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煙柳
時間不等人,一個不警覺,就是三月過去了
。
江柳的父親滿整五十,知天命之年。江柳為了送什麽好琢磨了良久,畢竟這與往常的壽辰不同。江城好書畫,江柳最後敲定送一份自己作的畫。雖說不能與名家相比,可也勝在他的一份心。雖是這樣說,可江柳還是自信他的畫還是能拿得出手的,然後林璟玉的字還是可以看的。兩人合力,江柳自信這份特製的禮還是有出彩的地方。
江柳將自己工筆細描的鬆柏長青圖小心翼翼的鋪展開來。這圖花可花了他的大心思了,要是一個不留神給毀了他哭都沒地兒江柳不放心的對站在旁邊的林璟玉鄭重的交代:“美人兒,這個很重要,你一定要用心啊!”
林璟玉本來半彎著腰仔細的在看江柳的畫,聽到他這麽不放心的叮囑,不由的撇了撇嘴。
江柳看見林璟玉的動作,忙直起身肅了臉上的神色、眼神專注的看著林璟玉,堅定的表決心:“當然還是沒有美人兒你重要的!”
江柳半彎著腰一手撐在書桌上,剛說完,又跨下臉可憐兮兮的偏過頭來看著林璟玉說:“可它還是很重要啊!”
林璟玉眼神都沒給他一個,他反正是懶得對江家少爺這種無奈行徑發表感慨,他又不是吃飽了撐的平白給自己找罪受。
林璟玉沒理他,仔細的看著江柳畫的鬆柏長青圖,暗自琢磨寫些什麽、怎樣行書。
江柳看林璟玉想得認真也不出聲,含笑看著林璟玉輕咬薄唇、眉峰微蹙的樣子。
兩人都很認真。
林璟玉知道這事兒對江柳的重要性,便也下了心思仔細磨。不說他將已經琢磨好的在白紙寫了百二十遍,為防萬一,林璟玉特意請人將江柳的畫大致的描了一遍。
江城的壽辰快到了,林璟玉知道實在是不能再拖了。擯退了左右,隻留下語簫隨侍一旁磨墨。
林璟玉提筆凝神屏氣,腦中一片清明,似是已經看見江柳所畫的景象。
林璟玉正往上寫最後一句,啊笙就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啊笙正準備嚷嚷,被正在給林璟玉磨墨的語簫狠瞪了一眼
。
啊笙小心翼翼的偷瞄了一眼不為所動的正在用功的林璟玉,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閉了嘴,忙踮起腳尖輕輕的邁著小碎步挪到語簫的跟前。
林璟玉將最後一個字‘尺’寫好,小心的收筆,免得餘墨髒了畫麵。
林璟玉將寫好了的再次仔細的看了一遍,確定沒出什麽岔子而且這次的筆隨心轉也確實比前幾次的練習好上很多。將答應別人的大事辦妥了,林璟玉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是放心了。
看啊笙忍得辛苦的樣子,林璟玉好心情的說:“說吧,什麽事兒把你高興成這樣。看看你的嘴都翹到哪兒去了!”
啊笙心情著實很好,對於自家大爺無良的打趣,啊笙毫不計較。調皮的問道:“大爺,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更好的消息,您想先聽哪個?”
林璟玉看啊笙歡喜的樣子挑了挑眉,難得的起了心思逗她,壓住因她憋得難受的表情而引起的好奇,麵無表親的接過語簫遞過的毛巾擦手。
啊笙看林璟玉似是完全對自己的話不感興趣不由得急了,撒嬌的說道:“大爺,你就說嘛!你想先聽哪個?”
語簫明顯的看見自家大爺眼裏閃過的笑意,知道啊笙急起來的樣子取悅了他,忍住笑幫腔道:“大爺,看啊笙這個架勢怕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您要不要先歇上一會兒?”
“好啊!”
啊笙看語簫出聲滿心以為語簫是來幫強的,誰知居然是來拆台的。後麵又聽得自家大爺居然要先去歇息,啊笙急切的說道:“大爺,煙柳有了。”
停下打趣的心思,林璟玉和語簫對視了一眼,看到語簫眼裏的疑惑,林璟玉疑惑的問啊笙:“那你說的更好的消息呢?”
啊笙急急的說道:“煙柳的賣身契沒在璉二爺那裏!”
林璟玉對第一個消息的感觸不是很大。這還沒落地的孩子是做不得準的,況且養不養得大還是個未知數。林璟玉對於王熙鳳這個級別的人物還是高看的,雖然她在最應該看明白的地方沒
想透徹,可這也不能抹殺她的聰明才智
。所以他很確信就煙柳那個段數去給人添添堵還是能的,可要是說煙柳還有什麽其它的想法,林璟玉深切表示他更相信王熙鳳的手段。懷著賈璉孩子的煙柳頂多也就給王夫人王熙鳳鬧鬧心,可總的來說,對他沒多大用處啊!
畢竟煙柳的賣身契在賈璉手上,現下做不得林府裏的人,所以他也不能拿著這個做文章。反過來他還要將她當做客人來招待,要小心別讓孩子掉了堵賈璉的心,孩子沒掉堵往西風的心,這個直接就是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況且林璟玉他又不想著和賈家走多近,所以要是隻有第一條,林璟玉絕對等煙柳胎穩了打發艘船好好的將煙柳送上京去鬧心。
可現在不同啊,煙柳現下可是自由身。這個可操作性都高到哪兒去了。
林璟玉的心思轉了個彎兒,臉上的笑比剛剛更加真心實意了。林璟玉含笑問啊笙:“怎麽回事?你仔細分說分說。”
聽到自家大爺對過程好奇,啊笙忙仔細的為之解說:“新綠是個實心的,看煙柳不容易便經常和小桃兩個過去幫襯煙柳。平常幾人沒時常待在一塊,開始倒是沒發現。現下三個月已經開始顯懷,小桃雖說有點傻,可新綠心細啊,心裏就有些隱隱的想法。煙柳看新綠已經在旁敲側擊,估計著實是瞞不過去才抖了出來。”
林璟玉含笑聽著啊笙的話,聽啊笙暗地裏回護小桃和新綠兩人也不在意。畢竟沒碰上過這種事,再加上誰會想到煙柳會瞞著她有孕了呢?!所以小桃和新綠沒早發現和及時稟報倒也在情理之中。
看啊笙眼巴巴的為小桃和新綠擔憂的樣子,林璟玉笑著安慰:“新綠和小桃是好的,跟著你再仔細學倒也能擔事了。”
林璟玉說完側眼看見語簫不自在的樣子,知道她是想到手下的煙柳感覺鬧心了,林璟玉提了小桃和煙柳一句便放下了,轉而問道:“那煙柳的賣身契不在璉表哥身上這個話是怎麽回事?”
想起這個,啊笙就一陣疑惑。小桃平常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這次居然還叫小桃這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啊笙不確定的想:或者這就是傳說中的傻人有傻福?
“小桃為煙柳不值,便時常念叨煙柳。煙柳聽厭了,她又不好說肚子裏有璉二爺的種,便賭氣說至少她是自由身。”
林璟玉將啊笙剛剛說的話仔細的過了一遍,覺得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眼底浮過一抹精光,林璟玉看語簫懵懵懂懂的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不由的笑出了聲來。
語簫看林璟玉臉上的神情便知還有什麽地方自己沒想通,低下頭思索了一會兒。想通關節,語簫不確定的說道:“煙柳說她是自由身,那、她的賣身契是在她身上嗎?!”
林璟玉讚賞的看了語簫一眼,說道:“語簫想通了,但是還是沒到點子上。”頓了頓,林璟玉補充道“既然她已經是自由身,可煙柳為什麽要瞞著她有孕了?”
語簫和啊笙得了林璟玉的提點,兩廂連起一想便明白了,兩人眼睛一亮。
按照煙柳的話,她的賣身契便在她的身上,這麽說來,她著實是可以算作自由身了。
可沒道理煙柳懷著孩子還以丫鬟的身份留在林府上啊,要麽她就出了府另過,看在親戚份上林璟玉怎麽著也得照拂一二。要麽她就老老實實的稟明了林璟玉,怎麽說她肚子裏的也是他外甥不是,雖然林璟玉很不想認。可不管為著哪一方麵,林璟玉肯定會好吃好喝的供著煙柳的。就算是日後上京,林璟玉也會打點一二。
這是很明顯的事情,煙柳不可能不清楚。那煙柳沒道理隱著她已自由的事實還跟著林璟玉他們一起。除非煙柳很要命的東西落下了,比如說賣身契。
要是真如林璟玉猜測的這樣,那煙柳不管是出府還是被林璟玉另行安排到其它院子著人照看,都不可能再找回她落下的東西。所以煙柳瞞下她有了身孕待在原來的地方就能理解了。
能讓煙柳如此看重的除了賣身契已經不作他想。煙柳現在這副光景,按著她的性子怎麽也是要拚著進賈璉屋子的。她要麽直接將賣身契給王熙鳳以投誠,要麽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拚個地位高一點的良妾。那賣身契現下就必須握在她手上,前者要交給王熙鳳,後者要毀了降低風險。
林璟玉現下隻覺得身心順暢,好心情的吩咐語簫:“語簫,這事兒交給你去辦。煙柳現在已經不是我林府上的人,林家可不做這種給別人養沒過明路的小妾這樣的善事。”
林璟玉想了想,又補充道:“你記得提點煙柳一下,別到最後弄個‘無媒苟合’。”
語簫恭敬的應了,詢問道:“那煙柳日後安置在哪裏?”
林璟玉想起現在這宅子較小,要以防煙柳衝撞了黛玉
。你考慮得比較周全,煙柳現下著實與以往不同,黛玉畢竟是待字閨閣的小姐。”
林璟玉皺著眉頭思索了一小會兒,說道:“你讓林管家將東廂那邊的兩件屋子收拾出來,將煙柳單獨安置在那兒吧。那離黛玉的院子還是比較遠,黛玉也不會到那邊去。你提醒讓煙柳,讓她安心在屋子裏養胎。煙柳這一胎,爭取保住。”
語簫躬身應了,輕皺著眉頭退了出去。在去往煙柳現下住的耳房的路上,一路思索著怎麽與她細說。
“煙柳”
語簫去的時候就看見煙柳坐在旁邊的石凳上繡帕子,笑著進去輕喚了一聲。
看到語簫進來了,煙柳忙放下手上的針線迎了上去。
“語簫姐姐”
煙柳忙扶住準備向她行禮的煙柳,拉著她的手往回走,含笑道:“煙柳,你現下不同了,這些虛禮就免了吧。你日常也要注意著些。”
語簫拉著煙柳走到剛剛煙柳石桌邊,將煙柳按到凳子上。煙柳坐下淺笑著回應:“勞語簫姐姐掛心了。”
語簫坐到旁邊,正拉著煙柳剛剛繡的帕子看,聽到煙柳這般說,笑道:“你現□份與往日不同了,叫不得我姐姐了。”
聽出語簫語氣裏的認真,煙柳掛在臉上的笑僵住,她當然明白語簫話裏的意思。她現在已經不是林府裏的下人了,那她待在林家就必須有個說法。
煙柳扯了扯嘴角,強笑道:“語簫姐姐說這些幹什麽。”
語簫現在心裏還膈應煙柳呢,雖說對煙柳眼裏的慌亂有些不忍,可絕對沒到違背林璟玉心意的地步。
語簫連考慮的時間都不用,等煙柳話完,便接過話頭:“煙柳你想必也清楚你現下的處境,你現在不是林府裏的人,關於如何安排你璉二爺走時沒交代,加上這三個月亂糟糟的,也就沒騰開手專門來考慮你。”語簫頓了頓,看煙柳蒼白的直盯著自己,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現在已經懷了璉二爺的孩子,你現在已經不是林府裏的人,所以大爺隻好先去信榮國府,等到璉二奶奶的回信才好作安排
。”
語簫看著煙柳,關心的補充道:“煙柳,你一直跟著我。雖說你生了不該有的心思讓我不待見,可畢竟我們兩已經有些年頭了。姐姐給你提個醒,璉二奶奶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你要早作打算。”
煙柳感覺她的身子輕飄飄的,她當然知道璉二奶奶不是個好相與的。當初跟著璉二爺時就聽到璉二爺時不時抱怨他被看得嚴,確定自己懷了孩子之後,她特定尋了當初跟著姑娘一起上京的小丫鬟細細的打聽了。煙柳暗想:依著璉二奶奶的性子,就算是讓自己將肚子裏的這個生下來,也極有可能是要留子去母的。那她還有個什麽奔頭?!
語簫看著煙柳臉上的神色變幻,也不開腔詢問,隻是一臉擔憂的坐在旁邊。
煙柳細細的思慮了一遍,慌了神了。她一直這麽淡然的原因就是心裏存了大爺為她出頭的希冀,可看語簫今天話裏話外的意思,大爺是要放任她不管了?!
看著眼裏透著淡淡擔憂的語簫,煙柳似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語簫姐姐,你教我。煙柳也不知道在怎麽辦了,大爺性子好,我去求求大爺讓我留下來?”
語簫歎了口氣,說道:“煙柳,你還不清楚大爺的性子?最是怕麻煩的一個人。你畢竟沒名沒分的就懷了璉二爺的孩子,大爺沒立馬打發了你還是看在昔日情分上。你也看到了現在宅子小,要是你一個不留神衝撞了姑娘怎麽辦?”
語簫看到煙柳似是失去最後一根支柱的樣子,補充道:“大爺的表嫂榮國府的連二奶阿尼是個厲害的,二奶奶膝下還隻有一個女兒。雖然肚子裏還懷著一個,可誰知道以後是個什麽光景,
你覺得那二奶奶能容得下你?璉二爺屋子裏可就一個通房,還是璉二奶奶的貼身丫頭!你還能指望璉二爺不成?璉二奶奶父親王大人在朝中當著大官,榮國府的當家太太又是她的親姑媽,你覺得大爺會為了你這麽一個外人去得罪人家?”
看煙柳搖搖欲墜的樣子,語簫繼續說道。“煙柳,也不是我說你。你是璉二爺的人除了我們林府裏的人知道誰還明曉?要是璉二奶奶一口咬定這是別人的種,你可怎麽辦?”
煙柳下意識的回道:“我有璉二爺給的扇子和玉佩
。況且他親口許了我的,當時璉二爺身邊的小廝和跟我一起去伺候璉二爺的小朱也在呢。”
得到這話,語簫在心裏鬆了口氣,抿了抿嘴角。語簫擔憂的說道:“說你傻你還別不服氣,別人堵你一句‘你偷的璉二爺的物件’你話都不能回,沒準還得將自己賠進去。至於那兩個人別人說你收買了他兩你能說什麽?”
煙柳下意識的抓住語簫的手,無神的問道:“語簫姐姐,那煙柳不是就完了?”
語簫似是不經意的說道:“除非大爺作證,畢竟外人也知曉,大爺沒那個理由在這事兒為你作假。況且璉二爺也有所顧忌,由大爺說和,璉二奶奶那兒也有個轉圜的餘地。可現在又不是別人欺負到林家頭上,大爺就算是想硬撐著幫你說話還得顧慮別人怎麽說呀。”
煙柳也明白語簫說道是事實,現在她算不得林府裏的人,要是大爺硬撐著幫她說話,指不定別人還怎麽嚼大爺呢。
她不是笨的,很明白語簫話裏話外指的路子是什麽。煙柳也知道這是最好的出路了,可她還是有些不甘心。
“語簫姐姐,能容許煙柳想一想嗎?”
聽到這話,語簫就知道成了。語簫清楚這是煙柳眼下最好的路子了,她明白煙柳現在隻是有些不甘心,結局已經是定了的。
雖說自信煙柳已經走投無路了,語簫還是不放心的加上一句:“你要快一點,林管家估計明後兩天就要清一批人出去。你肯定是在名單上的。”
看到煙柳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語簫也不在意。抬頭望晴朗的天色,語簫在心底緩緩舒了口氣。
今天的天
作者有話要說:這次是斷得有點久,我自己都有些過意不去了。可這兩周都滿課,著實就很不習慣啊。
我會抽時間的。
話說我剛剛看見有位親的書評,瞬間就驚悚了。
話說你是怎麽想到我會讓煙柳去給賈府添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