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番外

西北建築跟京城和南方又是一番不同,沒有精致的小橋流水嬌花細柳,隻有寬闊的庭院和耐寒的樹木,屋裏裝飾也偏實用,嫁妝裏精致貴重的擺設跟這裏不大想和,還有多是麵食的食物很讓林黛玉不適了一陣子。

林黛玉在驛館初見西北的建築,立刻便有些沮喪,新房的家具按例是女方打的,但是現在興許就不能擺了,這可怎麽好。

碧水問明林黛玉憂愁的緣由,噗嗤一聲笑了,忙叫幾個大丫鬟來說嘴,“好個姑娘,當初置辦嫁妝的時候羞得怎麽都不敢問一句,今兒個才知道愁了,晚了。”

碧樹抿嘴著嘴強自憋笑,手頭上的活不停,那是林黛玉成親那日要穿的大紅嫁衣。

雪雁湊了一嘴子,站在林黛玉一邊替她說話,隻是小姑娘嘴笨,“碧水姐姐好壞,說的姑娘臉都紅了。”

林黛玉啐她一口,“誰紅了臉啦,雪雁你住嘴。”

白嬤嬤笑嗬嗬的,嘴角眉梢都是喜悅,“這個咱們早就為姑娘想到了,您不用擔心。”也不說明白,神秘兮兮的。其實沈家長輩怕林黛玉住不慣,特地將新婚院子修得跟南方建築一般無差,這點讓林家上下都非常窩心。

新娘子成親之前總愛想些有的沒的,怕公婆不喜啊,怕新婚之夜啊,怕今後見不到家人難過啊,還怕新郎不是心裏幻想的模樣。

至成親這日,她停止了胡思亂想,一心緊張接下來不能出錯,偏偏她心裏火急火燎的,周圍人都瞧她熱鬧,包括林璧、白嬤嬤、丫頭們,個個瞅著她笑,看得她羞惱萬分。

催妝三次,大紅蓋頭將她整個視線都遮蔽起來,林璧將她背在背上一步步走出驛館,眼淚才唰地落下來了,驚惶不安地抓著林璧的衣衫。

“別怕。”林璧的聲音平和,“妹妹放心吧,一切都好。”

林黛玉使勁點頭,“哥哥,要來看我。”

林璧亦是點頭答應,“自然,不管你在哪裏,都是我妹妹。”

林黛玉被林璧抱著送進轎子裏,轎頂沙沙地被撒了幾把茶葉和米粒,與此同時,鞭炮“啪啪”地響起來,禮樂奏響。

林璧和林家旁支過繼過來的林笙駕馬隨行,謂之送嫁,卻隻能走至中途便回。

林黛玉坐在轎子裏動都不敢動,手裏的蘋果都被捂熱了,路上都是鞭炮禮樂聲和亂哄哄湊熱鬧的說話聲,雲裏霧裏的不甚清晰。也不知轎子晃晃的走了多久,終於停下了,外頭唰唰幾聲響,又是一片喝彩聲,林黛玉才被扶出轎子。

由喜娘扶著跨過火盆和馬鞍,手裏的蘋果不知何時換上了綢帶一端,綢帶被另一端的人微扯了扯她才反應過來。林黛玉什麽都看不見,隻按著喜娘小聲的囑咐做,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岔子——不用看也知道周圍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

而後鼎沸的人聲慢慢安靜下來,林黛玉被扶著按讚禮者說唱喏的跪拜,經過了三跪,九叩首,六升拜,拜的頭暈目眩的林黛玉強撐著站起來,被引入新房。

這時候基本上就沒有說話聲了,隻有喜娘指點著她坐在喜**,蓋頭終於被挑下。

林黛玉垂著脖頸眼眸,不敢往上頭看。那人的她不過見過一兩回,早就模糊了長相,隻記得他格外的強勢和高大。剛思索到這裏,下頜就被抬起來——她有點不願意,但掙紮的力道卻很輕,匆匆看了一眼就將眼光挪往別處,其實還是沒看清。

“累不累?”那人的聲音黯啞,彎下腰與她平視。

這回看清了,那張臉離的極近,想忽視也難。古銅色瘦削的皮膚,比上回見又黑了些,右臉從眼角到腮上一條疤痕讓沈戰本來俊俏的臉龐有些凶狠,但無損於他的魅力。

林黛玉初看嚇了一跳,再看就有水光盈上了眸子,“那是……?”

沈戰摸了摸傷疤,笑了,“韃靼人留下的。”為此那個韃靼大將留下了他的人頭和上百騎兵。

那笑因為傷疤有點扭曲,林黛玉咬了咬唇,不知道該怎麽答話。說什麽好呢,說她一點兒都不在乎他臉上有疤?太羞人了。

喜娘的工作還沒完成就被忽視了,此時趕緊找存在感,她端來兩杯酒讓新人喝下,又喂了餃子等喜慶的食物,沈戰早已不耐煩,用眼神威脅她退下了。

沈四爺等了太久太久了,當然不能因為新娘的羞澀就放過她。他剛執起林黛玉的手,就聽見外頭起哄的聲音。

沈家號稱枝繁葉茂兒孫眾多,這時候就顯出他們的實力來。

“四哥,我要看四嫂子!”

“四叔,我要看四嬸嬸!”

……

臭小子們呼啦啦就衝進來,大的帶著小的,男孩牽著女孩,粗看不下十個,笑嘻嘻轉瞬就衝到了林黛玉身邊。

武將都是跟武將世家通婚,武將家的姑奶奶們都個頂個的好漢子,林黛玉這樣水靈嬌軟的還是頭一回見,可震翻了一群小孩,圍在林黛玉身邊嘰嘰喳喳就說上了,一點都不見外。

林黛玉抱住一隻往她身上爬的,很不知所措,慌裏慌張從袖子裏拿出荷包來,裏頭是丫頭們準備給她路上解餓的點心果子。

沈戰黑著一張臉問最大那個,“誰叫你把這群領來的?”

沈戍笑嘻嘻的,認定沈戰今日不能把他怎樣,“四哥,我們都想看看四嫂,你可不能藏著掖著啊。”沈戰等了好幾年的娘子,沈家眾人誰不想瞧瞧。

沈戰道,“看完了滾吧。”

沈戍卻說,“四哥真不厚道。對了,二哥叫你出去喝酒。”說罷眨眨眼扭頭就去看新嫂子了。

沈戰無法,隻好出門,臨走前把小孩子們俱都攆散了。

再進門的時候一身的酒氣,赤紅著雙眼,臉色表情倒沒變。林黛玉已沐浴罷,換了大紅裏衣,不知所措地抱膝坐在**,臉上的紅暈比日暮時的晚霞還美麗。

沈戰沒被兄弟們大碗烈酒灌醉,此時卻恍惚覺得他醉的很深,以至於走路都有些踉蹌。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撲在林黛玉身上,小心著不壓疼她,“你在想我嗎?”

酒氣混著男人獨有清冽的味道鑽進鼻子裏、口腔裏,林黛玉嚇得不輕,她想起前日白嬤嬤給她看的避火圖,臉更紅了。身上的男子身體火熱,她似乎也被傳染了,內部有奇異的感覺肆虐。

‘我應該勇敢點。’她想。於是伸手環住身上那人脖頸,輕輕點頭。

沈戰狂喜,平常輕易就能控製住的情緒如同翻湧的浪濤,半點也刹不住,笑意怎麽都壓不下去。一把將帳幔撤下,噙住心上人的丹唇。

衣裳被剝離隻片刻的事,古銅色的寬闊胸膛與瑩白的肌膚貼在了一起,連一點準備的時間都沒有。新房裏燭火太盛,而帳幔透光,以至於叫林黛玉窘迫得縮成一團。

“你害怕?”

自然,是怕的。林黛玉轉過臉去,鑽進被子裏。

嗖嗖幾聲,房裏的燈火便被滅了,沈戰重新抱住她,這時候林黛玉才放開了些。殊不知,常年練武的人在黑暗中亦能視物。

***

西北赫赫有名的鎮西候沈家迎娶新婦,不光府裏宴請親戚好友,府外也搭了棚子請城中百姓隨意吃喝,沈家門口不管認識不認識的上前恭賀兩句都能得到一份不錯的回禮,有普通百姓,也有乞丐。

最與眾不同的,是一個赤著雙腳的年輕和尚。他穿著雖然寒酸破舊,連雙鞋子都沒有,但是眉目平和,走路不急不緩,很有得道高僧的樣子,叫人肅然起敬。

雖然和尚並沒有往人群裏擠,但是沈府管家一眼就看見他了,估摸著是化緣的,樂得給他這個彩頭,便走過去,“小師傅好。”

和尚雙手合十彎腰行禮,“施主好。”

管家笑道,“今日小師傅能來咱們府是緣分,請小師傅隨某來,府裏有齋飯贈予。”

和尚道,“阿彌陀佛,小僧來此非是化緣。昔年曾與貴府有難解之緣,今日特來觀禮。”

管家道,“是某無知了,小師傅海涵。既然是舊識,還請小師傅進府一敘。”

和尚含笑搖頭,“不見才對,不見才對。”又道,“既來了,還請施主舍小僧一碗淨水解渴罷。”

管家自然應了,回身去端了一碗清水並幾個饅頭,又叫小廝去拿了一雙鞋襪,“小師傅請收下,聊表某情誼。”

和尚將清水一飲而盡,道,“小僧孑然一身,從此與紅塵糾葛盡斬,身外之物還是不要為好。施主保重。”

一陣風沙吹來,迷了管家的眼,管家揉揉雙眼再看時,地上隻餘一隻空碗,那年輕僧人卻不知何處去了。不由駭然,沈家不論主仆都是武把式,管家也會比劃兩下子,和尚何時去了,他竟沒覺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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