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會如此?”
安重華瞠目結舌。
若她猜得沒錯,安威雲隻不過是手中捏著石湘的物件,以名節脅迫結下了親事而已。
雖然棘手,可也並非毫無轉機。
可如今石湘這說法,倒像是石勇對這門婚事十分情願?
石湘努力睜著眼睛,淚水卻不受控製地如斷線的珍珠般滴落。
在人前落淚這一舉動讓她更加難堪,她隨意擦了擦臉。
惡聲惡氣道:“沒有人能幫我,你走吧,我不想看見你們姓安的人!”
輕飄飄的眼淚,卻如重錘一般砸得安重華心髒生疼。
她低聲勸道:“你不信我是應該的,可是,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說不定我會有辦法呢?”
石湘仍是倔強地咬著唇,可神色卻鬆動了些許。
安重華繼續勸道:“你方才說,你父親已經決意促成這門婚事,可見你自己是並不願意的。
你父親為何如此決定,你可知道其中內情?”
石湘看了一眼春絳,春絳立即上前:“奴婢也不清楚,昨日老爺和少爺還怒氣衝衝。
今日下朝之後,安國公世子跟著老爺入府做客,奴婢還以為老爺要將他誆進府打一頓,誰知老爺竟真跟他相談甚歡……”
“說重點!”
石湘不耐地打斷她。
春絳立即止了話頭:“奴婢拖老爺院子裏交好的打聽了,似乎是安國公世子給老爺送了份什麽圖紙,說可以讓老爺立下大功。”
圖紙?
安重華立即反應過來,定然是安清和那係統裏的物件!
看來石勇態度轉變,的確是因為利益。
那係統產出的圖紙,在安清和手中隻是獻媚的把戲,可在其他任何人手中,都足以讓他建功立業!
安重華麵色凝重起來。
有如此強悍的利益牽扯,看來無法從石勇處下手,讓他改變主意了。
畢竟舍了一個女兒,能換取官場平步青雲,鮮少有人能抵抗這個**……
“什麽圖紙?看樣子,你知道?”
安重華隻是遲疑了片刻,石湘就看穿了她的心事。
她不由得苦笑一聲,“若我沒猜錯,那的確是一份石大人難以拒絕的‘禮物’。”
石湘沉默半晌,不無嘲諷道:“原來我這個女兒,比兒子更能幫到父親。”
知道真相,比懵懂無知之時更讓她難過。在利益麵前,親情竟如此不堪一擊。
她以為父親和兄長會是擋在她麵前的參天大樹,原來到最後,所有的風雨竟然都來自親人。
“你也不必灰心,”安重華安撫道:“雖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女子往往難以撼動。
可若你自己能成為那難以撼動的大樹,便是父母也無法輕易左右。”
這安慰也就聊勝於無了。
石湘譏諷道:“我若有郡主的權勢和魄力,昨日就將安國公府一把火燒個幹淨,哪還會落到今日聽郡主教誨的地步!”
“石小姐說得有理,這世間不是所有女子都配跟我們郡主相提並論的!”
安重華頭疼地看著毫不示弱反唇相譏的雲娘,連忙出聲喝止。
然而雲娘一肚子氣早就按捺不住。
在她看來,她家郡主斯文和善,這個石湘說話卻一直夾槍帶棒,將郡主的好意踩在腳底,便是聖人也要生出火來。
“郡主何必熱臉貼她的冷屁股,這世上有的是好心當初驢肝肺的愚人。
郡主便是將嘴皮說破,她也隻看得到自己眼前那一畝三分地。
郡主在這多呆一刻,奴婢都要沾上那蠢氣了!”
“住嘴!”
石湘抓起小幾上的茶盞,往雲娘身上丟去,卻被雲娘機靈輕便地躲閃開。
“安重華,這就是你的目的嗎?來看我笑話,然後唆使身邊的婢女來羞辱我!”
石湘簡直要氣瘋了,眼裏的一窩眼淚迅速蒸發,轉而燃起蓬勃的怒氣。
她憑什麽這麽說!憑什麽可以高高在上來指點自己!
若不是去她家赴宴,自己又怎會陷入這密不透風的陷阱之中!
說什麽讓自己難以撼動!這世間哪個女子不是家族的棋子?
她安重華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難道全天下的女子都能有這樣的好運道嗎!
“滾!滾!你們都給我滾!來人啊!將她們給我趕出去!”
“不用你趕,我們自己走!”
雲娘一邊躲閃著她砸過來的東西,一邊往門外躥去。
一時間石湘的院子裏滿是雞飛狗跳的爭吵聲……
馬車上,安重華鐵青著臉怒視雲娘。
雲娘隻作未覺,左顧右盼地往馬車外探著身子,執拗地不肯去看安重華。
她沒錯,那石湘就是個說不清的棒槌、扶不起的阿鬥,郡主何必跟她費這麽多的口舌。
她的心思實在太過直接,以致她並未開口,安重華都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半晌,安重華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
“你在我身邊久了,大抵早就忘了普通女子在這世間行走時有多難。”
雲娘身子一僵,半晌後還是不服氣道:“可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可是官家小姐。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也不用為了生計下地幹活,每日隻需吟詩作對撥琴吹笛。
睡得再晚也不必擔心明日會餓肚子,有什麽難的?”
正說著,馬車外傳來一陣喧囂。
此處已經臨近安國公府,居住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世家大族。
忽然鬧出動靜,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後宅不寧了。雲娘樂得有事打岔,連忙掀開車簾跳了下去打探。
片刻後,她義憤填膺地回來,劈裏啪啦如竹筒倒豆子般說個不停。
原來喧嘩的是鴻臚寺太仆王紹府門口。
王紹官職不高,卻是王氏宗族族長,在他門口跪拜哀求的女子,是王氏隔房的女兒。
說來她也是苦命人,前幾年在王紹的主持下出嫁,誕下一個女兒。
然而女兒還未滿一歲,丈夫就開始尋花問柳,對王氏女動輒怒斥打罵。
今年更是過分,竟還要將窯子裏的花娘納到家裏來。
王氏女苦口婆心勸誡也無濟於事,終究還是阻止不了,隻得捏著鼻子允了那花娘入門。
安重華聽到此處,心中一動。
這王氏女夫家的情況,倒跟安國公府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