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婧就不明白了,到底散播這些小道消息,那些長舌婦能得什麽樣的好處。

好吧,她,寒家大小姐,跟寒家長房長媳,即便是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也是在閨房之中,誰還能拿她們去治罪?

“你主子就為這氣得午飯都沒去吃?就是我取笑她摳門那話,能影響她在寒家的地位?需要我公開申明那是開玩笑的不?”寒婧不爽的質問。

小欣是個機靈的丫頭,賠笑道:“主子哪是為這個氣的,隻是覺得家裏的下人太沒規矩了,她倒還罷了,什麽閑言碎語,冷風冷語的,還有我們爺頂著,大小姐倒底是沒出閣的姑娘家,被人嚼舌頭,才真是令人恨。”

寒婧失聲笑道:“你倒是個伶俐的,算你會說話。那回去替我帶話給你主子,隻有咱們姑嫂欺負人的,沒有被人欺負的。自己去找大哥領賞,我說的,要重賞。”

“婢子就多謝大小姐了。”給寒婧行了個禮,小欣開心的退了下去。

在小欣離開後不久,悠雲閣裏婢女碧兒出去了。

碧兒一徑來到胡姨娘的院子,跟胡姨娘身邊最寵信的婢女珍兒聊了一會兒。

彼時,胡姨娘正在聽胡依蓮吐苦水:“姑姑,您都不知道,帥府裏的那些人有多壞,都背地裏議論我娘家清貧。”

胡姨娘淡定的說:“那就讓她們議論去。你要記得,你能做元帥嫡子的正妻,就證明你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那些人背後議論你,說你閑話,是嫉妒你。越妒忌,越要沉得住氣。才能坐穩自己的位子。就好像剛才,你在花廳做那個出頭鳥就很是不該。”

攬著姑母的肩,胡依蓮撒嬌道:“人家是為你們抱不平嘛。”

“姑母當然知道。”輕描淡寫的說罷,話鋒一轉,胡姨娘瞬間淩厲起來:“說句不中聽的,論心機,你比寒婧那丫頭差遠了,就是妍兒也比你能忍。你可千萬不要像寒嬌那丫頭,自尋黴頭。元帥府這門親事結得著實不容易,很費了我一番心血的,你也得爭點氣,別讓人笑話我娘家侄女兒是個空心蘿卜。”

“是,姑母。”胡依蓮乖巧了應道。

“你顧好自己,姑母就開心了。寒家的事情,沒你想象的簡單。姑母不便多透露,你隻要曉得,隻要你行得端坐得正,劉家就不敢薄待了你。好了,你去吧,一會兒姑母還要跟我家老爺談正事兒呢。”

看到姑母露了個頗有深意的笑,胡依蓮馬上明白過來,低聲笑道:“寒婧?”

“嗯,那沒娘的丫頭太沒規矩,有欠教養,不能再放任自流了。”抿嘴兒一樂,胡姨娘打發走了娘家侄女兒,進了內室。

雖然沒有正室夫人的名份,這裏臥室卻是寒非之的發妻生前居住的,李姨娘跟她明爭暗鬥了好久,最終是她搬了進來。她一直刻意的保持著臥室的原貌,連那張懸著藕色百蝶紗帳的拔步床,都沒有換過。

和衣斜倚在**,胡姨娘保持著很大臉上的笑容隱去,對著空氣,她低低的說:“知道你不甘心死,所以讓這四個孽種來折騰我。好哇,我會讓你知道,我一定是最後的贏家,你再不甘心也是枉然。”

那是一種年深日久積澱的恨意,哪怕是對著空氣,胡姨娘那雙杏花眼也熠熠生輝,顯得鬥誌昂揚。寒非之進來時,她仍在臆想之中。

“想什麽呢?”寒非之隨意的問。

一驚,胡姨娘有些慌亂的瞅去,發現寒非之已朝西牆下的紫檀架走去,顯然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暗自鬆了口氣,她起身來嗔道:“還有閑心看那些個玩物兒啊。”

“怎麽了?”隨意的答了聲,寒非之取下紫檀架上擱著的血玉如意,輕輕的拂拭著,眼中露出緬懷的神情與深藏的哀慟。

濃濃的嫉恨在眼中閃逝,胡姨娘溫婉歎道:“大小姐,到底是個孩子啊,娘親也不在了。承受這麽大的壓力,老爺做父親的,也要認真的關心一下。”

眼前閃過女兒那倔強的眼神,寒非之心頭一窒,很有些鬱悶的說:“有她哥哥們管著呢。那丫頭出不了事。”

“噗——”輕笑一聲,胡姨娘扭著腰身過去,伏在寒非之背後,輕笑道:“合則老爺還跟孩子們慪氣了呢。”

“哪有!”想著兒子們讓他顏麵大失,寒非之老臉發紅,很有些狼狽。

“妾身可是爺的通房丫頭出身,冷了熱了,高興了,還是生氣了,爺還能瞞得過我?”放開寒非之,走到他的麵前,胡姨娘正色道:“說正經的,大小姐是個姑娘家,名譽受損嘛,且不說了,寒家也不是小門小戶,大小姐又是天仙般的人物兒,主動來求的好人家兒郎必然不少。老爺肯定無須為這事兒犯愁。”

這話寒非之聽得舒服,溫和的問:“你倒底要說什麽?”

“三位少爺對妹妹照顧得無微不至,這是他們兄妹情深,是好事,但是他們到底也沒有生兒育女過呀。大少爺也才娶了妻呢。想當年,夫人端莊典雅,儀態萬方,當真是名門淑女的典範。若是健在,倒沒事了。”點到即止,後麵的話,胡姨娘就不必贅述了。

提到亡妻,寒非之的臉色驟然冷凝,但他還是認真的思考了胡姨娘的話,末了輕歎:“還是你最細致啊。嗯,明天,我就安排一下。”

又是一聲輕笑,胡姨娘說:“老爺覺得,直接指個人過去,大小姐能聽人家的不?就大小姐那性格,不把人直接踢出去啊。”

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那丫頭還真不會鳥他派去的人,寒非之頭疼的問:“呃,那依你之見,該怎麽辦?”

假意遲疑了一下,胡姨娘猶豫道:“要不,老爺明兒個帶妾身過去試試吧。有您在,妾身也不算外人,看能不能讓大小姐聽進去一點。如果大小姐不抵觸,再正式安排。”

“明天怕是沒時間,我一大清早就得走了,就現在吧。”寒非之倒急了,立馬就要去,卻沒留意到胡姨娘複雜的眼神。

寒婧倒不意外老爹過來,甚至於胡姨娘跟著一起來沒表示出任何異常。她保持著小欣離開時候的姿態,懶懶的趴在桌子上,把玩著那鴛鴦纏絲匕,等老爹走到桌子邊,才站起來叫了聲:“爹”。她那份平靜,讓寒非之跟胡姨娘倒還有些意外。

“咳咳。”清了清嗓子,寒非之嚴肅的說:“婧兒,這一個月,你不要修煉。”

自個兒私習《冰玄功》是個眾所皆知的秘密,父女倆也一直很有默契的彼此間從不提及此事。沒想到老爹會主動破冰,譏誚的笑容浮現在唇角,寒婧悠然反問:“爹,女兒這一個月不要修煉什麽呢?”

略過這個讓他有些狼狽的問題,寒非之更加嚴肅的說:“從今天開始,你要學禮儀。”本來還想說讓學女紅的,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對這女兒要求太高,就忍著沒說。

到這時,寒婧才拿正眼去看胡姨娘,在她臉上逗留了片刻之後,又移回到老爹臉上,唇角譏誚的笑容隱去,像是發現了有趣玩具的孩童,笑得好不燦爛。

寒非之不由得懷疑起自己不夠嚴肅,不然這丫頭的神情,怎麽像那看見了耗子的貓呢?預料之中的抗議聲音沒有出現,精神抖擻的貓還挺開心的笑道:“好事兒啊。學禮儀,嗯,聽著不錯,該從何學起呢?”

早就準備好寒婧一旦發飆,就要如何措詞的胡姨娘,發現整個套路沒按計劃好的演,她準備好的台詞都用不上,但她反應也快,溫婉笑道:“大小姐真是懂事了,那麽既然大小姐也不反對,今兒就先從站開始練習吧。”

走進來的時候寒婧坐著,自己站著,這死丫頭還不拿正眼瞧自己。胡姨娘拿定了主意,要讓她頭頂蘋果,結結實實站上兩個時辰。抿嘴兒合宜的一笑,她把特意帶來的蘋果遞了過去:“禮儀首先要學站姿,大小姐把這個蘋果——”

不等胡姨娘說完,寒婧抓過蘋果,張嘴就咬:“嗯,虧你細心,知道我中午沒吃飽,特意給我帶蘋果來吃。梅蘭竹菊,你們幾個丫頭都死哪兒去了,來一個倒茶。嗯,姨娘,您接著講那個禮儀吧。爹自個兒找地方坐,娘親在的時候,您反正也常過來的,喏,娘親手繡的坐墊還擱那椅子上,請坐吧。”說著,她自個兒先坐了。

提到亡妻親手繡的坐墊,寒非之一陣失神,竟然忘了來幹嘛的,傷感的過去撫著那個坐墊遙想當年,也沒留意胡姨娘投來的眼神。

想讓寒非之訓斥一下寒婧的想法落了空,沒有他發話,他們父女坐著,自個兒按規矩還得站著!暗自咬了咬牙,胡姨娘笑著說:“大小姐,這蘋果可不是拿來吃的。”

“蘋果不能吃,難道有毒?”寒婧像嚇著似的,甩手把蘋果扔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