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魚作品 紅袍法師 紅袍法師 I.塞爾之種 379 航程

潘尼.西恩十分清楚,現在有無數的塞爾人,懷著各種各樣的想法,正尋找著他的蹤跡,但是這些人的尋覓注定都要落空,他現在所處的地方,絕非那些塞爾人所能想象得到,就連唯一陪伴在她身邊的人,也是一頭霧水。

“西恩先生,這條海路的航向,似乎不是通往絕境東域……”出了西門港一路向東,然而到了墜星海中央的海盜群島,航船卻沒有繼續向著東麵的阿戈拉隆海域進發,而是忽然轉向了北麵。

“我的目的地也並非絕境東域。”巫師傾倒水杯,將其中的茶葉渣倒進一旁的桶裏。

“但是這條路的終點……”安森菲雅蹙眉,透過舷窗望著外麵的海洋,估算著即將前往的地帶:“是……月海?”

她陡地警覺起來:“你竟然要去月海?”

“不錯,那幾個人給我看那個傳奇法術的用意,不外乎試探一下那東西是不是真的對我有效。”潘尼.西恩緊了緊鬥篷:“也許是為了表示威懾……讓我不敢光明正大地返回塞爾……”

“這個想法明顯不靠譜……”安森菲雅眉心跳了跳:“如果這東西對你無效,或者你現在拋開一切顧慮,光明正大地返回塞爾,他們又會怎麽辦?”

她想到潘尼這樣做的後果皺起了眉。

他光明正大地在塞爾出現,立刻就會讓塞爾國內的矛盾最大化地爆發開來,幾位掌權的首席權勢立即岌岌可危,如果潘尼試圖報仇,這或許是更好的途徑。

“如果確定那件東西對我效果有限,他們會立即放開塞爾的勢力,遠遁入其他位麵。”潘尼搖了搖頭:“要是我,我就會那樣做,然後辛勤研究上百十年,將方法論的缺陷彌補,再卷土重來複仇。”

“這……”安森菲雅思慮了一下,對於傳奇法師而言,方法論枯竭之前,百十年的時間確實算不了什麽。

細細一想,也便知道了奈維隆威懾潘尼的用意——這個人舍不得到手的權勢,又怕徹底陷入被動。

“他在試驗我的耐性……”潘尼吐了口氣:“我不願意等這百十年的時間,就隻有接受他的遊戲規則,而他們也不願意輕易放下權勢,僅此而已……”

僅僅一次交鋒,居然能夠從中解讀出如此多的訊息,奧術師之間的戰爭,原本如此。

“何況讓他們耗費大量時間重整方法論,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失去了在塞爾的權勢,但對我而言,卻隻會變得更為棘手。”潘尼抬起頭:“我當然不會容許他們就這樣離開塞爾。”

“好主意,那麽你接受了他們的規則,就要在名為塞爾的擂台上,和他們好好鬥上一鬥?”安森菲雅挑了挑眉毛。

這也許是潘尼.西恩不將奈維隆勞佐瑞爾的方法論漏洞透露給別人的原因,假如這個東西被奈維隆的敵人廣泛知曉,那麽那幾位紅袍首席就會立即離開塞爾,絕對不會給別人利用這些方法論的機會。

一個傳奇法師若是斷絕了與主物質界的所有聯絡,將自己深深地隱藏在多元宇宙的某個角落,被他人找到的機會當然是微乎其微,事實上,現在的奈維隆和勞佐瑞爾的情況也就是如此——隻不過留在主物質界的爪牙和觸手,讓他們有了暴露的可能性。

“那麽你們就是在比較,看誰先找到對方了?”安森菲雅挑了挑眉毛:“彼此降低遊戲難度,如果你們任何一方先行暴露,除了遠離塞爾,似乎也沒有別的避禍的方式,恕我直言,西恩,你的複仇之路不是一般地難走,很可能會持續相當長的時間,更何況他們還開發出了能夠對付你的奧術,當然,他們的勢力比這個奧術更加可怕。”

“但是拖得時間越久,對我的複仇就更加不利,方法論的弱點總有被彌補的時候,他們正是明白了這一點,才設下這樣的舞台。”潘尼.西恩蹙起了眉頭:“但是我總有一點優勢,是他們所不知道的。”

“你是指薩紮斯坦?”安森菲雅不確認地搖了搖頭:“我很懷疑你們之間盟約的堅固程度。”

“我們不需要對方配合我們做什麽,隻需要知道對方想要怎麽做就夠了。”潘尼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我需要一個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返回塞爾,現在肯定有許多的塞爾人,通過各個渠道監視著各個我可能出現的地方,所以必須出其不意。”

“你想通過月海進入……不對……”安森菲雅想起潘尼臨行前在巨龍海岸的布置,忽地一驚:“你要利用散塔林會!”

巫師的目光閃爍了一下,表達出某種默認。

作為一個舉世知名的流氓政權,沒有哪個國度敢於與塞爾建立正規的邦交,即使是商業貿易,也冒著巨大的風險。

當然,敢於冒著非議與這個邪惡國度建交的勢力並非沒有,出於塞爾人對黑手暴君的禮貌態度以及從古至今的臭味相投,月海地區的散塔林會和班恩教就是與塞爾有良好邦交的勢力中最著名的一個。

經常有商船來往於月海和塞爾南海之間,

“對了……這條船是屬於星幕的商船……”安森菲雅挑了挑眉毛:“這麽說,你決定利用星幕市商人的身份,和散塔林會的人搭上線,然後借機找到掩護身份,然後返回塞爾?”

“不止如此。”潘尼點了點頭:“散塔林會和紅袍法師之間的關係,遠遠比外人想得還要密切,我在這裏想辦法和他們搭上線,或許能夠找到更好的道路進入塞爾。”

“不過……”安森菲雅忽地想起了什麽,皺起眉頭:“那位黑手陛下似乎不是那麽好應付的。”

“沒什麽不好對付的……我都做掉好幾個了。”巫師想起遠在銀月城的黑武士,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笑。

看到潘尼這幅表情,安森菲雅立刻有所察覺,這是這位後輩巫師又想到了別的事上麵,經過了這一段時間的接觸,她對這位後輩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

這種了解,也是為了她身體裏的另一個人。

“總之,相機行事吧。”潘尼望著窗外偶爾出現在海岸上的島嶼,暗暗思慮著可能在月海碰上的狀況。

“對了,在出發之前,你究竟和丹林頓先生商議了些什麽事情?”安森菲雅忽地新生好奇:“菲娜對此十分感興趣。”

“興趣?”巫師聽到長老的詢問,表情變得有點兒怪異,想了幾秒,才如實回答:“哦,說出來你別生氣,我讓丹林頓先生準備了一場葬禮,然後對外傳揚丹林頓的小女兒遭遇意外死亡……呃……”

他還沒說完,就看到那屬於長老的平靜麵容立刻變成了一副憤怒的盯視:“你……你這個混蛋!實在是太過分了!”

潘尼措手不及,看著菲娜快步跑著奔出了房間,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走到了上層甲板。

航船已經到了巨龍海岸,再往北一段航程,就是通向月海的裏斯海峽。

這條長不足百裏的寬大水道究竟應該定義為河流還是海峽至今仍然是廣大費倫地理學者爭論的熱門話題,但是不同人有各自不同的看法,無論是哪一種,一提起來,大多海上人都知道這是墜星海通過巨龍海灣進入月海的通道。

不過潘尼的目的地並不在此,很少有未在散塔林會掛號的商船能夠直接進入月海,在這裏,劫掠商船的主力不是海盜,而是黑手主君庇佑著的正牌月海海軍。

所以潘尼的目的也就不是月海內的那些城市,在墜星海,像他這類有誌於與班恩教會建立聯係的商人,大多都會到裏斯海峽南方的伊爾弗拉恩碰碰運氣——這個規模不大的港口是散塔林會接納外來商人的口岸,這在墜星海地區是個不是秘密的秘密,許多人對此都心照不宣。

在定下這個計劃之前,潘尼做了許多準備工作,替自己準備個靠譜的不會引人懷疑的身份就是計劃中最重要的一步——他偽裝的人出身自星幕市的小商戶家庭,並非虛構的人物。

一切都有證據可以考證,而在丹林頓先生的安排下,事先也與這個商戶商量好了,絕不會被輕易戳穿。

為了尋找一條道路,不引人注目地進入塞爾,潘尼.西恩可謂煞費苦心,還費心安排了一場發生在西門和星幕城之間的‘商戰’,沒人知道巫師和丹林頓家族的關係,而西門和星幕的商業敵對已經持續了幾百年,這也就讓潘尼的偽裝更加完美。

相信絕不會被他的對頭們戳穿識破,而利用散塔林會進入塞爾,渠道更是出人意料。

不過如何搭上這條線,還要看丹林頓家族收集到的情報準不準確。

為了撇清嫌疑,潘尼甚至不敢使用在西門的勢力為自己辦事。

“弗林大人,已經到黃昏了,我們必須靠岸休息……”航速稍緩,而天色漸暗,船長上前報告。

為了保證盡可能地隱秘,這條商船上的所有人員,都是丹林頓先生從外地雇傭來的。

他不會知道眼前這個 商人丹.弗林是個假貨,也就不會被別人從他們身上戳穿巫師的西洋鏡。

“當然可以。”潘尼點頭答應。

“是了,大人,這個位置東岸是晚禱河與卡朗特港,我們可以在那裏采購一些必用品……”

“晚禱河……卡朗特?”潘尼挑了挑眉毛:“這是瀚土的地域啊。”

“是的。”

“那就在那裏停下吧。”

“不過,我們到達那裏,還需要大約三個小時的航程,大人,還需要等待一下。”

“沒有關係。”巫師頷首答應,正好他還要去看看鬧別扭的同伴,無緣無故舉行了她的葬禮,雖說是為了隱秘起見,但也確實不夠厚道。

當他推開菲娜房門的時候,看到少女悶悶不樂地坐在**,而菲娜見他走進,臉上的黑氣又濃了一兩分:“親愛的丹.弗林先生,你來看我這個死人做什麽?難道你有與死屍同處一室的癖好?”

“你看起來還是活得好好的。”

在菲娜的眼睛裏,這個巫師再次露出了那時而在半夜時出現,令她經常感到發狂的笑容,剛被那個消息氣了一下,哪裏有好臉色給潘尼看,哼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這幅明顯是在鬧別扭的架勢讓巫師不禁失笑, 他坐到床榻一角,卻一下子讓菲娜有了反應,她倉皇地把身子縮到床頭,大為警惕地盯著巫師:“你,你要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潘尼搖了搖頭,用一股無奈的眼神看著菲娜,後者忽然氣勢一漲,轉而以惡狠狠地目光反盯著他,令他感到汗顏:“這個,隻是想解釋一下,這個主意,不過是想……”

“隻要在你身邊的女人不是丹林頓家的小姐,就不會為你引來更多的注意,更方便你行事是嗎?”菲娜哼了一聲:“說穿了不過是為你自己。”

“你能理解真是再好也不過了。”潘尼大大地鬆了口氣,看來菲娜隻是生氣鬧別扭而已,那事情就好辦得多。

“哪裏好了?大壞蛋。”她嘟起了小嘴,馬上醒悟這個類似撒嬌的動作有所不妥,立刻板起了臉。

她怎麽會對這個家夥撒嬌?

這時她忽然想起那場荒唐的婚禮,那場婚禮的終結,似乎也是因為她惱羞成怒下的嬌嗔……

她臉頰紅了一下,看得巫師心中好笑不止。

一股羞惱取代了菲娜心裏原有的怒火,不過她看到眼前的巫師,想起這個人對她的態度,馬上氣不打一處來,再次把腦袋歪到一邊,不去理他。

“好了,既然你能夠理解,我就不在這裏煩你了,再過三個小時靠岸。”

巫師離開了房間,菲娜在床鋪上翻來覆去,腦子裏一團亂麻,麵色忽紅忽白。

“菲娜,你的情緒,很怪異哦。”

安森菲雅的聲音在她心靈深處浮現。

“討厭……長老大人。”菲娜感到雙頰滾燙,一股莫名的情緒讓她感到呼吸緊張,頭腦裏翻滾著讓她心旌動搖的荷爾蒙。

“其實你是喜歡他的吧。”

安森菲雅的話語,讓菲娜的心髒猛地抽搐了一下,血液似乎也瞬間被抽回到心髒裏,一時的呼吸困難讓她在下一刻更加麵紅耳赤,如同被煮熟的螃蟹。

其實我是喜歡他的?

菲娜仰臥著看著隨著海浪晃動的天花板,混亂的思緒讓她一時忘了回答安森菲雅的話語,以前會被她斬釘截鐵賦予否定答案的詢問卻在這時收到了沉默。

過了好一陣子,菲娜仍舊沒有整理好腦子裏的混亂思緒,一直到船隻停下,長久的沉寂讓她警醒起來。

航船停了下來,但似乎沒有靠岸。

這很怪異。

她走到舷窗,拉開擋風的木板,迎麵卻看到一片船板——另一艘船正停在商船的旁邊。

她連忙跑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