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在腳下緩緩流動,膝蓋以下傳來沉甸甸的壓迫感,寧淵坐於黑暗中,倚著牆壁,神識大幅度的擴散出去,想要更多的了解這座牢房內所有罪犯的一切。

他需要他們。若沒有這些實力深厚的涅槃境修者們,他根本無法逃出黑水重牢。丹輕已經成為他堅定的同盟,而在三天前,在再三的考慮下他也向陰冥道人透露了自己的秘密,為自己贏來了又一個盟友。

“小子你盡管放心吧,老夫我比誰都盼著能殺出這黑牢,斷然不會背棄於你。”陰冥道人信誓旦旦的話語還言猶在耳,寧淵從他的話語中嗅到了驚喜和狂熱的味道。這味道讓他安心,如此一來,他便有了執行越獄計劃的左膀右臂。

在黑牢中已經呆了將近半個月,寧淵每天麵對的就是陰沉的獄卒,幽暗的環境和死氣沉沉的犯人。每在這裏多待上一天,他便更加堅定越獄的念頭。六欲石的采礦毫無人性,將罪犯們腐朽的身體一點一滴的壓榨,而來自獄卒們尊嚴上的侮辱,更是會讓人幾近瘋狂。

這是大唐黑暗的一角,遊離在了秩序與法則之外,罪犯們不受律法的憐憫。

繁重的采礦生活讓寧淵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疲憊,他畢竟尚未突破到涅槃境,六欲石中孕育的心魔對他影響不弱,一時半會他可以安然無恙,但日積月累下來,精神始終處於高度緊繃,早晚會出問題。因此寧淵這幾天一直在思考,或許他該開始行動了。

然而行動的條件與時機都遠未成熟,寧淵對這黑水重牢的一切關卡還未熟悉,更是缺乏通行令牌。若沒有此令牌,屆時即便他帶著一大幫解除鐐銬的強大罪犯,也難以平安的離開此牢。

頭痛。黑暗中的寧淵一手托著額頭,雙眼中思緒紛飛,不斷的揣摩著一條安全越獄的法子。

哐當。監牢鐵門開啟的聲音響起,寧淵沒有注意,獄卒們不時會來牢中巡邏,他早已司空見慣。

啪嗒。啪嗒。啪嗒。

獄卒踩過黑水,腳步聲不急不緩,清晰可聞,逐漸的停歇在了寧淵的牢房麵前。

寧淵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抬頭一看,眼中深處露出一抹訝異。是他。

來人長相平凡,留著一撮山羊胡,正是先前檢查過寧淵縛元鐐銬的副獄卒長厲良。

他來這裏做什麽?寧淵內心疑問,以厲良的身份地位平時鮮少在這裏露麵,此刻他突然停在自己的監牢麵前,著實有些古怪。難道獄卒長派他來找自己麻煩?想到這個可能性,寧淵心裏微微一突。

“有人托我捎給你一封信。”厲良開口,臉色平靜,說完話他將一張以不知名獸皮製成的書信通過牢房的欄杆縫隙扔給寧淵。

寧淵伸出兩指,恰恰好接住書信,同時朝著副獄卒長微微點頭。“多謝了。”

厲良看了他一眼,對他的謝意並不領情,轉身離去。

寧淵看著對方背影離去,正要

低頭看是誰送來的信,耳邊卻突然傳來一個略帶陌生的聲音,身體微微一震。

“我知道你身上有古怪,縛元鐐銬的事情是我救了你一命,你欠我一份恩情。”

寧淵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心裏掀起滔天大浪。“我需要怎麽報答?”他元力傳音道。

“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麽鬼,也沒有興趣知道,但我要你盡可能的鬧騰出一些事情,將卜鶴業拉下台來。”

對方的身影消失在鐵門之內,聲音也曳然而止,但寧淵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

“原來如此。”許久,寧淵吐出一口氣,洞悉了這其中的貓膩。先前獄卒長要檢查自己鐐銬時,厲良就發現了自己的小秘密。不過那時對方並沒有直接戳穿,反而選擇幫自己掩飾。為了什麽?厲良身為副獄卒長,若卜鶴業因為失職而被罷免,那麽下一步高升的人就會是他。放過寧淵一馬,讓自己成為潛在的最大利益者,好精細的算盤!

原來不是重煌在鐐銬上動的手腳太過高明。寧淵暗歎一口氣,這場越獄計劃本就撲朔迷離,危險重重,如今像厲良這樣的人物又警覺到了自己的企圖,事情越來越超出自己的控製能力。

搖了搖頭,寧淵拆開眼前的書信。他懷疑是真有人通過厲良傳信給自己,還是這信其實是副獄卒長自己寫的,要他如何去做,好幫他升職。

一打開信,微微掃了幾眼,寧淵臉色不由得凝重起來。信是稽安寫的,他說江楚城的試劍會還未開始便已結束,火梟宮的宮主連帶兩位長老神秘失蹤,因此他和東郭均來到了長安,借助天衍學院在帝都的影響力正努力的要把他救出去。而據他書信中透露,連陽南院長不久也會為了他親臨帝都,這是學院中一般學生極少能夠享受到的待遇。隻要院長一來,寧淵的事情想必就能迎刃而解。

稽安將事情說得十分樂觀,但寧淵自家知道自家事,易若秋先前的來訪是一個強而有力的信號,而他的回答已經將自己逼到了絕路。即便院長來了,恐怕也不可能將他救出黑牢了。

“若院長來到這長安,事情可就麻煩了。”寧淵愁眉緊鎖,他不希望自己越獄時連陽南在帝都,因為無論到時他是幫助自己還是追捕自己,結果都不理想。

剪不清,理還亂。寧淵發現自己麵臨的問題越來越多,與重煌的這場計劃像是在玩火。

“必須行動了。”在黑暗中思考很久,寧淵握緊了拳頭,終於決定展開行動。通行令牌的事情他尚未解決,但也並非沒有任何折衷的辦法,看這情況,隻能讓小圓圓試一試了。

當初在注意到各個通道的鐵門上滿是陣紋之時,寧淵便曾思忖過小家夥能否自由的通過這些關卡。畢竟小圓圓連天衍塔中的禁製都能無視,這黑水重牢內的陣紋說不定也攔不住它。隻是考慮到此事存在風險,小家夥一現身容易引來注意,寧淵才遲遲沒有印證自己的猜想。

然而如今各種不穩定因素壓身,寧淵知道自己到了不得不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心神聯係向紅蓮空間,寧淵與小圓圓精神交流起來。他不確定小家夥是否能不動聲色的試著去闖那通道鐵門,若不能做到,他將再一次驚動獄卒們,而屆時獄卒長會不會像上一次那麽好說話,寧淵可就不敢保證了。還有副獄卒長厲良,他希望通過寧淵鬧事將卜鶴業趕下台,有如此心思的人必然心狠手辣,隨時都有可能將自己當成棄子處置,因此比起卜鶴業,他更得防備此人。

不過也沒辦法了,寧淵努力和小圓圓溝通,很快得到了它信誓旦旦的保證。

“呀呀。”小圓圓回答寧淵時聲音高亢,藍澄澄的大眼睛裏盡是興奮,好像它即將去做的不是一件有很大風險的事情,而隻是一個單純好玩的遊戲。

這一點讓寧淵十分不放心,但還沒等他再叮囑一遍,小圓圓便自己飛遁出了紅蓮空間,從寧淵的體內激射而出,一閃而逝消失在黑水內。

寧淵雙眼一陣無奈,心有些懸著,這小家夥越長越野,比起桀驁不馴的隱者而言,它甚至要難管教得多。更讓寧淵束手無策的,這小家夥與自己共享身體和紅蓮空間,若它有意,自己根本無法阻攔它的任何行動,除非強行拘禁。

小家夥的動作還是很隱秘的,牢內的一眾罪犯們沒有幾個會去注意寧淵,而小家夥一遁出寧淵身體就飛進黑水之內。在那水中有著恐怖的壓強,神識在其中如入泥沼,因此小家夥在黑水中移動著向前,不會引來任何人的發現。

監牢裏處處都是黑水,儼然是一個池塘,為小家夥的行蹤提供了很大的隱蔽性。寧淵屏住呼吸,他與小家夥默契十足,能夠將所見所感心神共享,因此此刻能清晰的感覺到它正向著鐵門處前進。

小家夥是唯一的指望,若它不能幫助自己通過鐵門關卡,那麽寧淵的越獄計劃隻能無限期的推遲。因此寧淵此刻心裏有些緊張,整個人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了小家夥視覺中那麵越來越近的堅固的鐵門。

終於,鐵門近在咫尺,小家夥身體在黑水中微微發出金光,然後整個人衝向鐵門。

嗖的一聲,鐵門毫無動靜,而小圓圓卻已經消失在了黑牢之內。寧淵見此眼露狂喜,成功了!小家夥果然逆天到無視一切禁製,竟然如此輕而易舉的就通過了黑水重牢內的防禦陣紋!順著小家夥傳遞回來的視覺畫麵,寧淵清晰的感應到了通道中的一切。他內心一陣火熱,催促著小家夥繼續往前,他決定讓它成為自己無形的眼睛,最好的斥候,幫他去將整座監獄內的情況探查清楚。一旦他對監獄的結構和守衛有了大致的了解,他便要開始付諸行動。“呀呀。呀呀。”得到寧淵繼續向前的指示,小圓圓大眼睛裏滿是興奮的光芒,它如寧淵指示的一般盡可能的將全身光芒收斂,就這樣隱匿在黑暗中,如同幽靈般通過了一道又一道關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