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江柳弱冠
黛玉暗地裏不動聲色的陰了寶釵和薛姨媽一把這些都按下不提,話說這頭。
在黛玉離開的這接近兩年裏,林璟玉踏踏實實的跟著徐文修進學。一來為賈敏守孝,二來為了十年寒窗上金殿。雖說林璟玉平常是沒有假期的,況且又是身在孝期,就更不好外出了,索性林璟玉也是個能靜得下來的人。不過有些假,林如海和徐文修還是要準的。
江柳年滿二十,弱冠之年。本該大操大辦,畢竟一輩子就這麽一個成年禮。可因著在孝期,所以隻是簡單的請了至交好友和親朋見證。林如海是江城的至交,而很不幸,在江柳的認知裏,林璟玉是他的好友。
林如海和江城那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而且還有同為天子門生的情分在,所以這近一年多來,關係是越走越近,俗話不說說了嗎,這關係是走出來的。所以江城幼子的成人禮,身為友人的林如海去是毋庸置疑的。至於林璟玉和江柳嘛,這個真不好說。話說當日江城和江柳到林府來請客,江城和著林如海在那兒談論家事國事天下事,影響兩人交流感情的江柳和林璟玉被毫不留情的遣出來了。
江柳本著這是他人生的第一件大事的心理,又鄭重的請了林璟玉一遍,言辭嚴謹誠懇
。
“喂,咱倆沒熟到要專程來請我這麽個無名小卒的地步吧?”
“美人兒,你這就打碎了我的琉璃心肝了。”
林璟玉嘴角抽了抽,轉開視線,果然與非常態的人交流是不能走尋常路的。你也當得起琉璃?壓根就一玻璃。
江柳不管他一臉糾結的表情接著說:“咱倆的革命情誼都是從戰鬥中升級出來的,那是什麽情誼你知道不?那是過命的交情啊。”
林璟玉難得的對著江柳點了點頭,他很承認這個說法。是啊,戰鬥中來的過命交情,差點兩人都沒命了。
“所以我不請你,我都說不過去了。”江柳眼神認真的直勾勾的看著林璟玉,打定注意一定要林璟玉了解他對他這段友情的認真。換句話說,你不來,你說得過去?
“謝謝您看得起小的。”
“總之,你來也得來,不來還得來。”江柳一番慷慨陳詞後,總結性發言。江柳看林璟玉沒接他的話,立馬垮了臉上嚴肅的神色,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林璟玉偏頭想了好一會兒,看江柳大有他不同意就死給他看的架勢,慢吞吞的問道:“話說、我有說不去嗎?”
到了江柳加冠這日,林璟玉一大早先去了林如海屋子請了安,然後跟著林如海一道去了江府。
加冠禮其實壓根就沒林璟玉兩父子什麽事兒,冠禮是要由江柳他爹江城舉行的,為江柳行冠禮的貴賓是江柳他娘的娘家哥哥顧天琪。
顧天琪,當年也是京城傳說中的人物之一。顧家,祖上憑軍功獲封博陵侯。到顧天琪他爹那一代,遭遇生死危機。他爹雖說願意要美人不要江山,可也得看看顧家其他人幹不幹。所以為了顧家長存,與顧天琪兄長之母秦氏和離,轉娶顧天琪之母白氏,不過一個月,顧秦氏喪。顧白氏生幼女顧天琪之妹即江柳母江顧氏時亡。後顧秦氏之妹嫁於顧家,人稱小秦氏。顧天琪為博陵侯顧家嫡次子,上有兄長得父親扶持,下有幼弟有後母護佑。顧天琪還有幼妹要護,在那等險惡地步存活下來。兄長體弱病故之後,在後母強勢下,還襲了爵,不得不說確實是能耐
。
他將幼妹下嫁給江城在當時還掀起了一陣風潮,江城雖說選為榜眼,可江家根基不在京城,況且與博陵侯府相比,江家還確實沒什麽看頭。換過來說,不看家世,江城性子僵直、不善鑽營,料定在官場上走不了多遠。所以顧天琪棄了京城裏的好人家和好兒郎選了江城,在京中掀起好一番風言風語。可到目前為止,時間證明他看人之準。江顧氏為江家誕下兩子,地位穩固,而且夫妻和睦。
剛好趕上江柳弱冠的顧天琪索性就做了江柳的貴賓,至於以前敲定的被放了鴿子的前任貴賓林如海,帶著他兒子觀禮。
加冠一次,此子自今起,可治人;加冠二次,此子自今起,可為國效力;加冠三次,此子自今起,可參加祭祀。後麵,顧天琪宣讀了祝詞,賜字時,卻是‘子安’。倒是也別家的關於前程的期許不同,直接就展現了兩家的溺愛。
林璟玉聽到顧天琪賜的‘子安’兩個字時,就一直很疑惑。這般溺愛,咋沒長偏呢?至少也得比現在偏啊!
林璟玉不酗酒,可也嗜酒。前生,他是他哥哥的實驗小白鼠兼禦用品酒師之一,所以他對酒,單純的執著。他喜歡淺酌低飲,因為那樣更能品出酒的內涵,更確切的是身為外行品酒師唬人的習慣。所以他前生今生雖說酒量都淺,可總的來說,都穩穩在安全線上飄過。
林璟玉現在還是孩子,對於這個他還是很克製的,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為了日後嚐遍天下酒,現在忍一忍林璟玉還是能接受的。其實更重要的是旁邊有林如海盯著,所以在向江柳敬酒時,隻是意思意思沾了點酒。那溫厚綿長的感覺,瞬間讓林璟玉的眼睛亮了。
接受敬酒的江柳看見他這般姿態,嗤笑了一聲。林璟玉眼睛直直的盯著手上的酒杯色,側眼看了一眼不遠處與顧天琪交談的林如海,收到其中的警告眼神,緩了緩,還是放下了。
話說,這酒不錯。
“美人兒,今兒盡興啊。”江柳嬉笑著說完,還對著林璟玉挑了挑眉,囂張得欠揍。江柳一仰頭將杯中的酒喝完,將舉著的杯子翻轉過來,示意杯幹。對林璟玉一個蔑視的眼神過去,收到嫉恨的視線,自認贏了一局的江柳心情大好的轉身走了,身法很優雅。
林璟玉目光含笑的看著江柳在眾賓客之間敬酒的江柳,摩擦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笑得君子如玉、溫朗和煦
。站在林璟玉後麵的石頭抖了抖,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自家大爺臉上溫柔得能滴水的笑容,憐憫的看著被江城帶著與眾賓客寒暄的江柳的身影。
經過一番折騰,江柳終於脫身來到林璟玉身邊。發現林璟玉居然還看著桌子上青瓷酒壺,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美人兒”
“啊?”聽到將江柳的聲音,林璟玉敷衍的應和。
“不就一杯酒嗎,你至於這麽苦大仇深嗎?待你到及鬢了,保管你喝個夠。”
“啊”
聽到隻是簡單的語氣詞而不是反駁,江柳不淡定的。話說每次他對林璟玉進行打擊時,林璟玉的對策都是當場報複的。話說某一天,江柳對於林璟玉的立馬反擊很不感冒。對於這個時間上的差異,他兩還進行過深刻的交流。
“美人兒,不是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嗎?所以你應該隔幾天再回擊!”
“隔幾天,你還記得?就算是你記得,我還記得?”
所以江柳憂憤了,看林璟玉對他在他麵前的張牙舞爪都沒什麽反應,江柳決定為了朋友兩肋插刀。江柳伸出手頓了頓,還是義無返顧的朝林璟玉的額頭探去。
還沒碰到,就聽到林璟玉包含威脅的聲音。
“爪子挪開”
江柳訕訕的將手拿了回來,擔憂的問道:“璟玉,你沒事兒吧?”
林璟玉回過神來就聽見這句,他還是第一次聽見在他麵前他以這種正經的語氣說話。林璟玉有些不確定的看了他一眼,咽了咽口水,目光掩飾性的下垂,看地上。舒了口氣,很好,是人!
林璟玉雖說動作幅度不大,可也不小。江柳看林璟玉這般做派,惱羞成怒了。一手按在林璟玉後腦勺猛的往下一壓,得逞後馬上向後彈跳一步,站在坐著的某人伸不到的地方,還是一副備戰的狀態,隻要林璟玉一動就馬上逃開。
林璟玉白了他一眼,伸出右手肘抵在桌子上,將腦袋支在手上,正大光明的看著眼前這個耍寶的人,目光呆滯
。
“美人兒,你不是喜歡酒嗎?我帶你去個好地方。”看自己誇張性的賣弄沒起到什麽作用,江柳拋出另一個誘餌,誓要將林璟玉隱藏在老成外衣下的本質曝之於眾。
林璟玉懶洋洋的接道:“總要報備一聲吧?”林璟玉懶懶的坐著,因著剛剛想起前塵往事,現在情緒就有些低落,確實是不想動。
“剛剛我父親看你一個人在這兒好似無聊,特意讓我過來陪你。美人兒,我可是為了你放棄了紅塵美眷,你要不要以身相許?”
江柳的臉上一如既往的戲謔,眼神卻有不同於以往的認真。
“你,我養不起。”
林璟玉配合的跟江柳過招,語氣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如對眼前這人的態度。林璟玉又將目光轉到右手上的酒杯,繼續慢慢的轉著。
“其實我很好養的,而且我養得起你。”江柳的聲音很低,低到估計他自己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麽。林璟玉知道他在說話,可他本就不認真,再加上江柳的聲音很低。所以他不意外的錯過了,知道眼前這人不著調的性子,所以林璟玉對於錯過他的話,不以為然。
“你幹什麽啊?”
冷不防的被江柳拉起來,林璟玉打了個趔趄,怒斥道。同時還伴有的是‘啪——’的一聲,被帶起來的林璟玉一個不防,手上的青瓷酒杯在桌子上轉了兩圈之後,摔在地上,清脆得如打擊樂。
“帶你去找好東西——”
不管林璟玉的惱怒心情,江柳拉了林璟玉起來直往偏院跑去,到了偏院,先讓林璟玉在院子裏等著,他又去找了了小花鍬。
“喂,我說,這樣不好吧?”
林璟玉咽了咽口水,驚疑不定的問蹲在桂花樹下刨樹根的江柳。他一直都知道江柳不著調,可平時看著也沒離譜到這個地步啊?!
“你那就是假正經,你敢說你不想?”埋頭繼續手上動作的某人頭也不抬的反問。
聽見這話,林璟玉噤聲了,他承認他很想
。出於人道主義,林璟玉做最後的掙紮:“子安,這樣不好吧?!江伯父會滅了咱的。”
“怕什麽,反正這也是留給我的。”
林璟玉默了,既然江柳要執迷不悟,那他隻好,添柴了。可他還是覺得危險係數比較高。
江柳可顧不得林璟玉有沒有接話,他舉著小花鍬在桂花樹下小心的一點點的往下挖,從旁邊可以看到已經挖出了一個小坑,在坑的兩邊還堆著些泥土,壘成了小小的小土丘。
“找著了!”江柳驚喜的說道,然後越發小心了。
林璟玉忙跑上前去,也跟著蹲在江柳的旁邊,看著江柳的動作。看著一個烏紅色的壇子慢慢的顯現出來,林璟玉咽了咽垂涎的唾沫,忍了忍。不確定的問:“沒什麽事兒吧?”
“就你事多,不就一壇子酒嗎?”
林璟玉膜拜的看著麵不改色的毫不在意的江柳,這才是高質量的紈絝!即使犯了事,還這麽漫不經心。即使知道這是不對的,是要受到懲罰的,還這麽理所當然。泰山崩於前而不驚,氣度!林璟玉表示他很敬仰。
刨了自家埋在樹下的酒壇子沒什麽,刨了埋在桂樹下的酒壇子就有什麽了。話說那好像是你老爹埋著待你蟾宮折桂之後才起的酒啊?!
林璟玉淩亂了一小會兒,果斷拋開不提了,反正就算事發也沒他什麽事兒。然後期待的看著擺在書桌上的酒壇子。
江柳回屋去取酒杯了,林璟玉堅決要等到江柳來開酒。友愛的說法是,人家千辛萬苦弄出來又是他家裏的,怎麽著也得讓他開壇啊。其實真實想法是,這事兒堅決跟他沒關係,酒壇子不是他挖出來的,酒也不是他開的,他隻是抵製不住盛情邀約嚐了兩口,所以跟他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
“你能看出朵花來?”
從屋裏出來的江柳就看到林璟玉端正的坐在凳子上,看著桌上的壇子目不轉睛。看林璟玉難得的情緒外漏的摸樣,江柳不習慣的愣了愣神,然後戲謔的嘲笑。
“我這不是等著你來開壇嗎?你是功臣,這種具有特殊意義的事情得你來
。”
“少來,我還不知道你?”
江柳將手上的杯子放在石桌上,撇開酒壇子上沒清理幹淨的泥,揭開蓋子。
小心思被拆穿的林璟玉毫不尷尬,深吸一口酒香,混著淡淡的桂花香。林璟玉殷勤的拿了杯子擺在江柳麵前,傳說中金榜題名時喝的酒啊。
江柳看林璟玉這動作,瞬間有一種眼前這人被什麽附體的感覺。白了他一眼,倒了酒。
“啊——”江柳誇張的長歎,表情豐富。
“滋味確實不同。”林璟玉對於這酒還是持肯定態度的。
林璟玉小口小口的飲著,一個不留神一杯就完了。林璟玉也不在意,這酒開了,不喝了就散了味道了,所以他很淡定。
江柳看林璟玉一杯接一杯的喝,也不動聲色的一杯接一杯的給他滿上,還時不時的為他自己也滿上一杯。
“美人兒——”
林璟玉左手自然彎曲放在石桌上,腦袋枕在胳膊上,眼神迷離的盯著右手上的酒杯。臉上已經帶了緋紅色,散著熱氣。
江柳壓低了聲音,低喚似是散了神智的人。江柳伸手拿起旁邊的酒壇子,晃了晃,聽聲音,差不多已經空了。發現沒有收到回應,而且這壇子酒大半進了林璟玉的肚子。雖說目光裏看著還留著兩分清明,可江柳還是確定眼前這人已經失了神智。江柳放鬆下來,將林璟玉手上的酒杯拿開,對排著將兩人的杯子放在一起。也學著林璟玉將手放在石桌上,麵對著將腦袋枕在胳膊上。江柳傻笑著伸出手停留在離林璟玉臉一公分的地方,認真的細細的慢慢的描著。喝了酒散出來的酒氣還熱乎著,似是有著灼人的力量。江柳很確定,桂花釀確實醉人,他今天也醉了。
已經開始慢慢謝的桂花稀稀拉拉的掛在樹上,散著即將消失的香味。樹下的方石桌上,坐躺在石桌上的兩人。一個已經醉了,幾個時辰後就能醒。一個正在醉著,或許要醉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