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陳超很早便醒來,頭痛欲裂。

他為自己煮了一壺咖啡,早餐喝了兩杯——除此之外什麽都沒吃。頭痛依舊沒有任何緩解。

無論是論文還是案子,他都沒有靈感。

局裏又送來一份特快專遞,裏麵是曉紅關於她假扮成陪舞小姐前去臥底的報告。

陳超又煮了一壺咖啡,就著咖啡囫圇吞了一把高麗參片,點燃一支香煙。可過了沒多久,他就感到惡心,渾身發抖,冷汗直流。

他似乎一瞬間失去了理智,被一種無法自製的衝動掌控。他想要用力踢牆,尖聲號叫,想要砸碎眼前的一切。

汗水很快濕透了他的衣服。他把手指伸進嘴裏按住劇痛的牙齒,跌跌撞撞地跑去把房門反鎖,然後吞下幾片安眠藥,一頭紮在**。

過了許久,當他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就像是一個瑟瑟發抖的稻草人。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當年艾略特因為精神問題在瑞士休養的時候也是如此吧。想到這裏,陳超感到一絲恐懼。

如果這樣的狀況再發生一次該怎麽辦?好在這次他在家中,可誰也說不準下次再發生這樣的狀況時,他會身在何處。如果在公共場合發生這樣瘋狂的狀況,對他來說將是一場災難。

也許自己真的快變成艾略特詩中的“空心人”了吧。他翻遍藥箱卻一無所獲。

大約九點,白雲打來電話,向他報告網絡調查的進展。而陳超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好好待著,我馬上就到!”電話那頭的白雲聽起來真的急了。

半個小時後,白雲敲響了陳超的家門。不過令陳超感到驚訝的是,她是和顧先生一起來的。顧先生是白雲之前的老板,新世界集團總裁,他手上提著一包滋補草藥。

之前陳超與這位顧先生曾在一起凶殺案的調查過程中見過麵。這位神通廣大的企業家總自稱是陳隊長的哥們兒,因為與陳超保持好關係對他的生意大有裨益。不過他也用自己的方式幫過陳超的忙。

“陳隊長,您真得休一次假了。去亭山湖度假村吧,今天就去,我來安排。”顧先生說道。他投資了不少房地產項目,包括這處位於上海和浙江交界處的度假村。

聽起來不錯。最近幾天,陳超已經因為西九區房地產案和紅旗袍案,被來自市政府和公安局裏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更何況還要完成那篇解讀古典愛情故事的論文。度個假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那就謝謝你了,顧先生。給您添麻煩了。”陳超說道。

“咱哥倆誰跟誰啊,陳隊長您不必客氣。我這就叫輛車來接您。”顧先生說道。

“我可以做你的保健護士。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白雲俏皮地一笑。

“謝謝你,白雲。我還是想自己靜一靜。不過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會聯係你的。”

“所以陳隊長要找你的時候你得隨叫隨到啊,白雲。去之前跟我打個招呼。”顧先生對白雲說。

白雲曾經在顧先生的歌廳裏當服務員,後來做了他的秘書。不過二人之間是正常的工作關係,顧先生從未提過非分要求。

很快,去度假村的事情就辦好了。顧先生和白雲離開之後,陳超開始收拾行李。為了盡快恢複狀態,他決定在度假期間暫時把所有職責和煩惱拋到腦後。當然,如果狀態好一些了,論文還是要抓緊完成的。所以他打算帶上幾本儒家經典,寫論文時可以作為參考。他覺得這也許是自己換個活法的最後機會了。對他來說,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可以安心地過一過普通人的生活。

陳超往包裏塞了一盒安眠藥。他將藥藏在白雲剛拍的那張穿旗袍的照片後麵。這樣,當他偶爾拿藥的時候就像是在看姑娘的照片,旁人會覺得很自然。不過陳超自己很清楚,真正讓他心安的,並不是照片上白雲的笑顏,而是照片後麵的那盒藥。

這次去度假,陳超不打算帶手機,否則他的假期又會泡湯。這幾天他打算忘記自己陳隊長的身份。再說以他現在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也無法履行警官的職責。然而當顧先生派來接他的司機在樓下按喇叭的時候,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把裝著案件資料的文件袋塞進了包裏。

坐在舒適的奔馳車裏,陳超借用司機的手機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接下來一段日子裏不在城裏。他的母親一定是以為他又去辦案了,所以就沒問他要去哪裏。隨後陳超又把電話打給了白雲,請她隨時與自己的母親保持聯係。他特別叮囑白雲,不要將自己的行蹤透露給任何人。

前方,流雲正勾勒出遠山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