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雲卷雲舒,自由的變幻著形態,顯得那樣的悠閑自得。

恍然間,寒婧覺得剛才的惡戰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火鳳陡然間一聲清唳。

“死鳥,發什麽瘋啊!”

寒婧不滿的叫聲剛落,火鳳已一口火噴向前方空無一物處。

火浪之中,有某個匿形的怪物現出形來。那東西遭受這迎頭痛擊顯然傷得不輕,發出一聲悲鳴,頹然墜落,重重的砸在林教官他們刻畫的陣圖上。

“怪物來了!”

冷無涯驚得跳了起來,回頭看到鎮定的寒婧,他又羞愧的垂下頭。

那是一隻黑色的大鳥,全身散發著淡淡的黑光與一種陰森濕冷的氣息,這是長年累月生活在地底的生物才有的氣息。

“這隻鳥是哪裏來的?”林教官對麵的陸教官驚問。

它肯定是剛破禁而出的,被方才火鳳那一口火給燒壞了,還是受到了驚嚇,匐伏在地上全身的羽毛都在顫抖。

寒婧沒好氣的說:“專心想辦法加固封印吧,再耽擱下去,還不知道要冒多少怪物出來。這隻死鳥就不用管了吧。死鳥,燒了它。”

前一個“死鳥”是地上的鳥,後一個“死鳥”是火鳳,難得火鳳居然領會了寒婧的意思,也沒有半分不滿,歡快的叫一聲,張嘴就是一口火噴出來。

“等等!”林教官說話時揮劍擋在火鳳噴出的火浪上。那柄樣式古樸的玄兵的劍身頓時熾紅,連劍柄都像燒紅的鐵燒得他掌心皮滋滋的作響。

虧得寒婧叫住火鳳,同時一道柔和的冰玄力打出滅掉火浪,並迅速給林教官的玄兵降溫,才沒對他造成更大的傷害。

連道謝都沒有,林教官仿佛沒有意識到寒婧幫了自己,隻是呆呆的看著地上的大鳥。

那隻大鳥抬起頭來,寒婧驚異的發現它的臉居然是一張女人的臉,那薄薄的麵皮下看得清楚淡藍色的血管,它的眼皮本來是合擾的,這時忽然睜開了眼睛,卻沒有眼珠子,是被硬生生的挖走的,而且時間有關久了,黑洞洞的眼眶裏沒有血漬。

“幫,幫幫我——”合攏在背上的翅膀吃力地打開,它展示了背部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那道像蚯蚓一樣醜陋的扭曲著的傷口還在蠕動,不,準確的說是裏麵有無數的細小黑蟲在湧動。

教官們看了一眼,如遇鬼魅般一齊倒退,動作整齊劃一的令人驚歎。

寒婧有種感覺——教官們認得這隻怪鳥。這感覺很快得到證實,林教官說:“抱歉,姬玉兒,這黑靨蠱已經破蛹成蟲了,我們現在也被困在這裏,真的幫不了你。”

一隻叫姬玉兒的鳥,跟神情古怪的林教官之間不會有什麽八卦吧?寒婧忘了身處險境,讓八卦之心大起,眼珠子瞪得溜圓。

姬玉兒那隻鳥的臉上浮現出醉人的笑靨,淒美中透著心滿意足。“林伊,能再聽你叫姬玉兒,真是太好了。”它說。

別的教官們臉上的表情五花八門,但他們似乎都不奇怪姬玉兒這麽說。

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扶姬玉兒,伸到一半又無力的垂了下來,林伊教官恢複了平素的淡然:“姬玉兒,還有什麽是我可以幫你的?”

或許是剛才那句話已經凝聚了全身的氣力,姬玉兒蒼白的嘴唇翕動了一下,想努力地說點什麽,最終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它費力的抽出壓在腹下的爪子,將緊緊抓著的一塊黝黑的石頭遞給林伊教官。

淡淡的憂愁籠罩了它的眉目,盡管再沒有睜開過眼睛,在林伊教官接過綠石頭的那個瞬間卻有著羞澀純潔的光澤,那是一個普通人類少女的表情。

定定的看著,林伊忽然忍不住俯下身,吻了吻它的額頭。

讓這詭異的變故驚呆了的寒婧,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啦!林教官愛這隻鳥,林音知道麽?林音娘知道了一定心痛的!

想要鄙視林教官,像鄙視娶了姨娘們的父親那樣,但寒婧發現內心裏卻隻有同情。她要同情什麽?林教官愛這隻鳥卻不能與之相守,還是他悲催的愛上一隻鳥?這簡直比人鬼情未了還要淒美!

“一定要活下去!”

林伊教官仿佛忘記了所有,深情如許。

隨著他的話語,姬玉兒笑了,蒼白的臉上飛起迷人的紅暈,沒有瞳孔的眼睛彎起來,笑得如此溫暖、開朗而幹淨。

心被那絕美的笑靨刺痛了,林伊痛苦的閉上眼,等他再睜開時,姬玉兒已經消失了,仿佛從來不曾來過一般。

“姬玉兒?”

林伊淒然叫道。那聲音聽得寒婧都忍不住要落淚了,她也東張西望試圖幫他找到那隻黑色的大鳥。

玉石碎裂的聲音隨著林伊握緊的動作響起,林伊下意識的低頭去看,手裏的那塊綠石頭出現了縱橫交錯的裂痕,那些裂痕很細,卻深達石心。

“林教官,石頭燒起來了!”寒婧驚叫。她也讓眼前詭異的狀況嚇著了,掌心裏都開始冒汗了。

緩緩的伸展手臂,掌心朝上平托著綠石頭,林伊認真的看著掌心裏的綠石頭,看得那麽入迷,神情溫柔如看著深愛的情人。

本來不起眼的綠石頭表麵的裂痕裏冒出光,看上去就是石頭在燃燒。光起初微弱,很快變得耀眼奪目。

那種光,仿佛能隔絕所有物質的光,充盈這方天地,隔絕其他所有,自成空間。

寒婧分明看到,在那光影裏,有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懸浮不動。“是誰,你是誰!”她忽然激動的叫著,難以自抑的恐懼自心頭湧上來。

“阿青,你怎麽了?鎮定點!”冷無涯抱住寒婧大聲的安撫著。平常,他也會跟何遠山他們一樣喊老大,但是內心裏卻隻願意叫“阿青”,此時真情流露叫的也是阿青,但是不管是寒婧還是別人都沒有留意他。

寒婧依舊衝著光影裏的人喊叫著。

林教官他們都泥雕木塑般的不言不動。

那個浮在綠色光影裏的人沒有聽到寒婧的叫聲,也一動不動,隻是睜著血紅色的雙瞳。光影裏,有仿佛來自虛空的黑色小閃電頻閃,連續劃過他的身體,卻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創口。

那不是人!

很想大聲的叫出來,但是寒婧發現張了嘴卻沒有發出聲音。這時她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對了,在落日山脈裏看到過那個人影。

就在寒婧想要認真回憶一下當時情景時,腦子如受重擊,痛得她抱頭呻吟出聲。

“阿青你沒事吧?”冷無涯焦灼的問。他相當痛恨自己除了問這些廢話,根本就幫不上任何忙,隻能看著她被疼痛折磨。

呼了一口長氣,寒婧閉上眼睛聲音暗啞的說:“我沒事,冰塊不用擔心。趕緊想辦法讓林教官他們清醒。”

“阿青,你真的沒事?”冷無涯無法自控的又問了句廢話,看到寒婧瞪眼又趕緊說:“呃,當我沒問過。”

寒婧不自覺的笑了,眸子裏波光流轉,仿佛浮出水麵的月亮明亮澄澈如許。

青澀的冰塊男看得出神之際,林教官斷喝:“你們都退開!”

那把被火鳳燒過又被寒婧用冰玄力抹過的劍出現在林教官的手裏,他揮劍斬向光影。

劍尖落處,正是那個自成空間的光影壁壘最薄弱的一處,劍光迸射,在光影壁壘上打開一個米粒大小的缺口,隨著劍光不間斷的灌入,米粒大小的缺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

懸浮在光影裏的人仍是保持著同一姿勢,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但他也絕不僅僅是個幻影,寒婧肯定他即便不是自己所猜想的那個人,也是一個曾經強大存在的靈魂體,隻是現在已虛弱無比,用秋後的螞蚱形容也並不為過。

這個靈魂體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控製著,將全部的靈魂力量凝聚起來燃燒。幽幽的燃燒的靈魂之火熄滅了,燃燒的石頭並沒有變成灰燼,隻在光芒消失後又恢複成一塊綠石頭。

輕了很多的綠石頭,從林教官手裏滑落,被眼疾手快的寒婧搶在手裏。入手溫涼,一股異樣的感受從她的掌中蔓延至心頭,竟有著莫名的心悸。

很想找人傾訴,可眼下寒婧還是得緊緊的閉上嘴巴。她猜到的事實太駭人了,如果說出來不被別人把自己當成瘋子,就會引起軒然大波。

如果師父在就好了!寒婧暗自歎息。她決定出去後就去找師父,這事兒壓在心裏太難受了,唔,才不要管他是不是在閉關呢!

“問題解決了,我們應該很快可以出去了。”神色疲憊的林教官忽然說。

沒有人應聲,連同幾位教官在內都一頭霧水。

淚花在眼裏閃動,林教官難過的說:“姬玉兒冒死把那塊魂玉盜了送出來,沒有魂玉靈魂之火灼燒深淵入口的封印屏障,黑暗生物無法破開屏障了。”

“姬玉兒是不是——”寒婧問不下去了,是讓林教官眼底的悲慟把問題壓回去的。她感覺所有涉及姬玉兒的話題,都是在殘忍的揭開林教官心頭的傷疤,結痂的傷口揭開還是血淋淋的。

迅速冷靜下來,林教官語氣有些生硬的喝道:“殺光那些黑暗生物,準備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