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五鬼魘鎮

那燈油怕不有一百多度,燙得寶玉嗷的一聲就叫了出來,唬得王氏急忙點了燈過來看,待見到寶玉被燙傷的臉,心肝肉兒的就叫嚷起來,等知道是賈環失手弄的,一巴掌就甩了過去,又罵趙姨娘:“養出個這般黑心腸的下賤胚子,想要弄死我的寶玉不成?”

賈環站起身,將姨娘往身後一扯,梗著脖子道:“原是我失手弄的,太太便罵也隻管罵我就是。再者一個,咱們府裏也沒有姨娘教子的規矩,‘養出個這般黑心腸的下賤胚子’這句話卻是好說不好聽的,別的不說,隻這‘下賤胚子’四個字卻是要請老爺為我做主的。”

王氏氣得倒仰,卻也知自己那話是說得過了,這事兒真要鬧出去,怕是自個兒也討不了好,生生忍了下去,想著早晚有一天要讓這小賤種好看。一時又恨上黛玉,要不是她,這小賤種哪裏能去學堂上學,如今竟也會賣弄嘴皮子擠兌她了。

沒奈何,隻好讓賈環滾回去,又使喚著趙姨娘做這做那,狠狠的糟踐一番,才解了心裏的那口鬱氣。

彩霞出去煎醒酒湯,回來時卻看到屋子裏滿滿的人,拉著彩雲問了一句才知道寶玉的臉被賈環燙傷了。彩霞當即就倒吸一口涼氣,急忙問:“那三爺呢?太太有沒有把他怎麽樣?”

彩雲不懂彩霞為什麽會擔心賈環,皺了皺鼻子:“三爺心眼兒越來越壞了,彩霞你還擔心他作甚?太太倒是大度,隻打發他回屋,關他三天禁閉罷了。”

彩霞這才鬆了口氣,將醒酒湯遞給彩雲,說:“這是給寶二爺煎的醒酒湯,麻煩你端進去給寶二爺喝吧。”

彩雲接過來斜了她一眼:“你不會是要去看三爺吧?”

彩霞不說話,彩雲翻了個白眼兒,“得,我算是白問了。”轉身端著醒酒湯進去了,心裏卻極度的看不起彩霞,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府裏璉二爺、寶二爺、蓉大爺哪個不比環三爺好,彩霞怎麽偏偏就看上了他?再說,環三爺再是不受寵,也不可能娶個丫頭做嫡妻,左右都是當妾,幹嘛不選個身份好的?

彩霞急匆匆的去到賈環的屋子,賈環的屋子隻有小小的一間,又在背陰處,屋裏陰冷得很。彩霞過來的時候,賈環還在寫大字,彩霞跌足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練字!”

賈環看到彩霞,臉上的戾氣稍斂,嘴上卻倔強得說:“你不在那邊巴結伺候寶玉,跑我這裏來作什麽?”

彩霞臉上一白,“在你眼裏我就是那樣的人?我要是那樣的人,方才就由著二爺拉著手,與他說笑了,何必躲了出去。”

賈環撇撇嘴,“你不是獻殷勤的去給他煎醒酒湯了麽?”

彩霞哭道:“他是主子爺,我不那麽說難道直接甩開他的手不成?你既然把我想得這般不堪,我現在去也不遲。”說著就要往外走。

賈環急忙跑過去拖住她的手,好說歹說才將她留了下來,又說:“往後也不許搭理他。”

彩霞一指頭戳在賈環額頭上,“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翌日賈母看見寶玉被燙傷了臉,又驚又怒,不管是女子還是男子,有一副好相貌總是要占些便宜的,便是朝廷選拔官員,相貌有礙觀瞻的也是不要的。好在大夫說隻燙到了表皮,等結痂脫落之後,再好生養護,不會於容貌有損的。

賈母放心之餘,又問及是誰傷的,寶玉隻說是自己不小心弄的。賈母心疼之餘,到底把他身邊伺候的人削了一遍。

看過原著,黛玉自然知道寶玉這傷是賈環弄的。黛玉倒是奇怪,寶玉為什麽不供出他來?還是說他也知道自己去拉扯丫頭不在理?

黛玉對他真是有些恨鐵不成鋼了,她都已經說過寶玉好幾回了,他還是那麽的喜歡和丫頭們拉扯,這下好了,被賈環弄傷了吧。黛玉覺得,寶玉或許真的是神瑛侍者轉世,脫不了那“沾花惹草”的毛病。

仔細想想,最近似乎又要有好戲看了。

轉天,寶玉的寄名幹娘馬道婆到賈府來請安,黛玉特意去看了她一眼。黛玉現在對人身上的氣息比較敏感,一看之下就特別不喜歡,隻覺得她身上有一股陰寒、汙濁之氣。

馬道婆見了黛玉卻是滿臉堆笑,“老太太,這位就是外孫女兒吧?哎喲喲,剛進來還以為眼花了,這不活脫脫就是敏姑奶奶的模樣麽。”

這顯然就是睜眼說瞎話了,黛玉如今的模樣可是和賈敏沒幾分相像的。

賈母聽了卻是感慨非常,“可不是,我一見了她,就像是見到了我那苦命的敏兒。她又是個孝順乖巧的,我也就多疼她一些。”

馬道婆笑道:“姑娘這樣的品貌,是個人都會喜歡的。”

黛玉咬著唇低頭笑了,看上去就好像是被人誇獎了不好意思似的,其實她心裏的小人兒已經笑得直捶地了,“是個人都會喜歡”,也就是說不喜歡她的都不是人了?黛玉不經意的掃了王氏一眼,果然見她麵色有些不豫。

這一會兒的功夫,馬道婆就和賈母敲定了每日給寶玉在佛前點五斤燈油的事。賈母年歲大了,精力有些不濟,說了一會兒的話就有些乏了,眾人都告退離去。黛玉知道馬道婆今日要和趙姨娘合謀魘鎮王熙鳳和寶玉,她對魘鎮之事有些好奇,回屋之後便用神識關注著馬道婆的行蹤。

黛玉平時也不愛窺人陰私,總覺得那樣做了,會讓自己的人格也變得低劣起來。這回要不是想看看魘鎮之術和符篆之道有什麽區別,她還真不想這麽做。

馬道婆到各屋裏請了安之後就去到趙姨娘那裏,因為她說的那句“是個人都會喜歡黛玉”,王氏今天對她愛理不理。事實上,王氏雖然整日裏一副菩薩模樣,心裏確實極傲氣的,馬道婆這樣的人精又如何感受不到?若不是王氏權柄在手,馬道婆也不會去奉承她。

所以,在聽了趙姨娘訴苦之後,馬道婆心裏忽然升起一股惡念,試探著說:“她們一個是二房太太、一個是大房奶奶,賈府的權力都握在她們兩個手裏,對旁人自然是呼來喝去的了。”

“可不是?太太也就罷了,到底身份在那裏呢,滿府上下也就一個老太太能壓她一頭。我不服的就這位……”趙姨娘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嘖嘖的說:“這位可是了不得,你說她一個大房的奶奶,又是晚輩,竟然還管起咱們二房的事來,也不害臊。”

馬道婆嗤笑道:“人家有人撐腰,再出格的事做出來也沒人說什麽,你呀,沒那個手段就繞著點走吧。不過要是換了我,倒是要她不死也脫層皮的。”

趙姨娘忽然會意了,忙湊過去壓低聲音問:“你真的有辦法?”

馬道婆直搖頭,“真有辦法也不能告訴你,這是有損陰德的,非是惹到我頭上,我是再不幹的。”

趙姨娘忙道:“你這個人我還不了解?最是鋤強扶弱、濟困扶危,定不會眼睜睜看著那起子黑心肝的擺布死我們娘兒倆。你救我一回,也是積德,再者,我還能不謝你?”

馬道婆抬起下巴斜睨她,“再別提謝我的話,我還稀得你那點東西不成?”

趙姨娘也白她一眼,“怎麽這麽轉不過彎來?你再幫我治死了寶玉,這闔府上下將來還不是我環兒的?到時候你想要什麽沒有呢?再不信,我先寫上幾百兩的欠條給你,隻要那事兒成了,這條子就生效,如何?”

馬道婆見了那欠條,哪裏還有不允的,掏出十個紙做的青麵白發的鬼和兩個紙人來,“你在這兩個紙人上寫上他們兩個的生辰八字,並五個小鬼一並掖在他們**就行,別的事再不用你管。”

黛玉的神識在那小鬼上掃了一遍,從上麵感覺到一股子陰穢之氣,不知是用什麽髒汙的東西繪成,別的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地方。至於那紙人上麵卻是繪著幾道不甚明顯的紋路,形成一種獨特的氣場。

在趙姨娘寫上王熙鳳和寶玉的生辰八字後,那氣場並沒有什麽變化,幾天後,黛玉在寶玉屋裏發現那紙人後,卻見上麵的氣場隱隱的和寶玉身上的氣場融合了。黛玉恍然,估計是要沾染上和紙人上麵的生辰八字重合的人氣,才能“激活”那紙人。

現在,擺在黛玉麵前的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無聲無息的將那紙人和小鬼毀掉,一個是保持沉默,等待他們兩人發病。

想了想,黛玉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她想看看,是不是會有一僧一道前來解救兩人,她想看看,是不是有所謂的仙人。當然,不管怎樣,黛玉也會保證他倆的生命安全。

果然,沒過幾日,王熙鳳和寶玉就發作起來,一個舞刀弄槍的,見誰都要砍,一個嘴裏直說胡話,要死要活的。

這一番雞飛狗跳的將闔府上下的人都驚動了,那薛蟠今日正巧沒出門,他平日裏都是從臨街的那道小門進出,今日趁亂也跑到園子裏來,打眼就瞅見了黛玉,整個人都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