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華一路跟著龍濤的車隊回臨安。

許是已經達成目的的緣故,龍濤對她的態度複又恢複了高高在上的藐視。

“這饅頭許是委屈郡主了,不過為了盡早回臨安,衣食住行難免不夠精細。”

自然,雷鬱也隻有這種待遇。

不過自從知道莊飛雲對他有殺意,他在大皇子的親信麵前就謹慎萬分,生怕被抓住馬腳。

此刻,他往安重華身側靠了一下,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待龍濤離開後,他輕聲道:“我全須全影地回了臨安,大皇子會不會心生不喜?要不我往身上劃一刀……”

安重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亦是低聲道:“他如今想的全都是如何將朱家人定罪,要料理你也得是騰出手之後了。”

這句話並未叫雷鬱鬆快幾分,反而更加苦著臉。

從斬首變為秋後問斬,似乎沒什麽值得高興的……

疾行數日,這日黃昏,車隊終於到了臨安隔壁的城池韓莊。

此處繁華熱鬧不輸臨安,見多了黃沙漫天,乍一眼見到鱗次櫛比的城鎮,龍濤一口氣瞬間泄了不少。

“今日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便能回臨安了!”

雷鬱麵如菜色下了馬車,“再不歇息,你們就要去奈何橋接本官了。”

看了一眼神采奕奕的安重華,他竟由內而外生出拜服和敬意。

怪不得人家能當大皇子妃,能跟莊飛雲同台相爭不落下風呢。

成大事者當如是也!

想想日後她要跟莊飛雲那種小肚雞腸又心思歹毒的男子同榻而眠,這種表現倒也算得上理所應當。

至少自己是消受不了。

“郡主為何在此停留,怎的不進去歇息?”

安重華看著一旁茶樓裏交談得熱火朝天的女子,神色莫名。

見狀,雷鬱也好奇地看了過去。

那是幾個衣著富貴的女子,彼此舉著鏡子互相擦拭著香膏。

如今大莊對女子的禁錮少了許多,似這等當街閑話相聚,並不罕見。

吸引安重華的,是她們人手一份的香膏。

“這膏子果然好用,我用了幾日,皮膚白淨了不少。”

對麵舉著鏡子的女子驚訝羨豔地附和:“的確,薇姐姐往日皮膚黃了些,顯得五官都黯淡不少。

如今不但白皙了,連臉頰上的斑點都沒了,整個人一忽兒亮眼起來。”

那被稱作薇姐姐的女子得意地看了另一個被冷落在一旁的姑娘。

“哼,有些人自詡買到北戎皇室的秘方,還藏私不肯分給咱們。

殊不知如今臨安城裏早就不流行什麽北戎秘方了。”

“這香膏呀,不用你們說我也給你們一人帶了一份,你們盡管用。

用完了,我兄長再去臨安買,不必眼紅什麽秘方不秘方的。”

眾人小聲歡呼起來。

有人好奇問道:“薇姐姐,這香膏是哪來的?果然比北戎秘方看起來效果更好。

李姐姐擦了這麽些時日,倒沒這麽好的效果。”

被擠兌的女子此刻臉色鐵青,卻仍僵坐著不肯離去。

實則也是為了打探這香膏的來龍去脈。

雷鬱聽這些女子們的機鋒直發笑,在一旁打趣道:“原來郡主也會關心女子愛用的香膏物什,莫不是女為悅己者容?

郡主若想知道,回臨安後本官可代為打探一番。”

安重華搖了搖頭,不知為何,她心裏生出濃濃的不詳。

“我不在此歇息了!”

她急匆匆丟下一句,轉身上了馬車,“連夜回臨安!”

雷鬱傻眼了。

這個女人,真是比鐵打的還要硬啊!

他咬咬牙,複又拖著疲倦的身軀跟了上去。

哪怕筋疲力盡,跟在安重華身邊的安全感也是無與倫比的。

一夜趕路,終於在晨光乍現之時到了臨安城門口。

一大早,在城門口排隊的百姓就已是長長一隊,見頭不見尾。

明明等待許久,可排隊的人群卻絲毫焦躁頹色也沒有,人人興奮不已。

其中還有不少衣衫精致首飾完備的女子,排在隊列中,絲毫沒有驕矜之氣。

“開了開了,城門開了!太好了,終於能買到回春駐顏膏了。”

窸窸窣窣的交談聲傳入安重華耳中。

“你也是來買回春駐顏膏的?我也是!我是特意從渭都過來的。

趕了兩天兩夜的路才到臨安,這次我要買上十盒八盒,看看有沒有吹噓的那麽好!”

“還買十盒八盒?真是外地的土包子。這回春駐顏膏是大皇子身邊的清側妃研製的,人人都隻能買兩盒。”

清側妃?

雷鬱耳尖一動,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信息。

離開臨安這段時日,大皇子竟然已經納了側妃?

正妃還未入門就先納側妃,如此行事將郡主的顏麵置於何地。

還未得知事情全貌,雷鬱就已經為安重華打抱不平起來。

“大皇子如此行事,恐怕有些荒唐吧。那香膏真正效用未必這般好,想必也是借了大皇子的勢。”

這種做法在世家之中並不罕見,就好比之前安穎初售賣的香膏,也是借了北戎秦懸的勢。

安重華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臨安已到,我就不送雷大人了。”

雷鬱摸了摸鼻子,識趣地下了馬車。

安重華回府,最激動的便是二房的安穎玉。將將聽到動靜,就急不可耐地梳妝打扮到了碧華苑。

碧華苑此刻熱鬧得堪比過年,丫鬟們一人捏肩,一人捶腿,一人打扇。

直將這段時日的思念都化為動力,定要將安重華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二姐這趟出去好久,都不給我寫信!”

安穎玉癟了癟嘴,十足委屈的模樣。

“二姐不在家,四姐也不在家,鋪子裏的生意一日差過一日,我又笨,實在束手無策。等四姐回來發現我將鋪子打理成這副模樣,定然又要笑話我了。”

安重華就著雨娘的手喝了一口燕窩,抬起頭來含笑勸道:“鋪子的情況,我沿路隱約聽到些許。

聽說一個回春駐顏膏十分有效,來勢洶洶,別的香鋪生意差些也是尋常,穎初豈會為這事而笑話你。”

安穎玉委屈之意更重,眼裏擠出兩泡晶瑩欲滴的淚:“若是光明正大競爭我自然心服口服。”

“可前些日子大皇子派人將鋪子裏的香膏全都收走,說是要獻給皇後娘娘。

還說日後鋪子裏製出的香膏必得先供給皇後娘娘,娘娘允許了才能對外售賣。”

“如今鋪子裏貨架空了一半,若非二娘的簪花還有些生意,我直想關門在家睡大覺算了!”

安重華眉間一跳,怒火幾乎是刹那間就燒得頭皮烈烈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