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如洗,一串流星劃空而過,撞進天邊的星雲漩渦,帶出一圈圈瑰麗光暈,給眼前的景物塗抹上夢幻的色彩。正對著窗口的蒼翠秀峰,垂掛峰頂直泄而下的瀑流恰如水晶幕布,星雲投射的瑰麗光輝灑在瀑布上變化萬千。

乍看,就像點點光螢在瀑布上聚集,慢慢的,光螢聚成水晶幕布上的一朵花骨朵兒,掠過瀑布的風拂動,水晶幕布上綻放出一朵美得令人窒息的花。寒婧倚窗托腮凝望那朵妖異的花,看入了迷。

走到窗前廊下,楊烽看到那張堪稱絕美的嬌靨上有淚痕。心疼了,想問,卻怕驚擾了她。佇足靜立,直到她偶爾偏頭過來露出訝然的眼神。“今天感覺怎麽樣?”他走過去,很自然的為她攏上滑到耳畔的發絲。

懶懶的應了一聲,沒有表達出什麽具體的含義,寒婧又將視線投向瀑布上綻上的花。她在窗口吹了一段時間的涼風了,臉頰冰涼。

伸手抹去她頰上掛的淚水,順勢用手捂著她的頰,楊烽溫柔的說:“袁家到我家退了親,袁青琳想來見見你,不想見她,我去打發她走。”

毫不意外楊袁兩家的親事會告吹,寒婧敢打賭是楊家主動提出退親的,隻是為了讓袁家麵子好看才對外宣稱是袁家要求退親。“那女人要見我幹什麽?”她懶洋洋的問。

“沒問。她跟袁家人上門退親,她說要來見你,我正好過來就順便帶來了。不想見,我讓她走吧。”楊烽說。

“聽聽她想說什麽。你先下去,我換件衣服就來。”寒婧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出於什麽心理,對袁青琳的虛偽以及狠毒她已經有體會了,她也沒必要在那女人麵前炫耀,可是她就是想聽聽袁青琳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有什麽話說。

昨天在於祖師爺那裏吃過飯之後,血修羅跟她被安置在這棲霞樓。三層獨棟小樓,四圍古木蔥蘢,極為幽靜雅致。夜裏,她睡得很不安穩,不斷的夢到地陷的場景,三更時醒了就再也無法入睡。侍女清早送來一疊新衣服,她無聊就爬起來試新衣服。

她現在穿的就是早上換的一身簇新的煙羅色的束腰百褶曳地裙,長發隨意的用絲帶束起,現在也沒打算再換衣服,隻是不想跟楊烽一起下樓去見袁青琳,隨便找了個藉口。

等了一會兒,寒婧慢吞吞的下樓去。走到轉角處,聽到樓下有個清雅溫潤的女子聲音幽怨的說:“楊烽,我錯了麽?”她縮回了邁出去的腳,靜立不動。

沒有對寒婧的溫柔,楊烽眼中蘊含譏誚的鋒利,孤絕如刀。麵對如花佳麗一臉淒然,他毫無憐憫之心,冷冷反問:“你覺得還有必要多此一問麽?”

涼薄的話語,字字如刀刺入心裏,袁青琳瞳孔中滿是潮濕的霧氣。她很努力的咽下鹹鹹的淚水淒然道:“是,我不該有此一問。”

楊烽沒有出聲,似乎認為她就該如此。

樓下,再沒有聲音。

窗外,湛藍色的天空一輪紅日斜掛,陽光穿過不太茂密的枝葉被過濾成斑駁的光點,透過窗口灑落在寒婧身上,也灑落在樓道壁畫上。

寒婧像是忘了本來要幹嘛,佇足欣賞那幅壁畫。

壁畫上一樹梨花隱在輕紗薄霧般的雲片後,在陽光塗抹後越顯清逸出塵,作為梨花樹背景的夜空散落幾點疏星,這時在陽光暈染下也多了釀過般的醺然醉意。

楊烽扭頭朝樓梯上張望,恰好看到陽光密密的灑落在寒婧的身上,她凝脂玉般的肌膚被陽光與壁燈的光映照,折射出誘人的光彩。他臉上的表情也明亮起來,雕塑般的五官也變得生動柔和。“阿婧,看什麽這麽入神?”他甚至都忘了還有袁青琳這位客人在,笑著迎了上去,很自然的摟住寒婧的腰。

實際上,寒婧是走到一半的時候覺得太別扭,感覺這麽下去傻乎乎的,但又不好意思反悔,那顯得她心虛不敢見袁青琳。即便明知道袁青琳不是好人,但是袁青琳跟楊烽有婚約在先,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現他們應該早就成親了。說起來,確實是自己橫刀奪愛了。

“你管我!”莫名其妙的來了氣兒,寒婧使勁在他足尖上跺了一腳,看到他“噝”的吸涼氣,她孩子氣的笑了。推開楊烽,她輕盈如風的掠下樓梯。

袁青琳端莊大方的坐著,似乎剛才跟楊烽說話的不是她,唇角噙著清淺婉約的笑意。在寒婧下來後,她臉上的笑意更盛毫無芥蒂的起身招呼:“寒婧,冒昧來訪,打攪你休息了吧?”

“沒事。”寒婧就鬱結自己怎麽想不出漂亮一點的話說,隻能幹巴巴的吐出這兩字。看出她的不爽,楊烽覺得有趣握拳捂嘴偷樂。

“你們都是大忙人,我也不耽擱你們的時間。寒婧,我來,隻是想親口跟你說,我跟楊烽解除婚約了。我得承認,我不如你,當世怕也隻有你跟楊烽才是珠聯璧合的天成佳偶,我真的祝福你們幸福美滿。”袁青琳貌似真誠的說,假如楊烽不是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狠戾,差點都被她騙過了。

“嗯,你跟楊烽結束了,是你們的事情,沒必要跟我說。至於,我跟楊烽有沒關係隻有天知道,祝福什麽的還言之過早。”沒有看袁青琳,寒婧隻是本能的抗拒這個虛偽的女人表示出來的善意。她的視線落在侍女遞來的茶杯上。

杯子外壁描著一枝清雅拙樸的蘭花,杯子裏的水隨著手晃動在**漾,杯外壁蘭花也出現在水裏,茶煙嫋嫋,花水升騰在茶煙裏,輕啜一口仿佛也有了蘭花的幽香。寒婧喜歡水在花裏,花在水裏,與茶煙共嫋嫋的意境,這可以衝淡她現在反胃的感覺。

袁青琳刻意營造的氛圍瞬間支離破碎,笑容凝結的臉上,尷尬的看了看偷笑的楊烽,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耍寶的猴子。“那麽,告辭了。”她力持平靜的說。

“好走,不送。”寒婧連敷衍的興趣都沒有,連她自己都覺得是不是太過份了。等袁青琳走後,楊烽提醒她小心袁青琳時,她詫異的問:“你也覺得她有問題?”

“她表裏不一,外麵都以為她溫婉宜人,實際上她心如蛇蠍行事狠辣,就我掌握的資料,她身邊的侍女無故被打死的就不下十人。她在暗裏也培植了一批手下專門幹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楊烽說完,迎著寒婧審視的目光,趕緊說:“我調查她不算是錯吧?”

“嗯哼,調查我的資料統統交出來。”森然的氣勢陡然散發出來,寒婧晶亮的眸子有飛起的態勢,她倨傲的抬起下巴,凜然道:“還幹過什麽壞事沒坦白的,老實交待,趕快!不然被我查出來,你就死定了!”

被這姑娘嚇得心頭一緊,楊烽超沒氣節的說:“所有收集的資料情報都在喬森手上,你發句話,他還不乖乖送到你手裏,還需要我交什麽。”

“你就沒幹過什麽壞事沒坦白的?”寒婧陰陽怪氣的說,眼前浮現出梅雪儀的如花美靨,醋味十足。

差不多也猜到寒婧指的是什麽了,楊烽當然堅決否認:“遇上你之後,絕對沒幹過壞事。我可以發誓。”

“噗——”寒婧開心的笑了,渾如沒有心機的少女一派天真爛漫,笑容也極具感染力,讓楊烽眼前一亮感覺天色都為之明媚起來。

情不自禁的摟住寒婧,楊烽有些心猿意馬了。所有的雄心壯誌,所有的計策謀略,都在這一刻遠去,他現在腦子裏閃現一些旖旎畫麵,喉嚨有些發緊。“阿婧,我們成親吧?”

“這算是求婚麽?”寒婧乜斜著美眸似笑非笑的問,沒等楊烽回答,她發飆了:“尼瑪,袁青琳那女人的氣味還沒消散呢,就隨便一句話“我們成親吧”,就想讓姐歡天喜歡的接受那女人退貨麽?”

“我是退貨?”楊烽瞠目結舌的指著自己的鼻子。

上下打量了楊烽一眼,寒婧皮笑肉不笑的反問:“不然呢?”

這話題太危險了!楊烽暗罵自己豬頭,在袁青琳人走茶未涼的時候,跟寒婧提親,這不是找不自在麽?算了,這種事情還是直接跟她父兄商討比較穩妥。揉了揉鼻子,他聰明的扯開了話題:“在成親之前,要為你晉階帝級,成為玄騎神殿有史以來第一位二十九歲的紫晶玄騎,舉行一場盛大的慶典。不然,萬一別人誤以為是你嫁給了我,靠我幫忙才這麽快晉級,就冤枉了。”

為自己晉階大肆慶祝,寒婧不感興趣,不過楊烽扯的理由合她心意,所以毫無抵觸的接受了他的安排,隻不過多少有些悵然。

楊烽不懂,感情隻要摻雜了功利的東西就會變質。終有一天,他會後悔。不明白以後的情感糾葛,他此時單純的為輕鬆說服了她而慶幸,她不自覺的流露出的悵然也被當成偶爾流露的嬌弱,讓他為之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