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暗算
實際上，剛才眾常委的發言不過是泛泛而談，老生常談，有用的沒多少。
畢竟，京城雖然有企業邁出了股份製的第一步，可在這反對自y化的呼聲越來越高漲的當下，更改所有製，還是大家心目中的禁區。
官場上，從來是銳意進取，不避艱險的少，謹慎惜身，亦步亦趨的多。
在風向不明的情況下，沒多少人會冒然下注。
再者，眾人皆清楚，今次開會的根本目的，壓根兒就不是什麽國企改製的事兒。
周道虔劍指何方，誰心裏都明鏡兒也似。
卻說周道虔做完總結後，又道，“同誌們，我看會就開到這兒吧，時間不早了，同誌們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話音方落，黃思文便接口了，周書記，現在時間還早呢，我看同誌們都是吃了晚飯過來的，市裏的人事工作，已經耽擱許久了，既然同誌們都在，不如這會兒就談談吧。”
“噢，我險些忘了這茬兒！”
說話兒，周道虔一拍額頭，真得好似才想起來一般，“思文市長提醒得好啊，這也是個大問題，簡直刻不容緩，咱們要幹大事業，沒有一支精幹的隊伍可不行，人事問題拖不得了。”
周道虔，黃思文這一唱一和，場中眾人齊齊變色。
誰都知道今次的緊急會議，是蓄謀在先，可沒多少人猜到周道虔和黃思文會合圍。
這兩位，一位書記，一位市長，若是合圍，那幾乎就等於乾坤底定，神針定海一般。
周道虔右手邊的孫明厚重的眼皮急速跳動。他心底簡直冰涼一片。
前番，不，就在昨夜的書記辦公會上，他猶記得周道虔和黃思文為了宜陽縣縣長的位子。爭辯得麵紅脖子粗。最終不歡而散。
怎麽這才一天的時間，兩人就合流了。穿了一條褲子。
更要命的是，這二位要是合流，整個一塊大餅，豈不要被這二人獨吞了。他孫書記忙前忙後，真是白忙一場。
最可笑的是，他先前打得獨成一派，擇弱而附的主意，簡直就成了笑話，空談，囈語。
與此同時。戚喜心頭也開了鍋，他也是參加過書記辦公會的人，對昨日書記辦公會上的情形，記憶猶新。
實事求是地說。他戚書記自認為是能在這次的人事調整中分一杯羹的，畢竟，孔凡高倒台後，原孔係勢力便以他戚某人為尊。
如今的會議室內，除了他戚書記外，還有組織部長白啟明，紀委書記夏耀東，市委秘書長楊珧，足足四人，常委會不過十三名同誌，他戚喜手中捏著接近三分之一的票。
無論如何，該有分一杯羹的資格，是以，昨夜的書記辦公會不歡而散，戚喜毫不擔心，就衝他常委會上的四票，任誰來分餅，都得有他一塊，還是不小的一塊。
所以，別人急，他戚書記不急，他有的是時間等。
可他萬萬沒想到，等來等去，竟等來這麽個結局，吵得最凶的周道虔和黃思文竟然合流了，這是要政逼an啊！
便是薛老三，也對這突如其來的驚變震住了，不住暗自感歎：政壇無常，利益為王！
眾人的情狀，落在周，黃二人眼中，這二位皆暗自得意。
的確，今天的局麵，正是他二人蓄謀，策劃的。
今日上午，黃思文在辦公室等來了顧明俊後，顧明俊傳達了某政壇老狐狸“聯強擊弱”的點化，黃思文盤算落定，便決定依令而行，徑直奔了周道虔辦公室。
兩人閉門商談許久，達成諒解後，便定下了今晚召開緊急常委會的計劃。
之所以今晚召開，正是為了保證突然性，以免時間久了，消息泄露，又生出別的由頭。
此刻，見眾人色變，周，黃二人便知計策得售。
“周書記，同誌們，我不同意在這個時候提請人事動議，組織部的考察調研還沒結束，各個缺口的人選都還不成熟，周書記也說了，精幹的隊伍，是幹事業的前提條件，我認為人事調整，應該慎之又慎，從長計議。”
一驚之後，孫明搶先發言。
驚恐之後，他心裏就剩了憤怒，周道虔和黃思文這是擺明了要吃獨食啊。
這獨食可是吃不得的，吃一次就得上癮，一旦讓這二位吃上癮後，以後這德江政壇，還有他孫某人的事兒麽？
“孫書記，別急嘛，周書記又沒說已經定下了哪些同誌就哪個缺，不還是讓同誌們討論麽？這不就是從長計議麽？反正，這會兒，班子同誌們都在，由同誌們來推舉，這該是最慎重了的了吧！”
沒等周道虔發話，黃思文先反駁了孫明。
今晚，注定是露風頭的高光時刻，他黃思文當仁不讓！
孫明冷道，“由常委班子定奪最後人選，自然是慎重的，可在此之前，總該由組織部提名吧，如今組部連提名都還沒定下，常委班子如何甄選，定奪？”
孫明是分管組工的副書記，在人事上，權柄極重。
而這權柄，就體現在他對組部提名的審核權上！
通常組織要提拔誰，得由組部考察、提名，組織部長裁定後，交由分管組工的副書記審核，副書記認為哪裏有問題，哪裏需要修改，組部就得重新返工，直到副書記滿意，再將人事方案，呈交市委書記，做最後審核。
市委書記和多方溝通後，再反饋給組部修改，勘合，再在常委會上走流程通過即可。
今次，孫明壓根兒就沒收到組部呈交的人事方案，既然組部還沒做好最後的工作，今天的人事動議，是站不住腳的。
“孫書記，忘記跟你溝通了，我也是今天下午下班後，才收到啟明同誌呈交的方案的，我看了下，沒多大問題，可以上常委會討論。”
周道虔石破天驚！
“啟明同誌，有這樣的事！”
孫明未動，戚喜先急！
周道虔這番話，在場眾人誰都聽得明白，白啟明倒向他了
因為，今次的會議召開時間點已經很巧了，而白啟明匯報的時間更巧，為何單單揀下班時間，在孫明不在市委的時候匯報。
而白啟明可是孔凡高的人，孔凡高倒台後，戚喜一直以小團體首腦自居。
如今，白啟明來了這麽一手，他真有些夢想幻滅的感覺。
白啟明道，“孫書記，是這麽回事兒，組織部也是剛趕工完成了調研工作，我想最近領導們都在為人事問題著急，而組織部又遲遲拿不出東西，我這兒也著急，就催著他們加班，今天任務一完成，我就拿了文件去您辦公室匯報，結果，您先下班了，我就先向周書記做了匯報。”
白啟明冷靜地回話，眼神兒卻不敢直視朝他逼來的戚喜。
的確，這次，他白啟明轉了風向，陰了老戚。
不過，白啟明心裏並不覺有什麽慚愧，因為從根兒上說，他是孔凡高線上的，不是他戚喜線上的，如今，孔凡高倒了，他戚喜自己撐不起門麵，就怪不得他白某人另尋明主。
戚喜枉自狂怒，隻怪他自己都沒找準自己的位置。
卻說，白啟明的回答無懈可擊，雖然孫明對組織部的人事動議，有審核權，但並不是優先審核權。
黨的組織章程中明確規定，他孫某人是協助周道虔分管組織工作，而不是代替。
按照官場規則，一般情況下，周道虔不該也不會去越過孫明插手組工，畢竟，書記若是做到這份兒上，簡直等於給副書記開了長期假條，和分管組工的副書記結了死仇，吃相難看，上級領導也會重新考慮這位書記的領導藝術。
但是，偶然越過一兩次，也是完全站得住腳的。
況且，白啟明的解釋合情合理，誰也挑不出毛病，孫明便是明知被暗算了，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老孫啊，方案我仔細看了，本來想找機會和你溝通下，沒想到突然來了這麽檔子事兒，咱們就會上溝通，一樣的！”
周道虔笑著衝孫明招呼，臉上堆滿了歉意，說罷，又衝白啟明道，“白部長，開始吧，先揀重要的來，先過五個，時間有限。”
白啟明點點頭，打開身前的文件道，“本次人事調整規模比較大，按照周書記的指示，先走最緊要的，分明是宜陽縣縣長，黑水縣縣長，市財政局局長，市公安局局長，寶豐區區委副書記……“
白啟明話音未落，場間的氣氛陡然凝滯起來。
德江黨史上，恐怕還沒有這麽多重量級大員同時調整的經曆，畢竟，要出現這種狀況，也隻有窩案這大殺器了。
宜陽縣長，黑水縣長，市財政局局長，市公安局局長，寶豐區區委副書記，可謂是五個份量實足，列於德江政壇內含金量僅次於市委常委的第一陣列了。
誰都知道德江如今的人事問題，是塊大餅，天大的餅，可真到這塊大餅要開分的當口，所有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半個鍾頭過後，白啟明終於將十餘位候選人的履曆，陳述完畢！
周道虔大手一揮，“老規矩，從中央到地方，先議財政局長和公安局長的人選，再議宜陽，黑水，寶豐的縣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