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和應聲出列,盈盈下拜,“清和平日酷愛琴棋書畫,難免在這些事情上多花了幾分心思。

所謂書讀百遍其義自見,當不得陛下和二殿下的誇讚。”

一照麵,皇帝便微微皺起了眉。

一旁的莊錦年和莊明盛也生出一股不自在的感覺。

安清和這副嬌怯似弱柳的作態,若是單獨看來,倒也別有一番意趣。

但有其他貴女磊落坦**珠玉在前,皇帝再看她便滿心別扭。

不過想起莊玉星提及她時滿臉喜意,他按捺住了這點不喜,“你是莊陽的妹妹?性子倒跟她截然不同。”

……

安重華心中霎時一言難盡。

殿內其他人,也因為這句話,眼光不斷在姐妹二人之間來回。

安清和瞥著安重華木然的臉,壯著膽子道:“姐姐性子剛強,威嚴天成。世間有幾個女子比得過?”

這般說著,安清和心中微微泛酸。

安重華到底有什麽好?不過是比別的貴女稍微美了那麽一點,氣度出眾了那麽一點……至於人人都對她……

皇帝何等眼厲,一眼就看破她心中所想。

罷了,總歸是一個皇子妃,不是太子妃,更不是未來的皇後。

矯情柔弱些,也算不得什麽。

再者,星兒平日裏寡言少語,好不容易有了心儀的女子。

他這個做父親的不能將皇位均分給每一個兒子,在這些小事上縱容一二也是應該。

莊玉星萬萬想不到,隻是因為一個正妻的人選,就讓皇帝正式將他踢出了皇位候選人的行列。

心中思量了一番,皇帝又看向莊明盛。

其他皇子都有生母幫著相看牽線,獨獨他無人照拂。

接受到皇帝的視線,莊明盛立即掛出一副討好謙卑的笑。

皇帝心中一陣膈應。

即使無人照拂,也不該如此懦弱上不得台麵。

這副性子,配一個胸有乾坤、智珠在胸的女子才能扳過來些許。

說起來,皇帝雖算不上乾綱獨斷的明君,但在兒子麵前倒不算全然無情。

前朝事忙,皇帝隻說夜間來鳳鸞殿用膳,便帶著三個皇子離去。

隨之離去的,還有淑妃賢妃兩人的小心思。淑妃滿心焦躁,生怕皇帝遂了莊玉星的心願。

賢妃則是滿心期待,她心儀胡瑤仙,不知皇帝會否成全。

兩人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即化成蛔蟲鑽到皇帝肚子裏,看看自己能否心想事成。

皇帝一走,皇後對幾個皇子的婚事並不上心,略說了幾句便遣了眾人出宮。

兩位妃子立即如蒙大赦告退,想盡辦法去打探暫且不提。

這頭安清和緊緊貼著安重華一路走到宮門口。

她並不是無知無覺的傻子,方才殿內層層疊疊的惡意讓她汗毛聳立。

隻有站在安重華身側才能汲取些許力量和安全感。

“郡主坐我的馬車吧!”胡瑤仙笑著湊近替安重華解圍。

安重華含笑點頭,掙開了安清和緊攥著袖子的手,惹得她俏臉微微扭曲。

眼睜睜看著氣度同樣高華無雙的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馬車,好似她們才是親姐妹一般。

呸,不過是趨炎附勢的女子,值當你這般重視。

總有一日,你會知道隻有我安清和才是這世間當之無愧的天命之女!

馬車上,沒了旁人,胡瑤仙說話也隨便了幾分,“郡主膽子可真大,當著帝後的麵也不墮威風。不似我,雙腿都在打顫。”

上次皇後設宴,再如何威嚴,也終歸是婦人。

皇帝卻不同,執政多年,身上有著常人難及的威嚴和尊貴,朝中重臣見了他都要提心吊膽,一眾少女麵上均是大氣不敢出。

安重華淡淡一笑。

前世她執掌大莊前朝後宮,這世上再也無人能讓她敬畏低頭。

“你今日落落大方,陛下對你應該很是滿意。”

胡瑤仙坦率道:“天家無真情,我對嫁入皇室並無渴望,這才鎮定自若。相較之下,我更關心學堂能否順利開展實施。”

二人皆是坦**磊落之人,談起情愛婚事也絲毫不忸怩羞澀。

說話間,馬車不知不覺到了學堂門口。

胡瑤仙選的位置極好,此處靠近順天府衙,清幽僻靜。院內四四方方,布置清雅怡人。

許多少女在前院後院間穿梭,一派忙碌、欣欣向榮之態。

胡瑤仙領著安重華入內,一一介紹著。

“……想著設置琴、棋、書、畫、四書等課程,授課的夫子都是我們姐妹通過家裏的關係找來的良師。

招募學生的條件,也比照著商鋪招募女夥計的條件,良民、莊戶、女戶的女子都能入學。

且為了支持郡主新政,凡是入學女子束脩全免,力求讓更多女子都能入學。”

安重華腳步一頓,打量著布置好的教室。這些少女是將族中女學依樣畫葫蘆搬了過來。

看著少女們期待的目光,安重華心中頗有壓力。

斟酌著一番言辭,很是委婉道:“琴棋書畫,的確雅致。

不過,曆來都是官家勳貴子女才學,如你們所說莊戶家的女子,學了這些也無用。

她們不比你們有閑情逸致,聽到這些課程,說不定不會來學。”

胡瑤仙臉上興奮的神情一止,“畢竟是免費的……”

“你們認為,不讓她們花錢就是免費?”安重華不禁失笑,“你們可聽說過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莊戶人家的小孩,五六歲起便開始做些力所能及的農活。七八歲的小孩,就能當做半個成人來做活。

你們讓她們入學,家中幹活的人便少了。撬走了家中的勞動力,真的是免費嗎?”

胡瑤仙迅速反應過來,朗笑一聲:“我等思慮不周,還請郡主賜教。”

“賜教說不上,我在戶部這些日子,見過許多外出做工的女子。

在酒樓做夥計的,羨慕後廚幫工的;廚房幫工的,羨慕在醫館製藥的;醫館製藥的則羨慕能寫會算的。

總而言之,女子們想學的,無不是能夠讓自己多賺錢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