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雲開,一道亮麗的彩虹橫架空中。暴雨之後,花圃裏那些一貫就不按季節開的花卉被抹上迷幻的光彩。花葉清翠欲滴宛如碧玉,醺醉的紅玫瑰像風裏跳躍的火焰,襯得一襲白衣的寒婧越發清麗脫俗。

拈在手裏的一枝黑鬱金香,花苞純黑,微微綻開的花瓣如同黑色的絲絨,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清香。一片花瓣隨風吹落,飄落到旁邊金邊蝶花叢深紫色的花瓣,她的視線也隨之落去,臉上流露出嬌羞的甜笑。

眼裏看的是花,寒婧想的卻是楊烽當眾求婚的場麵,心兒都醉了。身在寒家莊,她的心卻隨著楊烽飛去的南漠分殿。

玄騎神殿遭受重創,現在還不適宜舉行婚禮,楊烽先趕回南漠分殿處理事務,再者他哄騙了十八條龍也要帶回去安置。寒婧也得留在寒家莊煉製冰焰丹,才過了半個月,就有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昨晚,虞山由於祖師爺親自陪同來到寒家莊,清晨跟寒家老祖回了冥海星。老爹帶上長子長孫跟小寒山的族人也往魔鬼海域去了,二哥跟三哥像沒籠頭的馬駒子轉身就跑得不見影兒。寒婧越發在家裏呆不住了。

午飯後,寒婧也打算閃人了,臨走前來花圃看一看。

“大姐。”

在寒婧看得出神的時候,耳畔響起一道怯怯的叫聲。她扭頭,看到三妹寒妍站在身後。兩個庶出的妹子,都跟她不是一國的。多年不見,彼此間也沒有什麽久別重逢的喜悅。二妹寒姣的心思都在臉上還罷了,這個三妹看著是個清秀佳人卻相當有心計,在她回家這些日子都是躲著她的,今天主動來找她,是為什麽呢?

“有事?”寒婧不冷不熱的問。

“阿雲哥哥失蹤了,姑姑從黑月城趕來,說阿雲哥哥派人送了封信給她,說是把黑月城城主一職正式讓給超雲弟弟。”寒妍恭敬的說。

聽得出來,她跟夜孤雲的母親關係相當密切。唔,這個妹子適嫁的年齡生了場重病,後來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是不是想嫁給阿雲呢?寒婧暗自搖頭,為自己現在還有心情胡思亂想無語。

寒妍誤解了大姐搖頭的意思,焦灼的說:“是真的,姑姑眼睛都哭腫了,來請我們家幫忙找人。”

“阿雲在玄騎神殿南漠分殿領了個執事的職務,把黑月城城主之位移交給超雲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寒婧不以為意的說。

寒妍欲言又止。

沒再答理妹妹,寒婧拈著花枝到了前廳,夜孤雲的母親果然哭腫了眼睛,發絲篷亂,看到她出來未語淚先下。

“姑姑,別擔心,阿雲不會有事的。我馬上回帝都,見到他,馬上讓他回黑月城。”寒婧說時忽然有些不安,擔心夜孤雲會為了她答應楊烽求婚而傷心遠走。

匆匆趕回帝都,寒婧聽說夜孤雲從聖城回到南漠帝都的第二天就不見人影了,她越覺得阿雲是因為自己才會出走。

“肯定不是。”寒江肯定的說。

在夜孤雲離開的頭天晚上,兩人一起喝酒,夜孤雲還對寒江說:會默默的守護她一輩子,無論她跟了哪個男人,隻要看著她幸福就好。

淚水撲簌而下,寒婧焦灼的說:“阿雲說了就一定會做到,為什麽又會突然出走呢?”

“我擔心他遇到什麽危險,或者是被威脅了。”寒江隱晦的說。不想挑撥寒婧跟楊烽的關係,他沒說出心中的猜測:也許阿雲被楊烽逼走了!

沒有聽出寒江言下之意,寒婧叫來當天輪值的弟子查問夜孤雲的行蹤。得知夜孤雲清早起來還在幫著收拾被毀的房屋,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分殿主的書房,之後就再沒人見過他。

“書房裏的東西都沒有動吧?”寒婧陰著臉問。

被問到的弟子小心翼翼的回答:“應該不會有人動過。裏麵的東西還裝在箱子裏。”

“去看。”寒婧冷冷的說。

楊烽那間書房受損嚴重,四麵牆壁有三麵開裂,屋頂也豁口。灰塵倒是收拾幹淨了,裝東西的箱子堆在牆角,沒有上鎖,貼了封條。

“打開。”寒婧說,聲調平板得有些古怪。她的手握緊了拳頭,掌心裏冒汗。

箱子裏以書藉為主,阿雲不是個喜歡讀書的,寒婧直接忽略了這些書,注意力集中在楊烽收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上。缺了角的羅盤,生銅鏽的短劍,鬼臉的麵具,玉瞳簡殘片等等,她逐一看過,沒看出異常。

屋子裏的箱子隻剩下最後一個沒打開了,箱蓋打開時,寒婧的心忽然揪緊了,有個不好的預感冒出來。“楊烽回來進過書房沒有?”她忽然問,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問。

那名弟子詫異的看了寒婧一眼,如實說:“楊殿主回來也沒有進書房,一直在大殿處理事務,後來被總殿召去,一直留在總殿沒。”他嘴裏說話,手裏沒停,打開箱子,把裏麵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拿出來。

陽光,從屋頂的豁口泄落,射在寒婧的臉上。一把刀,也在這時候出現在她的眼前。這是阿雲的刀!她猛的偏頭,避過射到臉上的陽光想要證實是自己看花了眼。

是一把跟血狂刀一模一樣的刀!

寒婧尖叫:“把刀給我!”

寒江搶先把刀抓到手裏:“是阿雲的刀!怎麽會在這裏?”

像離水很久的魚幹張著嘴沒能發出聲音,淚水無聲的模糊了寒婧的眼睛。

“是誰?誰害了阿雲!”寒江像發狂的獅子揮刀嘶吼。

喬森剛走到門口,看到這一幕,悄無聲息的轉身離開向楊烽通風報信去了。

沒有注意到喬森來了,寒婧抹一把淚水森然道:“把刀給我看看!”

那名輪值的弟子也很機靈,趕緊說:“夜執事假如出了什麽意外,也肯定不是在書房,而且這把刀是在他失蹤之前就封箱的。”

“是,這把刀不是阿雲的刀。”寒婧肯定的說。寒江錯愕的看來,她又說:“這是應該藏在夜家廢墟的那一把刀,這個秘密是夜孤雲告訴我的,夜家秘室裏有一把仿真度極高的假血狂刀,假刀刀柄比真刀長半指。”

“這家夥都沒有告訴過我,重色輕友的家夥,這麽重要的秘密,就隻告訴你。”寒江撇嘴說,也不再擔心夜孤雲遇害。

寒婧想笑,淚水卻湧得更急:“血狂刀,認主條件極為苛刻,夜家子弟一直沒有出現能讓血狂刀認主的人,這是導致曾與寒家齊名的夜家迅速敗落的原因。阿雲在六歲就成功滴血認主血狂刀日夜隨身,這個秘密除了他父親沒人清楚,連夜家人都忽視了那把表麵上不起眼的血狂刀。”

“阿婧,你到底要說什麽?”

“夜家滅門之禍的罪魁禍首並沒有找到血狂刀,所以,才會到寒家莊去找阿雲,才有我們當時在落日山脈遇襲。黑風盜脅持了阿雲,忽略了他一直拿在手裏的血狂刀,也沒有搶走廢墟底下藏著的假血狂刀,因為有人將那把假刀被當成真刀搶來了。”

“啊?”寒江吃驚的張大了嘴。

“把我來到分殿之後的往來帳目及各類行動記錄資料都給我找出來!”寒婧厲喝一聲,嚇得屋裏屋外的人都大氣不敢嗬一口。

就連楊烽的心腹喬森也不敢跟寒婧玩手段,親自帶人把她跟著楊烽來到南漠帝都之後,南漠分殿的往來帳目及各類行動記錄資料都給搬到書房來。

寒婧冷著臉一本一本的翻看那些資料與帳目,直到楊烽接到喬森的傳訊從聖城趕來。“這把刀怎麽會在你手上?”她平靜的問。

楊烽裝傻:“是下麵人繳獲的戰利品,具體怎麽到我手上的,真記不清了”

指著那堆成小山的帳冊與資料,寒婧冷冷的問:“是哪次行動的戰利品?”

“是更早的事情了,我讓他們再翻翻。”楊烽真想抽喬森他們,為什麽不弄一本假的帳冊給糊弄過去。

“撒謊!”寒婧怒斥。

“阿婧——”

“到了現在,還想騙我?”

“阿婧,你聽我解釋。”

“我不傻!”寒婧憤慨的喝罷,顫抖的手指指著楊烽的鼻尖:“阿雲告訴過我假血狂刀被奪走的時間!黑風盜是怎麽被黑吃黑的我不清楚,但是,我敢以人頭打賭,阿雲被黑風盜從落日山脈帶往夜家廢墟,也就是你帶著我去黑風盜老巢的時候,火鳳實際上跟著阿雲,在黑風盜拿到假血狂刀的時候,火鳳搶走了假血狂刀,至於說那隻鳥怎麽搶得過一幫悍匪,肯定不是那隻死鳥的狗屎運氣,應該有你的屬下協助,我沒猜錯吧?”

早知道那把刀會壞事的,卻沒料到是把假刀,楊烽差點沒有一口黑血噴出來。

“太陰險了!楊烽你個該死的混蛋!你這頭披著人皮的狼,阿雲是不是被你害死了!”寒江像發狂的獅子撲向楊烽,手還沒碰到他,就被喬森截住拖下去,其餘的人不用喬森招呼都跟著退了出去。

“阿江說得沒錯,你就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狼!”寒婧悲憤的吼道,不久前的幸福感已經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