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一位姑娘就出現在他們的眼簾。來的是一位長相平平的姑娘,衣著樸素皮膚黝黑,十指和疊放在麵前,但是布滿老繭。

右手食指上甚至還帶著頂針,看樣子剛才在屋子裏做針線活還沒停下。

姑娘很有禮貌,上來就自報姓名並且行禮,晚晚與蕭瑾喻和玫玫趕緊回禮。

之後梅曉蝶坐下,老婦人倒是站起來了,微笑著解釋道,“你們聊吧。曉蝶的婚姻大事,她爹說了讓她自己做主。我這個當後娘的更不用在這說什麽了。” 說著站起身,徑直出去了。

老婆子的臉上表情還是那樣淡然平靜,看不出是氣話,但是這話說出來就很顯生分,若非是有氣在心,怎麽會說這種話呢。

晚晚迷茫的看著老婆子遠去的背影,餘光又打量了一下梅曉蝶。

梅曉蝶看著老婆子走的時候欲言又止,臉上顯得很急切,看起來好像是要她留下來的,但是她還是走了。

晚晚還在猜測他們當中究竟發生什麽事的時候,蕭瑾喻已經忍不住開口問起,“請問梅姑娘,你跟沈四公子的事……”

“沒戲!”蕭瑾喻還沒說完,梅曉蝶就義憤填膺的打斷了。

“沒戲”就這麽簡單的兩個字把所有人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晚晚納悶的望著梅曉蝶而後又望向蕭瑾喻,蕭瑾喻昨晚不是跟蹤沈萬全到這裏嗎,他們是不是昨晚吵架了,否則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蕭瑾喻一臉無辜又無奈的回視晚晚,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這麽大的逆轉。

一直跟著不做聲的玫玫也被她這拒絕的言辭嚇了一跳,禁不住想要好好探究一下這個梅曉蝶。

她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尖銳果斷,臉上卻異常的難看,臉色煞白眉頭微微**。

這麵色跟言辭完全不符,看起來是因為某件事情太過生氣而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

到底是什麽事呢,僅僅是因為嫁娶關係的事情才會如此嗎?如果是這樣的話,玫玫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玫玫忽然站起身雙手叉腰,憤憤的直指梅曉蝶教訓道,“你懂愛嗎,你知道什麽叫兩情相悅嗎?若是真的愛了,就會義無反顧的為對方著想。因為他的不存在也會讓自己的心跟著枯竭。如果你真的愛他,就算不能招贅,你嫁給他又有何妨呢?

沈家雖算不得大戶人家好歹也是生意人家吧,你嫁過去就是少夫人了,衣食無憂不說,說不定連娘家的溫飽問題也跟著一塊解決了。

而且沈老板也說了要找個兒媳婦繼承家業。你這一過去那可就是掌家娘子了,多好呀。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過來呢,為何就是不願意呢?”

“你懂什麽!你看上去年紀比我還小,有什麽資格在這裏跟我說話!你又不是我沒有經曆過我的經曆,憑什麽在這裏指著!你說沈家好是吧,那你去呀!你去做沈家的少夫人吧!”

梅曉蝶本就憋著一肚子氣,這幾日一直都是悶悶不樂的。

如今玫玫這莫名其妙的一教訓,更是叫她怒不可遏,也是一開腔帶著怒火,上來就是狠狠的把玫玫一通臭罵。

雖然是坐著的,但是雙手環胸,眼神斜上視掃到玫玫身上的氣勢更強烈更有威風凜凜的氣勢。

這個時候站著的玫玫即便有居高臨下之姿,也沒有了居高臨下之勢。

晚晚聽到自己的夥計被人當著自己的麵狠狠教訓的時候頗為尷尬,按理說這不是在打她的臉嘛,她是不會罷休的。

偏偏對方說的句句在理,是他們理虧在先,所以這身子板根本硬,不起來。

晚晚隻能半彎著背,低著頭,故意用手揉按太陽穴以此化解尷尬,內心裏很想裝作不認識很想這個時候自己是透明的,他們看不見自己。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嘛,自己的夥計捅了簍子,還得自己收拾呀。

沒辦法,但是為了不讓怒火更加旺盛,晚晚趕緊讓玫玫坐下,然後自己站起身,堆著笑臉給梅曉蝶賠禮道歉。

“嗬嗬,真是不好意思曉蝶姑娘。我的夥計不懂事,冒犯了您,還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計較才是。”

晚晚讓玫玫坐下,誰知道玫玫非但沒有坐下,反而還更加憤怒了,漲紅了臉瞪圓了眼,昂著頭非要跟她鬥一鬥不可了,心裏的話要不說出來就能把她憋死。

“誰說我不知道!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懂的情到深處無怨尤的道理。因為我娘就是這樣的人……”說到此處,玫玫哽咽了,當即眼眶濕潤,兩行熱淚直流,鼻涕也跟著往下流淌。

玫玫很激動,激動地整個人都在顫抖,雖然兩腳穩穩踩著地麵,但是身體已經明顯搖搖晃晃,淚水模糊了視線,哭泣聲一點點滑出喉嚨。

晚晚知道她應該是想到了自己的爹娘,畢竟這姑娘一找到自己就說要學說媒說的就是自己的爹跟娘。

看來也是個孝順孩子,晚晚心頭軟,一看見女孩子哭泣就忍不住想憐憫,哪裏還有責怪的意思。

蕭瑾喻也聽著可憐,畢竟一個姑娘家哭的如此傷心,就是晚晚這樣的女子聽了都心軟了,更別說他這樣的男人了。

男人在這個時候總是會有些憐香惜玉之心的,蕭瑾喻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遞了快手絹,另外請玫玫坐下說。

玫玫接過手絹擦了擦,長長的吸了口氣,才緩緩開口,繼續說,“我娘當年愛上了英俊瀟灑的我爹。隻可惜好景不長,當年那對羨煞旁人的郎才女貌沒多久就無疾而終了。

娘說爹去進京趕考,之後就要無音訊。我後來問娘,爹到底幹什麽去了,娘又說去生意了。其實我也不知道爹到底是京城趕考還是做生意。

唯一知道的是爹一定是不要我們了,否則十多年了為何不知所蹤。但是娘卻念念不忘,她雖然知道自己愛上的是個混蛋。

可是愛上了就是愛上了,她的心早就跟著那個人遠去了。如今身患重病,還心心念念著那個人,我就想上京找我爹,圓了我娘的心願。

你說你呀,找的是個好夫婿,人好,家境好,對你又好,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難道非要像我娘這樣跟心愛之人永永遠遠分開你才知道原來心裏一直放心不下這個人。到時候人都走遠了,上哪裏去尋,心碎的還是自己呀。”

玫玫說起自己的爹娘之事,難免不對梅曉蝶一事有感而發,如果是這樣的話,梅曉蝶也就不生氣了。

她開始懂了,明白玫玫如此氣憤的原因,也知道玫玫其實是在為自己著急。

因為她親眼所見她的爹娘沒能走到一起,所以不希望自己像他們一樣,說起來也是為自己好。

衝著玫玫的一片熱心腸,梅曉蝶也不好意思再動怒,隻是這件事情並不是他們所看到的這麽簡單。

玫玫說的那種奮不顧身的為愛而走的行為她做不到,因為家裏頭有太多人等著自己照顧了。

“哎,我無法做到奮不顧身的愛著一個人。要知道我爹娘對我很好,不可能拋下他們不管的。

其實我一出生娘就去了,後來爹找了後娘續弦,後娘其實人還不錯。

但終究不是自己的親娘,所以我對她總是產生怨恨心,不管她做什麽我都覺得不好。直到有一次偷聽到她跟爹的對話。

她說擔心我年紀小受到欺負,擔心別人家背地裏說我閑話,所以一直沒有生育。

直到我十歲的時候她才決定要跟爹生個兒子。他們知道我是個姑娘家,始終要嫁出去的,所以生個兒子為家裏頭繼承香火。

誰知道生的還是個女兒,那時因為生這個妹妹,娘已經承受了不少的痛苦,吃了不少苦藥。

所以還想生的時候爹就不讓了。之後家裏頭抱養了一個孤兒當兒子。

爹表麵上不說,但我總想為他們做些什麽。娘對我很好,是我小時候不懂事害得她誤了生兒育女最好的年紀。

我想招個女婿為家裏頭繼承香火,我想以此贖罪。所以即便再怎麽喜歡,若是他不願意入贅,我也不會跟他走的。

爹娘帶我不薄,我不能就此拋下他們。弟妹年幼還需要人來照顧。”

“好,好一個深明大義的女子。姑娘有此胸懷,蕭某實在佩服啊。”蕭瑾喻聽聞之後,對梅曉蝶大加讚賞,不僅眼眸子裏高看一眼,就是手上也是不忘對她豎起大拇指。

不過這種讚賞對於梅曉蝶來說並不需要,反而覺得是貶義的。

畢竟她現在這麽痛苦,人家還要讚賞自己,就像是幸災樂禍一樣。

當然梅曉蝶知道蕭瑾喻並沒有這個意思,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麽。

隻是解釋完這些之後就一直陰沉著臉不苟言笑,偶爾低頭喝茶,再也沒有抬頭看過他們了。

原來問題出在這裏,難怪梅曉蝶說什麽都不願意嫁過去,哪怕是做少夫人哪怕是掌管家業也是不樂意的。

也難怪那個後娘開門的時候聽到他們的身份,臉上並無喜色,許是因為這件事情吧。

晚晚左手撐著右手,右手百無聊賴的摸著光禿禿的下巴,半低著頭苦思冥想。

想的時候餘光也偷偷的掠過蕭瑾喻看向坐著的玫玫,此時的玫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