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怔忡看著床前直立如鬆的便宜師父,淚水悄然滑落,寒婧哽咽叫聲:“師父——”,又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麽,隻是淚水流得更見洶湧。

“疼麽?”楊烽低聲問道,語氣裏透著關切,臉色卻是陰得可以。

用力的眨巴眨巴眼,使勁兒用手背擦去眼淚,寒婧撅著嘴問:“幹嘛,我又闖什麽禍了!”

欲言又止,楊烽深吸口氣,像是在強壓著怒火或者是別的什麽情緒。

“為什麽不說啊!”寒婧眉頭一擰,雙肘一撐要坐起來,卻又被強烈的痛感淹沒,“唉唷”一聲歪了下去。

搶上前一把抱住這個倔強的丫頭,楊烽怒道:“還不老實躺著!你差點送了小命,知不知道,有你這麽瘋的麽?居然敢跑高階玄獸區去!”

明白師父是在擔心自己,寒婧心裏甜絲絲的,想笑,卻隻是裂了裂嘴:“人家都痛死了,你還罵!”

還想罵兩句讓這丫頭加深印象的,可是看到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精神也萎靡不堪,楊烽又舍不得罵了,歎道:“先睡一會兒吧,等會藥粥煨好了再叫你。”

提到粥,寒婧就垂涎欲滴咂咂嘴說:“還要等啊,餓死人都。”

滿肚子火氣在看到這姑娘饞貓般的舔舌頭的萌樣子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名邪火差點燒毀了楊烽的理智。“現在知道餓了?”他輕聲問,聲音有些怪,神情更是怪異。

“嗯哪,前心貼後心了都。”難得老老實實的點頭承認,寒婧語氣裏有著不自知的撒嬌的意味,傷勢太重的原因添了楚楚可憐的韻味,跟張揚神采截然不同。

有的女人像空穀幽蘭清麗出塵,有的女人像帶露的花朵清新可人,有的女人像帶刺的玫瑰芬香誘人又紮人,有的女人像一幅畫卷緩緩展開讓人細細品味頗有內涵。

楊烽不知道如何形容寒婧,如果硬要他形容的話,他隻能用大海來形容她,時而波濤洶湧時而風平浪靜。

咳,寒婧是記名弟子啊!楊烽臉紅了,暗罵自己無聊。

“師父你生氣了啊,臉都氣紅了耶!”精明的寒婧這會子犯了糊塗,以為是自己把師父氣得不輕,吐了吐舌頭。

那粉紅的舌尖閃了一下,楊烽的心肝兒就不爭氣的停跳一拍,還要裝腔作勢的訓斥:“能不氣嘛!你也太膽大妄為了,居然敢過風雷穀。”

“哇耶!師父哦,你進去過啊,還知道風雷穀呢!”一激動又打算撐肘坐起來,結果又俏臉變色“唉唷”一聲慘叫,然後寒婧躺在了師父懷抱裏。

讓妹控的哥哥們從小抱到大,寒婧比較了一下,覺得師父身上的味道跟三哥有些接近,但是又像大哥那樣有點香,不過香味有些不一樣,反正是比二哥身上永遠洗不幹淨的汗味要好聞得多。

打了個嗬欠,寒婧臉歪過去靠在楊烽懷裏閉上的眼睛。

天地良心,楊烽剛才隻是下意識的接住寒婧,怕她撞疼了,可是等她臉貼過來靠在懷裏睡著時,他就舍不得放手了。

兩名訓練有素的侍女進來時,分明讓楊烽看向寒婧那寵溺的眼神驚了一下,均有些錯愕。很快,她們壓下好奇心,一個把裝著藥粥的托盤放到桌子上,另一個把窗子打開讓屋裏的安息香的煙散去,並把香爐裏正嫋嫋冒著煙的安息香滅去。

鬼使神差般,楊烽示意侍女把藥粥給自己,然後一偏頭示意侍女們出去。

饒是侍女們再有職業素養也不由得微愕。

侍女們輕悄如貓的迅速退出去後,楊烽柔聲叫道:“阿婧,醒來吃粥了。”

一聽到吃,寒婧頓時醒了,隻是眼皮子沉重得睜不開,手揚起來在空中亂抓。

“好吧,別抓了,為師喂你吃,來,張嘴。”楊烽輕笑著把碗交到環擁這丫頭的左手上,右手拿湯匙勺了一匙粥喂到她嘴邊上。

用寒婧三哥的話說這丫頭吃東西的時候最乖了,比睡覺的時候都要老實。湯匙一到,眼皮依舊沒睜,她就張了嘴巴。

門外廊下,兩名侍女訝然互視。她們可是清楚自家這主子什麽脾性兒,他自己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主兒,爹娘那裏都沒喝過他倒的一口水來著,今天這事兒要是傳出去非震動整個楊氏家族不可。

對那位還不知道脾氣的寒婧,兩名侍女決定要好好巴結。她們隨楊烽來本來就是接到命令來服侍她的,隻是之前當成一樁任務,現在覺得服侍好了這位寒姑娘肯定能出人頭地,所以勁頭兒也足了。

楊烽跟寒婧都不知道兩名侍女們打的小算盤,一個管喂一個管吃配合得極為默契,寒婧吃飽了是倦意越濃,楊烽則是心跳越來越急眼神越來越熾烈,特別是她咂嘴巴嘖嘖有聲的時候簡直就是在考驗他的自控力。

從來沒有覺得自控能力如此的薄弱,楊烽不確定這是不是心魔作祟,有點後悔應該堅持閉關,而不是閉到中途想起來應該給這丫頭安排忠心的侍女,一是照顧二是保護三是監視,所以巴巴的帶了兩名侍女趕了來。

本來把人派來就行,但楊烽實在擔心這丫頭沒自己在旁邊看著會出什麽樣的狀況,覺得還是親自跑來看一看才能心安。這一看,就看得他心驚肉跳,魂兒都差點嚇飛了。

體內的筋脈亂得一塌糊塗,髒腑受損破裂得嚴重,丹田如果不是有冰魄劍鎮著估計也得損了,寒婧還能活著回來,在楊烽看來除了她是老天爺的私生女沒其他的解釋。

在寒婧蘇醒之前,楊烽派去審問冷無涯等人的手下也來回了話,聽說了她帶這些學員進那冰屬修煉場的經曆,聽得他恨不得把那幫學員都捆起來扔湖裏溺死。

等寒婧醒來,楊烽本來準備了一肚子話要教訓她的,可是她睜眼的刹那,他心頭湧起的狂喜讓所有教訓的話都拋到了爪哇國,眼前的世界都為之明媚妍麗。

愛,這個字眼浮上心頭,楊烽很想無視。他又喜又憂的發現愛的幼芽原來早就破土而出茁壯成長,達到他無法忽視的程度,想自欺欺人也辦不到了。

可以愛麽?

可以寵麽?

前者,楊烽還在猶豫,後者他覺得已成了習慣。

傷得太重,食量不小的寒婧終於也沒把那碗粥吃完就睡著了,就歪在楊烽的懷裏,睡得還不太安穩,不時的皺皺眉頭扭一扭嘴角的。

凝視著那張睡靨,癡迷如許,楊烽的眼神柔得醉人。

擱以前,他不會相信自己會為一個女人心動,而且是一個還未長開的女人,她隻能算是個淘氣的孩子。

此時,那種愛如靜水流深的感覺,讓他忘了整個世界,隻想靜靜的守護,守著她長大,守著她綻放最美的風情。

以後,結果,他都沒有去想,這一刻,隻要靜靜的看著她就好。

從窗口射入的陽光一點點的退了出去,窗外的天空塗抹上蒼涼的暮色。

遠處,風院學院南漠分院的院長室裏人頭攢集,自莫胖子以下都是大汗淋漓,全跟死了親爹一樣垮著臉。

跟寒婧一起進修煉場的學員們都在,像罪犯一樣靠牆壁站著,即便冷無涯跟陸揚也沒能享受到特權。

陸揚不時的將求助的眼神投向祖父,回應他的卻是淩厲的眼刀,用文字形容就是:你小子就等著給寒青殉葬吧,假如寒青死了的話!

是的,冷無涯他們都是被院方抓來等著聽楊烽發落的,盡管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寒青就是楊烽大人的弟子。

林教官及其女兒也沒法置身事外,隻是林音心裏頭一著急犯病了,考慮到這姑娘跟寒青結拜了,萬一寒青沒死她死了,又怕跟寒青不好交待,所以他們父女單獨關了禁閉,林音有張床躺著,林教官在照顧她。

“大家說說吧,這件事情怎麽解決?”莫胖子抹了一把冷汗問,語氣很有些焦燥。

學政堂竹執事嘎嘎笑道:“涼拌,院長你不是急傻了吧,寒青不是還沒死嘛!”

聽到那個“死”,比竹執事職務高的正副院長齊聲喝斥,罵他的話都驚人的一致:死老鬼,別烏鴉嘴!

竹執事笑得更燦爛了:“好好,老鬼不烏鴉嘴,你們繼續發神經,在寒青還死不了的時候咒那小子死,看楊烽大人會不會知道吧。”隻不過他長得太醜的原因,那笑容怎麽看怎麽詭異。

大家一聽,是哦,寒青不是還沒死嘛,討論這件事情怎麽解決還太早了點,院長還真是豬油蒙了心急昏了頭了。

難得愛跟院長唱反調的陸副院長這時態度鮮明的支持院長:“竹老鬼你誤解了院長的意思,楊烽大人來了,寒青當然不會有事,院長當然不是說這個,而是說寒青在我們學院沒有得到有力有效的照顧,是我們院方的失責,這個責任要怎麽負!”

“對啊。”莫胖子趕緊附和。

冷無涯他們聽出點意思了,相顧駭然。

楊烽大人,是玄騎神殿的天才之星麽?寒青的來頭這麽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