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雲措冷笑道:“原來馬幫的掌權人做事是需要別人來提醒的。我在每次出貨前就會檢查相關手續是否齊全,大到馬匹健康,小到筷子成雙,無一錯漏。但凡你上心點,又豈會看不到沒辦鹽引?”

穀雲措可不會承認這是圈套,三兩句話就把責任引到了穀勁鬆身上。這下,眾人看待穀勁鬆的目光又多了一分鄙視。

“可你也不能僅憑一個鹽引就取消我們的合作資格。”穀勁鬆嘟囔著,顯然氣勢已經沒有那麽足。

穀雲措別開頭沒說話,正在這時,穀力行站了出來。

“Y頭啊,這事確實是穀力平的不是。但念在事出有因,你就再給個機會。再說,你也不能以此斷定他們不專業。也許上馬結束後,他們就會去鹽檢司申領鹽引呢?”

眾人一聽,在理。

“對啊,我們隻是暫時沒有鹽引,不代表我們不會去申領鹽引。”穀力平跟著說道,“我們穀家馬幫遵紀守法,沒有鹽引堅決不會上路。”

穀雲措笑看穀力行,這人,很懂得配合自己。

“那依您之見?”

“請你重新評估。”

馬幫大堂,氣氛肅靜。

除了伊旗,每個人臉上都看不出喜怒哀樂。

“老六啊,你這麽做不厚道,怎麽可以叫她重新評估呢?”

“怎麽?三哥對你的手下沒信心?”

穀力平冷哼一聲,為了這次走貨,他特地安排了馬幫裏最強壯的馬夫,就連那二十匹騾馬也是膘肥體壯。

他就不信眾目睽睽之下,這穀雲措會將黑的說成白的。隻是,這女娃子有點邪,他不敢保證對方會出什麽幺蛾子。

“誰是掌幫啊?”

隨著穀雲措的發問,檢驗正式開始。

掌幫,就是馬幫的實際負責人。比如以前的穀滿倉,後來的穀雲措。他們不一定會跟著出貨,但是卻要了解每次任務的布置和安排。

“是我。”穀力平昂著頭。

看他那表情,穀雲措也不在意,“你們準備走那條道入關?”

“米倉道。隻需翻越米倉山,較為安全。”

聞言,穀雲措和伊旗來了個對視,果然,和他們猜想的沒錯。

四川到陝西共有8條道路,它們各有特色。

比如穿越秦嶺的“陳倉道”就留下了“暗度陳倉”的典故。

而“荔枝道”則是唐玄宗為讓楊玉環吃上新鮮荔枝建的古道。

至於這“米倉道”嘛,大家聽過“月下追韓信”嗎?就是這!

穀力平說得沒錯,它確實安全,但也有弊端。

“你可知這米倉道出重慶後會沿著渠江、巴河北上?”穀雲措問。

穀力平不明其意。

穀雲措把臉一板,聲調一高:“我們運的是什麽?是鹽!萬一馬兒失蹄,鹽落江水,責任誰付?”

嗬!

隨著穀雲措的話音,伊旗也適時的冷哼了一聲。

在水邊運鹽,別說鹽巴落水能不能搶救,就是那晨晚的水汽也能毀掉它。

“錯了,我是要走金牛道,那邊安全。”穀力平立馬改口。

“金牛道?繞道利州?再經過儻駱道去長安?嗬嗬。最險峻的道路,十馬去二。”穀雲措嘴角一撇:眼中更是不屑。

呃……

穀力平臉憋得通紅,這穀雲措不看馬夫,不看騾馬,反而追問走貨的具體細節。

夠刁難的。

看到穀力平吃癟,穀雲措卻是一陣暗爽。

沒辦法,她是甲方,她的話就是決議。

誰不服?

不服憋著!

“那依姑娘所見,我們應該選取哪條蜀道呢?”

又是穀力行,他總是在關鍵的時刻給穀雲措遞話頭。穀雲措自然也不會浪費他的好意,故作不爽:“我倒是想說,可沒人打算學啊。”

呃……

穀力平好氣。

算了,忍:“煩請姑娘賜教。”

穀雲措對他的“虛心”很滿意,“先有荔枝道到陝西西鄉,再進子午道入長安。”

子午道,“明修棧道”的子午道,因穿越子午穀而得名。

鹽巴這玩意怕水也怕太陽直曬。而子午穀相對植被茂盛,氣候幽涼,適合鹽巴儲存。

果然,聽到穀雲措的答案後,穀力行帶頭表示讚許,逼得穀力平也不得不來一句:“還是姑娘想得全麵,這對我來說,深有啟發啊。”

說完,穀力平下意識的看向伊旗,畢竟這人才是真正的老板,希望他不要對自己有什麽看法才好。

穀雲措也懶得理會穀力平的恭維,這才哪到哪啊?搞這麽多事難道就為了啟發啟發你?

想多了。

“那麽,誰又是馬頭鍋?”穀雲措直接進行下一個問題。

穀勁鬆不淡定了,因為馬鍋頭正是他。

馬鍋頭,即馬幫首領。

因為他牽的馬頭上有一麵鏡子,可以照射前方危險,而他後背背著一口鍋,負責整個馬幫的生活,所以被稱作馬鍋頭。

此時的穀勁鬆有點忐忑,連眼神都不敢和穀雲措對碰。

而見到站起來的是穀勁鬆,穀雲措一點都不驚訝,反而捂著嘴在那笑。

他這一笑,更是讓穀勁鬆頭皮發麻。

他有預感,自己要倒黴了。

“孫侄女,這人有啥不對嗎?”這穀力行真的是個人才,他對穀雲措的稱呼隨時都在變,不管是叫“措兒”,還是叫“姑娘”,亦或者現在的“孫侄女”,總是在特定的環境下有不同的寓意。

他喚穀雲措孫侄女,那就是在提醒她同為穀家人,稍微留點麵。

也是,都沒開始問呢,自己就在那捂著嘴巴笑,羞辱意味更濃。

“馬鍋頭不僅要帶路,更要了解騾馬的習性、疾病和一般治療知識,還得會勒馱子、釘馬掌、聯絡交往、貨物接轉、經濟往來、結算分配。這些你都懂?”

穀雲措見好就收,但她這段話卻直接讓穀勁鬆傻了眼。

馬鍋頭不就是個牽馬的嗎?

穀雲措曉得他是個半吊子,嘴角一彎,“不懂是吧?那你可知馬幫行話和禁忌,忌見耗子搬家,忌宿沙河畔,還有忌穿紅、黃二色衣服。”

此話一出,穀勁鬆終於明白穀雲措為什麽笑了。

他穿的正是黃色衣服!

見穀勁鬆呆愣楞地站在原地,伊旗帶來的人率先嚷嚷起來。

“這都給我們配的什麽隊伍?”

“掌幫不管事,馬鍋頭不懂事,完全沒把伊氏當回事。”

“取消契約,叫他們賠償!”

大堂一片嘈雜,但是穀力平眼中隻有那個可惡的女娃。“你就這麽想毀掉這筆生意?這可是你父親的基業。”

是啊!

正因為是父親的基業,我才不會讓它落到你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