下臉上的輕紗,終於露出了那張冠絕天下的真容!一如十七年前一般的容貌,一如畫中一般貴氣,一如記憶中的模樣,隻是一切卻已經改變,如同武天大陸上的邕江滾滾東流,不再往回倒流,唯有記憶深處的一點靈光在閃爍著淒楚的微光!

風無病滿臉苦澀,許久才沉聲問道:“為什麽?”

為什麽!這三個字道出了他這多年的辛酸苦辣,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柳依依依然沉穩如初,她直視風無病,芳唇微動,如同畫眉鳥在歌唱:“我需要的是未來能夠幫助我複仇的人。柳家雖然在光明教的地位很高,可是卻與畜生無異。我們柳家子孫活著的原因就是將自己的生命貢獻在祭台上,喚醒那一絲早已消沉許久的神念,好讓那些貪婪的人從中得到實惠!可是這麽多年來我們柳家得到了什麽?我們隻不過是光明教蓄養的家畜,在他們的眼中我們隻不過為他們服務的奴仆,何曾給予我們尊嚴?我十歲那年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被他們殺死在祭台之上,流盡全身的鮮血哀嚎而亡,那一幕我永遠也忘不了。從那以後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我也會如同父親那樣成為被宰殺的牲畜。我不服,憑什麽!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平淡道出一切,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沒有多餘的表情,仿佛在訴說的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這份冷靜讓風無病不寒而栗,那份冷靜外表之下隱藏的赫然正是一個真正冷漠無情的靈魂!

風無病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柳依依繼續訴說著:“我從小向往外麵的世界,總想出去走走看看。可是身在光明教我永遠也不會有自由,為了自由我勤練武功,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逃出那個魔窟,終於機會來了,那日許多強者突然出現在光明教,他們是來剿滅光明教的,可卻被光明教的困陣困住衝不出去,我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於是將他們帶出去困陣,帶著他們殺上了光明魔殿!”

柳依依說到這裏,忽然笑了起來,如百花綻放,美麗不可褻瀆:“那一日是我最歡喜的一天,看著往日那些高高在上視我為牲畜之人一一慘死,我開懷大笑,雖然後來被廢除了武功,但是我還是生存下來。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恨不得置我於死地,所以一路喬裝往南而逃,終於潛入一艘畫舫安頓了下來,直到那日與你父皇相見……”

“夠了!”風無病忽然打斷柳依依的話,指著風無影勃然變色道:“風玄空不是我父親,因為他不配。後麵的不用再說了,我已經大致猜出來了,你生了我和他,但是我沒有靈根,潛力有限,然而他卻有靈根,所以為了徹底剿滅光明教,你和風玄空合謀,自己帶著他萬裏迢迢來到中都暗中發展大靖的勢力,與此同時也可以悉心教養他,也不用讓他因為諸子奪嫡而分心,我說的可對!”

柳依依神色淡然道:“沒錯,正如你所言,我一生隻為柳家曆代先祖複仇,唯有將影兒培養成就神級強者,才能有資格和實力與光明教一爭高下!”

“哈哈哈哈……”風無病瘋狂大笑,他指著柳依依譏笑道:“荊玄煬曾經說過,你是個無情無義之人,果然沒有說錯,我是你的兒子,是你的親生兒子,即使我沒有靈根,終生有限,可對你而言,又有什麽關係?你可曾知道我過的是什麽日子?你可曾知道,我從小過得連個奴仆也不如?你可曾知道,現在名動天下的大靖燕王,以前隻不過是大靖皇宮中一個倒馬桶的可憐蟲,隻因為他為了吃飽一口殘羹冷飯?你可曾知道?這一切你可曾知道!對你而言隻不過徒手之勞就可以讓他從這無窮無盡的黑暗中逃出來,可是你卻沒有!他一直傻傻的每日每夜想念著自己那早已逝去的娘親,卻絲毫不知自己已經是個被拋棄、被遺忘的可憐蟲!”

風無病淚流滿麵,柳依依黯然無語,風無影滿臉愧疚。

風無病一把扯出懷中那副一直小心翼翼珍藏的畫卷,雙手狠狠一撕,將畫卷撕得粉碎,散亂一地。他手指柳依依,目光森冷說道:“柳依依,從今往後,我風無病與你斷絕母子關係,你不再是我母親,風玄空也不是我的父親。我風無病隻尊皇祖父為長!”

“哎……”一聲歎息從府外響起,歎息過後,風天然的身影出現在院中,一臉痛惜地看著風無病,好似看清他內心的痛苦與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