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索額圖之謀

是年九月二十五,康熙自京城啟程,走陸路南巡河工,皇子中胤礽、胤禛、胤祥三人隨行。

京城索府和往常一樣車水馬龍,雖然索額圖致仕了,卻是權勢依然,太子黨眾仍以他為首。此時索尼長子已亡、次子早夭,索額圖行三,其弟心裕、法保才幹不及他,權勢地位也不曾達到他的高度,最重要的是,這兩位的膽魄也不如他,所以,太子黨眾大多依附索額圖。

從外麵看來,索府和平常沒什麽兩樣,然而在索額圖的書房外,此時卻是崗哨森嚴。

“索大人今日相召,不知何故?”說話的是阿思哈,阿思哈曾任刑部右侍郎、左都禦史、鑲白旗滿洲都統、吏部尚書等職,是索額圖親信中的親信。

“阿大人可想更進一步?可想為子孫後代謀求一份萬世基業?”

阿思哈一下子來了精神,身體前傾,壓低聲音,“索大人的意思是?”

“阿大人若是助我一臂之力,待太子登基,本官可保舉大人一個世襲五代而降的公爵爵位,大人意下如何?”

阿思哈瞳孔緊縮,“索大人準備動手了?”

索額圖輕歎一聲,“太子太過仁慈了,他以為隻要向皇上盡忠盡孝,就能安安穩穩的登基,他想得太簡單了。且不說大阿哥和明珠在一旁虎視眈眈,就說八阿哥,哄得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和他好,還得了裕親王的青眼,要說是為了大阿哥,誰信?”

阿思哈笑道:“這位八爺,可不簡單阿!索大人可聽說了?現在文武百官很多都誇八阿哥賢明呢。”

索額圖冷哼一聲:“自古儲位立嫡、立長、立賢,他這是想要這立賢之名呢。哼,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一個辛者庫賤婢之子,也想妄圖大寶!”

阿思哈意味深長的說:“這出身低賤也有出身低賤的好處嘛,沒見阿靈阿和佟國維都想做這個雪中送炭之人嗎?”

如果是太子登基,那麽將來絕對是赫舍裏氏一家獨大,如果是大阿哥登基,那麽納喇氏一族肯定也是權傾朝野。相反,如果是八阿哥登基,他需要的就不是一個兩個大族的支持,所以才會有那麽多的人看好他。說什麽八阿哥賢明,那都是扯淡!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罷了。

隻是阿思哈倒是很好奇,裕親王本來是不用趟這灘渾水的,怎麽會對八阿哥另眼相看?

“那阿大人是想做這雪中送炭之人呢?還是做這錦上添花之人?”

“做這雪中送炭之人,可是有的等了,偏偏我卻是有些等不及了。”阿思哈和索額圖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是了,他們兩個都老了,等不了了。

“索大人準備如何動手?”

索額圖招招手,阿思哈附耳過去,索額圖嘴唇微動,聲音幾不可聞,阿思哈聽了,拊掌而笑:“好計策!好手段!如此一來,作為儲君的太子登基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到時候京城這裏還請阿大人多費心了。”

“索大人請放心,隻要山東事成,京城這裏絕對不會出亂子!”阿思哈端起茶盞,“預祝索大人旗開得勝,成為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索額圖朗笑一聲,端起茶盞和阿思哈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借你吉言。”

且說康熙一行經永清、文安、河間、獻縣、阜城、景州,十月初四抵達德州。

德州位於黃河下遊,山東省的西北部,是京杭大運河的一個重要碼頭。抵達德州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按計劃,康熙要在德州歇一晚,翌日要去巡視京杭大運河德州段的防洪工事。

康熙此行因為是走陸路,陸路難行,所以並沒有帶高位嬪妃,隨行位份最高的也隻是個常在,賈常在,賈元春。這也是佟貴妃給她的恩典,至於在南巡時能不能把握機會懷上龍種,那就得看她的本事了。

康熙的性欲是很重的,從他所生的三十五個兒子和二十個女兒,以及在六十四歲上還有生育這兩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所以,一路上盡管有著巡視河工這一任務,卻不妨礙他晚上和女人親熱。

作為隨行位份最高的女子,又是住在佟貴妃宮裏,再加上元春本就長得豐滿美麗,又是四十年的時候才被臨幸的,還在新鮮的時候。因此,不管是從新鮮感上來說,還是看在佟貴妃的麵子上,或者是因為康熙看重規矩。總之,一路上元春可是春風得意,八天裏占了四天,另外四天兩個答應一人分了兩天。

算起來,今天應該是又輪到她了。元春用過點心,就帶著心腹抱琴去外麵園子裏散步。康熙出巡這幾天,每天晚上都有很多公務要處理,一般都是到亥時正以後才會安寢。現在才酉時,散步一個時辰再回屋也不遲。難得出宮一趟,元春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雀躍的。

“小主兒,要不去假山上的亭子裏坐坐?”抱琴有個習慣,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首先就是觀察周圍的環境。剛來到這裏,抱琴就注意到園子裏有一座假山,那裏應該是整個園子最高的地方,想來小主兒會喜歡的。

“好,就去那裏。”

這幾天天氣很好,此時天邊還有一線光亮,站在假山上眺望,天邊殷紅一片,給觸目所及的一切景致都染上了一層紅暈。

“真美啊!”元春一臉的沉醉。

青芸將手中的坐墊鋪在石凳上,這段時間對於小主兒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可不能受了涼,要是影響了小主兒懷上龍種的大事,她可就萬死莫贖了。

抱琴和青芸都是元春在賈府做姑娘時候的丫頭,元春進宮後,賈府托關係把抱琴和青芸也送了進去,元春被康熙臨幸後,就想法子把兩人要到了身邊。

佟貴妃安排下來的人她是不敢用的。

天慢慢的黑了下來,青芸準備把燈籠點上,元春阻止了她,“就這樣吧,隻有在黑暗裏,才什麽都不用偽裝。”

元春的聲音裏充滿了落寞。雖然表麵看來,她很得佟貴妃喜愛,可是她知道,佟貴妃隻是想借她的肚子而已。當年孝懿仁皇後沒有除掉德妃留下了隱患,有此前科之鑒,佟貴妃是絕對不會留下她的!隻要她懷孕生子,恐怕就是她的死期了。

而在眾多年輕的妃嬪中,康熙似乎臨幸她的時間多一些,可是元春心裏有數,這也隻不過是因為她在**很放得開,什麽卑微的姿勢都做得出來,這才讓康熙覺得新鮮。然而元春知道,除了這一點,她在康熙心裏什麽地位也沒有,隨時都可能被被人所取代。

“抱琴,青芸,你們說,要是我沒有進宮,是不是已經有兒有女了呢?”她已經二十二了,女人的青春能有幾年呢?再過兩三年如果不能出人頭地,恐怕這一輩子就要孤苦的終老在那冰冷的皇宮中了。

“小主兒……”

“小主兒……”

“好了,你說吧,叔公讓你來做什麽?這裏很空曠,就是有人想偷聽也不行。”

突如其來的一個男聲讓元春三人閉上了嘴,那個聲音很熟悉,是太子!

“是,太子爺,索大人說,請您想辦法暫留德州。”

“暫留德州?為什麽?”去年因為力主讓叔公致仕,汗阿瑪對他越發信任,此次南巡河工,能夠在汗阿瑪跟前表現一下,可是機會難得。

自三十三年,禮部向康熙上奏祭祀奉先殿時的儀注,要將太子的拜褥置於檻內,被康熙否決之後,康熙和胤礽之間就有了一層隔閡。去歲胤礽在索額圖致仕一事上的表現,讓康熙對他的疑慮大大降低,胤礽對此結果可是非常滿意。

“索大人準備……”

“什麽?你說叔公他準備……?這、這怎麽能行呢?汗阿瑪他……孤不同意!”

雖然關鍵的地方元春沒有聽見,可是從兩人的表現來分析,元春知道,自己恐怕是遇到了大事件!

索額圖顯然是有什麽舉動,而這個舉動太子不能在場,而且這事還涉及到皇上。前後一聯係,元春得出一個可怕的結論!

“太子爺,您擔心什麽呢?就算事發,也絲毫牽扯不到您。然而一旦事成,您就……這樣的好事,您還用得著想嗎?到時候,您好好孝敬皇上,讓他老人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豈不是兩全?”

元春倒吸一口冷氣,如果說她剛才還隻是猜測的話,現在就已經能肯定了。索額圖他這是想讓太子做唐太宗李世民啊!

元春三人大氣也不敢喘一聲,要是被發現了,恐怕她們三人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可是……萬一傷著了汗阿瑪……”

“太子爺!您還信不過索大人嗎?索大人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您名不正言不順的。”

過了許久,才聽到太子的聲音響起,“你讓孤想想……”

聽得腳步聲遠去,又過了許久,一陣夜風吹來,元春才發現自己的裏衣早已汗濕,被夜風一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元春扶著抱琴和青芸的手站起來,顫抖著說:“快,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