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嵐突然覺得身軀顫動了一下,要想掙紮,已是動彈不得。但他心頭清楚,隻見瘦小老人雙手連揚,縷縷指風,應手而出,片刻之間,全身三十六處大穴,全被點遍。

指風乍停,江青嵐一身冷汗,四肢乏力。迷糊之中,驟覺“百匯”穴上,有一股熱流,滾滾不絕的輸入體內。循著督脈,直下“尾龍”,四肢百骸,無不流注,正感渾身舒泰,飄飄欲仙之際,耳邊忽聽瘦小老人,喝了一聲:“好啦!小娃兒不可開口,快坐起來,依你所習內功口訣,運功調息。”

江青嵐心知遇上異人,他用本身真氣,替自己打通經絡。

一時那敢怠慢,立即依照瘦小老人吩咐,盤膝坐好,運功施為。

體內那股熱流,竟然隨著任督二脈,循環運注,暢通無阻。

江青嵐這一喜,當真非同小可。

趕緊摒慮凝神,氣調九宮雷府,十二重樓,準備逆衝生死玄關。

那知真氣流注,隨意所至,生死玄關,業已不攻而破!

江青嵐心頭猛喜,再運了一會功,才站起身來。

撲地向瘦小老人拜了下去,口中說道:“承蒙老前輩成全,晚輩……”

瘦小老人不等他說完,揮手說道:“小娃兒,你站起來,老夫有話問你。”

江青嵐此時對這位瘦小老人,感激無限,聞言立即恭身起立。

瘦小老人問道:“小娃兒,你可知我是展元仁何人?”

江青嵐心中一動,忙道:“晚輩愚魯,還請老前輩明白示知。”

瘦小老人忽然歎口氣道:“展元仁正是老夫同門師弟,十七年前,他得罪秦嶺係,老夫為了兩派之間,淵源極深,才要他隱姓埋名,退出江湖,這許多年來,老夫無時不在念中。

十七年韶光,白了少年頭,展師弟果然謹守訓誡,絕跡江湖,但兩派之間的裂痕,不但沒有隨著流水衝淡,卻反而愈來愈趨尖銳,說來豈不可慨?”

江青嵐猛然一凜,眼前這位瘦小老人,原來竟是自己大師伯空空兒?

不!自己尚未正式列入崆峒派門牆,那能稱他“大師伯”?

心念急轉,連忙俯伏在地,道:“老前輩原來就是空空老前輩,請恕晚輩不知之罪。”

瘦小老人點頭道:“不錯!人稱‘妙手空空’的,正是老夫!孩子,你知道展師弟既然傳你本門心法,因何不讓你正式拜師,列入崆峒門牆?”

江青嵐道:“晚輩聽展老夫子時常說起,江湖上各門各派,規律不同,有的門派,必須經過掌門人允準,才能收徒。晚輩猜想,展老夫子也許為了這一點,才不令晚輩正式拜師。”

空空兒嗬嗬笑道:“總算你聰明!孩子,那你當著老夫麵前,怎的還不改口?”

江青嵐聽得心頭狂喜,不由暗罵自己糊塗,麵前這位就是崆峒派掌門大師伯?自己怎不當麵求他,還要等他開口?

當下連忙拜了下去,口中說道:“弟子江青嵐,叩見大師伯,多蒙大師伯栽培!”

空空兒這回受了他全禮,臉色一沉,道:“你從現在起,已正式列為崆峒派弟子,隻要你恪守數千年來固有的倫理道德,戒**戒殺,非到萬不得已,不可恃技淩人,逞強好勝。

本門雖無明文戒條,但如有為惡,不但追回武功,還要立取性命,今後你得好自為之。”

莫看空空兒生得又瘦又小,但嚴厲起來,卻著實令人不寒而栗!

江青嵐心中一凜,連連應是。

空空兒又口氣一緩,徐徐的道:“孩子,你服了‘坎離丹’,周身經脈暢通,“才又經老夫以本身真氣,助你打通生死玄關,真力也增強數倍,以你師傅所傳拳劍,本來也足夠應用,不過,展師弟和秦嶺係舊怨未釋,又結新仇,風聞秦嶺諸人,在明年端午,要你師傅親赴崤山,了斷過節。

這場是非,展師弟為潞、魏兩州,數十萬生靈,消除戰禍,並非為他個人恩怨。而且其中也不是展師弟一人所為,老夫身為師兄,自然不能厚責,何況對方,又不是明目張膽向崆峒挑釁,老夫更不便出麵。

老夫現在傳你本門最為難練的一種功夫,‘離合神功’,你玄關既通,隻要加倍努力,自可事半功倍,屆時趕往好了。”

江青嵐自從聽通臂猿侯長勝和花彌勒兩人,在酒樓上的一席談話,依稀好像明年端午,秦嶺係的人,要和展老夫子攤牌,自己正苦於不明底蘊,連地點都不知道。

這回聽大師伯口風,不但準許自己參加,而且還有假手自己,對付秦嶺諸人之意。

自己在無意之間,得正式列入崆峒門牆,打通生死玄關,還能得傳“離合神功”,心中如何不是歡喜若狂?

他恭立一旁,隨聽空空兒又道:“‘離合神功’為本門無上絕學,最少隻怕也需三月時光,方有小成。另外,老夫將‘彈指金丸’,也一並傳你,作為師伯的見麵禮罷!”

江青嵐以前曾聽展老夫子提起過,“彈指金丸”乃是大師伯空空兒的成名絕技,一發三丸,不但彈無虛發,而且能發能收。

大師伯“妙手空空”的外號,也是由此得來,這時聽說,還把彈指金丸,作為自己的見麵禮,心頭更加驚喜。

隻見空空兒說完之後,從懷中掏出三丸金光燦然的金丸,隨手遞遇。

一麵又詳細講解,如何運指,如何使勁,以及如何收發由心。

江青嵐靜心諦聽,牢牢記住。

空空兒講完之後,吩咐他把金丸收起,然後拍了拍身邊地上,叫他一起坐下。

江青嵐心知大師伯這回要傳他“離合神功”了,即忙依言坐下。

空空兒道:“老夫在傳你‘離合神功’之前,你先要知道,‘離合神功’這門功夫,那是從先天太極而來,太極動而生兩儀,這兩儀,就是一陰一陽。世上任何學問,都脫不出陰陽兩個範疇。

陰陽兩字的解釋,就是動靜,柔剛,正反,虛實,也就是離與合的作用,是以‘離合神功’如果凝虛成力,可以裂石開山,無堅不摧。

引力返虛,則又動中生靜,雖攖而寧,所謂‘所即是合,合即是離,離合隨心,以意卻敵,是也。’”

空空兒說出“離合神功”的真諦,江青嵐簡直聞所末聞。

而且也從未聽展老夫子向自己提過,足見本門這種曠世武功,恐怕連展老夫子,也僅是耳及。

不是嗎?大師伯曾說,這是本門最難練的功夫,自己居然機緣巧合,有此奇遇!

他聽得如醉如癡,心中之喜,實在難以形容。

空空兒望了江青嵐一眼,微微點頭道:“以你的資質,和目前的功力,如果苦練三月,不難達到三兩成火候,要去對付秦嶺諸人,可也勉強夠用了。”

說著,就把“離合神功”的口訣,逐句解釋,傳給了江青嵐。

好在江青嵐對崆峒內功心法,早已有了根底,雖覺與平常練氣,稍稍有異,但終究路數是一致的。所以空空兒不厭其詳的反覆解說,自然容易領悟。

空空兒傳完口訣,接著說道:“孩子,從現在起,你可在這裏按我所授,用心勤練,莫負老夫期望。

此時可往山下,先去采購些幹糧雜物備用,老夫也另有要事,即須遠行,端午事了之後,要你師傅,來崆峒見我。”

話才說完,全沒見他身形晃動,卻已飄然出洞而去。江青嵐急忙跟出洞去,那兒還有空空兒的蹤影。

心中一陣悵然,隻得依著吩咐,在樹林中,找到自己馬匹,下山采購了不少糧食。然後把馬匹依舊拴在林下,自己回轉洞中。

他心中,雖然惦記著紅線姑娘,可是明年端午之會,秦嶺係廣約助手,聲勢盛大。

自己恩師——展老夫子,隱姓埋名,退出江湖十七年,平日既無朋儕往來,他也斷不會去找人助拳,這樣,可能隻有他隻身赴會。

自己得到大師伯的傳授,在短短三月工夫,練成“離合神功”,去和人家少說都有數十年功力的人比鬥。而且此舉又關係著崆峒一派聲譽,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他越想越覺得責任重大,冷汗也涔涔的沁了出來。

暫時隻好拋開私人情愛,練功要緊,當下就依著口訣,盤膝坐定,摒除雜念,練起功來。

初時,還覺得大師伯傳給自己的口訣,和內功吐納功夫不過稍稍有異,那知做了一會,隻覺在一吐一納之間,根本和內功心法大異其趣!

尤其吐氣之時,似乎有一股奇大力道,隨著吐出,被那石壁反震回來。

自己因吐氣後,全身均已放鬆,故而被那反震之力,撼得搖晃不停。

一到吸氣之時,又好像從石壁上,反射出一股巨大吸力,把自己身軀,吸得要往前飛出。

心中不由十分奇怪,離合神功,大師伯說是本門中最難練的功夫,何以自己才一練習,便有如此反應?

他那裏知道,跟八臂劍客展元仁所學,原是崆峒派無上心法的正宗功夫,在內功方麵早已打下了深厚基礎。

黑衣昆侖給他服下的那粒“坎離丹”,又是暢通練武之人全身經脈的靈藥,再由崆峒派一代宗師空空兒以本身真元,輸入體內,替他打通生死玄關。

隻此一點,普通修練內功的人,用上一甲子功夫,恐怕也不一定可以達到。

這在江青嵐來說,短短時間之內,何異脫胎換骨,是以練起“離合神功”來,也就有水到渠成,毫不費力之感。

一個半月過去了,那本身真氣的反震和反吸之力,卻與日俱增,越來越大。

先前自己盤膝而坐的身軀,在一呼一吸之間,大有被震撼得要離地飛起。

現在震力雖大,但身軀卻已穩如泰山,紋風不動,心知這是“離合神功”的進步之征。

自然更加不敢稍懈,日夜苦練!

這樣又練了半個月,那震力吸力,卻又一天天的減弱下來。

等到一月之後,反震和反吸之力,竟然消逝殆盡,一無所覺。

江青嵐不知自己到底是進步,還是退化?

又苦於無人可問,隻覺自己每次運功,確實已做到了返璞歸真,心性空靈,無所思也無所覺的境界。

山中無歲月,他除了練功之外,練劍,練彈指金丸,現在都純熟了。

自己也覺得如今迥非往昔,但已經到了何種程度呢?誰都不知道,包括他自己在內。

山中下了幾場大雪,現在積雪開始融了,這該已到了春天!

三個月,也相差無幾。

江青嵐在三月之中,也時常想起姨父,姨母,和表哥,還有那個和自己萍水訂交的小兄弟瀾兒。

重傷中,待自己如家人的崔文蔚夫妻。

但每一想起這些人,就會同時浮起另外一個人的倩影。

那就是平日豔若桃李,凜若冰霜,但在臨去時,輾轉托人送自己七星劍的紅線姑娘!

“善自保重!”善自保重,這句臨別贈言,江青嵐每天都要默誦幾遍!

一個出身豪門的公子哥兒,居然會在黝黑狹小,一無所有的石窟之中,一住三月,這也可算是奇跡!

現在,他決定出去了,離開端午,雖然還有四個多月,但趁著這段時間,也可順便尋訪紅線姑娘的下落。

他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出這間自己曾經在裏麵修習“離合神功”,而住過三月的石窟。

他不知是留戀,還是欣喜?

突然他用手在洞口石壁上一拂,想用劍刻上幾個字,以資紀念。

那知手掌拂過之處,石屑粉墮,凹凸不平的石壁,竟然比刀削遇還要平整。

心中不由大吃一驚,難道在這短短三月之中,自己竟然有了這大的功夫?

當下試用食指輕輕一劃,果然石壁上,立時劃了一條四五分深的指痕!

這……江青嵐被自己驚詫得目瞪口呆。

這敢情就是“離合神功”的力量?

自己……自己……他驚喜若狂,自己果然練成了“離合神功”!

於是就運指如飛,寫了:“三月如一日”五個大字。

然後又向洞中恭恭敬敬的拜了幾拜。

才走到林邊,從自己搭蓋的草寮之中,牽出馬匹,跨上雕鞍,穿林而出。

他不知該到那裏去?也不認識路。

隻是讓馬匹順著山腳下小徑,得得閑行。

放眼林巒,還是白皚皚的,行人絕跡。

行了將近一二十裏,覺得有些口幹,看見前麵石崖旁,有著一道不大不小的掛壁流泉。

就跳下馬來,跑過去雙手合捧,掬起清泉,飲了幾口。

忽然聽到右邊一帶疏林之外,響起一個少女嬌叱的聲音:“你還說不是壞人,幹嗎偷聽我唱歌?”

另一個男子聲音道:“啊!姑娘,我是聽到你美妙的歌聲,才來的,我……我叫溫璜,溫柔的溫……”

少女嬌急的道:“快滾開!我不要聽!”

男的道:“咦!你方才不是唱著:‘山蘭花開香噴噴,山歌唱給情哥聽’嗎?”

咳!這是一對青年男女在林邊談情,江青嵐正待轉身,隻聽“拍”的一聲輕脆聲音,由林中傳出。

敢情那男的挨了一個耳光?怒吼道:“臭丫頭,你敢打人?”

少女聲音道:“活該!活該!看你還敢胡說八道不?”

少女咭咭格格的說著,似乎剛才那一掌,完全出自玩笑,並非認真!

江青嵐聽他聲音,十分耳熟,不由停住腳步。

隻聽那男的方才雖然怒吼了一聲,但這時被她這麽一笑,好像又發不出怒來,嘻皮笑臉的道:“啊!姑娘,你……你真頑皮!”

江青嵐覺得好奇,不由悄悄的掩近林邊,向外瞧去。

隻見一個秀發披肩的少女,穿著一身白衣,愛理不理的向前走去。

那苗條婀娜的後影,娉婷輕盈的步伐,真如仙女一般!

那叫溫璜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勁裝青年。

一手還撫著右頰,敢情臉頰上留了五個纖纖指印。

這時追在白衣少女身後,不敢逼近,也不肯落後,口中叫著:“姑娘,我有話和你說。”

白衣少女發覺溫璜還在身後,心中有點憎惡,詐作不知,依然向前走著。

溫璜見她不理,膽子一壯,伸手就向白衣少女肩頭搭去!

白衣少女突然回身,叱道:“你敢再跟過來一步,還要打你一個耳光。”

這一回頭,江青嵐隻覺她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膚白勝霜,嬌美無比,容色絕麗,不可逼視!

但輪廓之間,極似銀燕子柳琪,和自己義弟瀾兒。

溫璜可不怕她打耳光,他大概怕白衣少女不開口跟他說話?

所以聽她一說,立即湊上一步,笑道:“姑娘,你打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白衣少女見他越走越近,不覺更怒,身子一撲,雙掌疾吐,一齊打向溫璜臉上。

溫璜也真不弱,一覺風聲,立即後退。

可是,白衣少女出手太快了,他隻躲閃了一招,左邊臉上又被“拍”的打了一下!

這下,敢情出手甚重,打得溫璜身子不由自主的搖晃了一下。

他原是王屋散人的關門弟子,最得師父疼愛,平日連大聲叱吒也是很少的,更不用說挨打了。

今天無端端的被白衣少女連打了兩個耳光,那能甘心?一退之後,驀地從身後撤出一柄青玉輪來,厲聲喝道:“不識抬舉的丫頭,今日叫你識得小爺厲害。”

白衣少女哼道:“這是青玉冰輪,不過輪上蘊有奇毒罷了,有什麽稀罕?”

溫璜怒道:“小丫頭,你試試!”

話音方落,手中玉輪一轉,漫空青影,帶著一陣陰寒勁風,向白衣少女迎麵灑開。

左手一探,同時向白衣少女肩頭抓到。

江青嵐一聽白衣少女叫出“青玉冰輪”,驀然想起展老夫子也曾說過。

武林中有所謂:“銀拂金丸如意玉,量天寒尺毒冰輪。”五件奇特兵器。

第二件金丸,就是大師伯妙手空空傳給自己的“彈指金丸”。

對方青年手上,既是毒冰輪,此物不但見血封喉,而且隻要經毒輪鎖過的兵刃,毒氣也會由兵刃中透過,使敵人手臂立時腫脹,非有他獨門解藥,無法治療,端的最為歹毒!

這青年和白衣少女,無怨無仇,竟然驟施毒手。

江青嵐激於義憤,立時舌綻春雷,大喝一聲:“住手!”

身子隨著喝聲,向林外飛出。

其實溫璜手上的青玉冰輪,隻不過是個虛招,他主要的,還是左手那一招擒拿手。

可是,白衣少女也十分滑溜,一見青光輪影,劈麵飛來,她香肩輕晃,宛如一縷輕煙般,早已飄出了一丈二三。

口中還嬌笑著道:“我道毒冰輪如何厲害,原來隻會耍耍花招啊!”

這二人的動作,全都十分快速,雖然略有先後,也相差無幾。

溫璜毒冰輪出手,正好江青嵐在大喝聲中飛出,白衣少女也飄退出去。

等溫璜一抓不中,耳中聽到喝聲,住手停步,江青嵐已屹立場中。

隻見白衣少女忽然笑靨生春,白衣飄動,像穿花蝴蝶般往他身邊飛去。

口中驚喜交集的道:“啊!嵐哥哥,你來了?”

江青嵐被她叫得十分糊塗,楞了一楞。

那少女笑道:“怎麽?不認識我啦?”

江青嵐聽她聲音,依稀似瀾兒模樣,但一個麵目黎黑的少年,怎麽會忽然變成一個仙女?

真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白衣少女笑道:“我是瀾兒呀!你不認識我了麽?”

江青嵐瞧她眉目口唇,果然和瀾兒一模一樣,不由驚異的道:“你……你就是瀾兒,賢弟……”

瀾兒嫣然一笑道:“我本來就是女子咯!誰要你賢弟賢弟的叫我?”

溫璜楞楞的站在一邊,瞧著兩人有說有笑,心中一股妒意,越來越熾。

劍眉倒豎,一雙目光之中,充滿了怨毒之色。

瀾兒櫻唇披了一披,回眸向江青嵐低聲笑道:“嵐哥哥,我們走!”

她可是存心要氣氣溫璜,一隻皓腕,挽著江青嵐臂膀,顯得十分親密。

這下果然把溫璜氣得眼中冒火,突然把青玉冰輪盤交給左手。

功聚右掌,足足用了九成以上功力,吐氣開聲,喝道:“小狗納命!”

倏然一式“力劈五嶽”,勁氣狂飆,呼然出手,往江青嵐身後劈去。

瀾兒不防他會猝起發難,驚噫了一聲,方想把江青嵐推開,但事實上已嫌不及。

隻見江青嵐上身未動,隻以左掌向後微揮。

也不見發出什麽疾身勁氣,卻把對方淩空狂湧而來的劈空掌力,輕輕消卸。

溫璜瞧著江青嵐毫不費力地,接住了自己足有九成以上的真力的劈空一掌,心頭更是吃驚。

知道麵前這位看上去年齡比自己還輕的少年,果然身懷絕技!

他過去一直以為自己的功夫,已臻上乘,除了師父,再也沒有敵手。

這時,自己用了九成力道,一擊無功,再看對方,居然若無其事,妒嫉羞憤交加,他怒火中澆!

但他心機素沉,手下又黑,不然,江湖上也不會有“辣手郎君”的外號。

既看出江青嵐武功不弱,不由毒心驟起,嘿的一聲冷哼。

竟施展出王屋散人威震武林的“黑煞掌”,並且把功力聚到十二成,趁著那招“力劈五嶽”收回之際。左手直豎,掌緣外吐,無聲無響的向江青嵐直襲過去。

這一下,溫璜既沒有吐氣開聲,江青嵐也沒有揮手迎擊,好像一無所覺似的。

溫璜心中暗喜,黑煞掌力,綿綿運出!那知才一到江青嵐身前,就好像碰上一堵無形的牆。

不!那是一麵無形的網兜,溫璜所發的“黑煞掌力”,一古腦兒投入其中,就杳無蹤影。

他既驚又駭,驀的一聲長笑,說道:“小狗,咱們在兵刃上見見高下罷!”

江青嵐被他逗得劍眉一剔,微含怒意的道:“小生和你素昧生平,二次猝擊都不與計較,難道你手上的是毒冰輪,小生就怕了不成?”

瀾兒道:“嵐哥哥,這種人還和他多說做甚?把他打發回去了,我們談正經呢!”

溫璜一聲獰笑,手上青玉冰輪一轉,正待撲出,江青嵐也一按卡簧,嗆的撤出七星劍來。

青虹乍閃,映日生輝,端的是一口好劍!

兩人亮出兵刃,溫璜更不打話,青玉輪一遞,直向江青嵐麵門奔來。

江青嵐不封不架,往左一擰身,閃開對方來勢,七星劍起處,卻向溫璜“曲池”穴點去!

溫璜左手一帶,身隨掌走。一個猛旋,右手青玉輪,幻出重重輪影,再向江青嵐身後罩下。

江青嵐心內也頗驚對方出手不凡,連忙一矮身,腳尖輕旋,身子一甩,快似旋風般倏的一個倒旋身。

手中長劍,快似閃電,迎著溫璜右腕削出!

辣手神君溫璜鋼牙暗咬,右腕微沉,青玉輪對準江青嵐長劍鎖去。

江青嵐一直惦記著毒冰輪輪上蘊有劇毒,自己長劍,那敢和他硬碰。

一見對方鎖來,立即撤回轉身,斜退了半步。

溫璜知道對方對自己兵器,心存怯意,更是不肯放過。

手上一緊,施展出最拿手的:母龍輪法”,一連五式快攻,連綿出手。

把一柄青玉輪,使得漫天輪影,匝地青光。

招招鎖向劍身,著著奔向要害,著實驚心動魄!

江青嵐驟遇強敵,又因顧慮對方輪上有毒,有時攻出半招,被對方一鎖,立即撤回。

有時對方一輪飛來,自己本來應該封架的,也因不敢和對方兵刃接觸,又臨時改為閃避。

這樣一來,無形之中,處處掣肘,既不能攻,又不敢封,卻變成了挨打。

七八招下來,已被逼得著著後退,無力還手!

這可把站在一旁觀戰的瀾兒,瞧得心頭大急,驚叫著道:“嵐哥哥,你怎不還手呀?”

溫璜得意的笑道:“嘿!還手?小子命都保不住了,還想還手?”

他一邊說話,手上可並沒放鬆。

驀聽江青嵐一聲敞笑,青虹暴漲,七八支劍光,同時飛起,刷刷如風,迎著溫璜刺到。

溫璜真想不到對方在節節後退之中,會突出殺手,而且七八支劍鋒,同時刺來。

一支也不假,全是鋒利得精芒四射的長劍!

他一時不知去封架那一支好,趕緊把青玉輪往身前一擋,人卻趁勢後躍,退出去了一丈來遠。

要知年青人誰個不愛麵子,何況又在如花似玉的一位姑娘麵前?

江青嵐方才被瀾兒叫了一聲,就把毒冰輪的厲害,忘得一幹二淨,使出“追魂八劍”,敗中取勝。

辣手郎君溫璜,何獨不然?當著人家姑娘,那能丟臉?

是以才被逼退,猛的怒吼一聲,又倏然撲回,冰輪一緊,像狂風般攻到。

這回兩人劍若靈蛇,輪似冰盤,打得煞是好看!

溫璜三十六手“毒魔輪法”,乃是王屋散人集兵刃中輪、鉤、鞭、戟諸法,擷其精粹而成,一經施為,回環百變,奇奧無窮。

尤其毒冰輪青玉為柄,白玉為輪,輪上又有三十六枚倒鉤,鉤上蘊有奇毒,姑且不說。

這三十六枚倒鉤,專鎖敵人兵刃,原是刀劍的克星!

這時溫璜連使絕招,隻覺對方身形飄忽之間,晃如七八個人影,圍著自己急攻,七八支長劍,劍氣森森的一齊攻來。

虛幻莫測,任你“毒龍輪法”,再精再粹,也難以一招之間,把對方八支長劍,一同鎖住。

而且有時明明鎖住了對方長劍,但結果隻是一支幻影。

另外幾支劍鋒,卻又閭不容發的向身前身後刺到。

溫璜雖是名師之徒,但一二十招下來,不禁膽子也越打越寒!

對方武功,分明遠在自己之上,方才他所以節節後退,無非怯於自己手上毒冰輪的威名罷了!

看來這一場比拚,自己要想贏他,已是十分困難。

最好能乘隙鎖住他長劍,才能覓機下台,略存顏麵。

他心中雖然轉著念頭,手上青玉輪,卻依然一輪硬封硬架,快打快接,和江青嵐互不相讓。

但明眼人顯得已看得出來,溫璜十招之中,至少有三招手腳忙亂,封架失措。

這還是江青嵐對毒冰輪心存顧忌,不讓七星劍和冰輪稍有接觸,溫璜才保持不敗。

瀾兒瞧到嵐哥哥勝了,不停的拍手叫笑,直氣得辣手郎君溫璜,更是憤怒欲狂。

“嗒!”雙手兵刃相接,“毒龍輪法”可也真是厲害!

江青嵐的劍尖,就在和冰輪一接觸之際,便被冰輪上的倒鉤鎖住,要想後撤,已是不及!

江青嵐心頭猛驚,辣手郎君卻心中狂喜。

右手青玉輪一轉,左掌“毒龍探爪”,疾如閃電,向江青嵐右肩拍到!

這一下,真是電光石火,奇快無比。

眼看江青嵐如果不棄卻手中長劍,身向後退,便得傷在對方“黑煞掌”下。

變起倉猝,瀾兒禁不住“啊”的驚叫起來!

正當此時,突然聽到“錚錚”兩聲清響,人影倏分。

其中一人,步履踉蹌的隻往後退了兩三步,便仰天跌倒!

那正是辣手郎君溫璜!

原來他方才一招鎖住對方長劍,左手黑煞掌,也跟著遞出,就在這一瞬之間,耳中聽到錚錚兩聲,手上頓覺一輕。

各自躍開之後,他低頭一瞧,隻嚇得魂不附體。

隻見自己手上的那柄師門重實,江湖上聞名喪膽的毒冰輪,據說乃是萬年玉所雕成,平日裏,任你再鋒利的寶刀寶劍,都無法傷它分毫,這會竟然被對方長劍,削去了兩枚倒鉤!

這是師傅的成名兵刃,自己……

他剛想到這裏,驀覺右肩一陣麻木,低頭一瞧,隻覺自己右肩,原來被對方劍尖,劃破了三寸來長一道血溝,像墨一樣的黑血,還在泊泊不停地,順著臂彎往下流出。

黑血!他猛地心頭一震,這分明是對方長劍,削斷毒冰輪上兩枚倒鉤之後,再劃上自己肩頭。

那末自己中的,就是毒冰輪上的劇毒!

就在這一瞬之間,隻覺自己半個身子,不但業已麻木,而且麻木的範圍,正在迅速的逐漸擴大,整個身子,都起了一種**的感覺,一個踉蹌,跌坐地上。

溫璜那裏還敢怠慢,趁著跌坐在地之際,立即左手一伸,撕開衣襟,十分迅速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磁瓶,用嘴咬開瓶塞,把藥末向口中傾入,和津咽下。

又在手掌上倒了一些,敷上傷口,人就在地上,閉目養神。

江青嵐想不到七星劍竟有如此威力,連毒冰輪這類武林中著名兵器,都被自己隨手削損,一時不禁怔怔出神。

瀾兒慢慢的走近他身邊,低聲問道:“嵐哥哥,你的寶劍真好,連毒冰輪都給你削斷了兩枚倒齒呢!”

說著,她大眼睛眨了一眨,又道:“啊!嵐哥哥,你劍上還淬有劇毒?”

江青嵐搖頭道:“沒有,那是他……”

瀾兒攔著說道:“哦!我知道了,你削了他毒冰輪,那是他自己輪上的毒。哼!活該!

誰叫他師父在輪子上安上劇毒,害人害己。”

辣手郎君溫璜服下師門的獨門解藥,劇毒自然很快消解。

他右手緊握著青玉輪,一躍而起,惡狠狠的盯著江青嵐、瀾兒兩人,厲聲喝道:“小狗,你是何人門人?報個萬兒,咱們青山綠水,異日再領高招。”

江青嵐還沒答話,瀾兒已接口說道:“他叫江青嵐,我叫瀾兒,如果還不服氣,要找場子的話,隨時隨地到析城山如意嶺來好了。”

溫璜聽到析城山如意嶺這幾個字,不覺臉色微微一變,獰笑道:“好!你們既是析城山兩位老前輩門下,溫璜暫且別遇。”

說著,雙足一頓,便往林外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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