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讓老祖宗點了點頭,那年的壽誕一家和樂,自己隨口一句戲言,就讓那丫頭真的有了從商的想法,隻可惜她的母親為此大發了一場脾氣,直說官家貴戶家的女兒尚且要安於室,更何況許府百年世家,怎麽能自甘墮落成為那商賈之流。
“祖母,大小姐從前入宮時便有感概,那妹妹實在是個人才,如果她願意的話,可以給妹妹身邊配上幾個忠誠又老實的管事和武功高強的護衛,女扮男裝,暗中賺取錢財。”
“暗中?”何小尾這樣一說,當然老祖母整個開始不安起來,她的手指微微顫抖:“暗中積財?難不成你是有了反心?”
自己的手指被老祖母的攥著硬生生的發疼,她的身上狠狠的打了個抖了一下。
二人之間的氣氛就在這個時候就像是被拉滿了一整張弓的弓弦,緊繃到了一個極點,若是稍有不慎就會一觸即發。
自己怎麽能忘了呢?祖母是大長公主,她也是皇家貴族之女,這家國也就是祖母的家國,可唯獨在維護許府這個丞相府的地方,自己和祖母是有區別的,為了維護丞相府,哪怕造反也在所不惜,可是祖母不一樣,她想要保護許府,也想整個保護住國都。
可是眼下祖母已經不知道皇帝是如何對許府心存叵測,以後又要如何對付許府!
就如同鄭重所言,前世整個丞相府都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這些下場的締造者都是皇帝的意思就是這樣的皇帝,若是把他逼得滿門都如同前世一般,死無葬身之地,他又憑什麽高居那皇位之上?
閉住眼睛,調整了自己紊亂的氣息,如果不是這家國的皇帝丞相府,怎麽會一個男子都不留,全部慘死?而主母又怎麽會帶領著府中的女眷觸柱而亡,本在外地的嬸嬸剛得了孫子,為什麽會絕望到手裏握著刀,含淚自盡於皇宮門前?
這些事情每一次想起來都把自己疼的如刀砍斧鑿一般,這般烈火灼心隻會讓人疼的越來越發抖。
“真真!”祖母看著這小小的人兒眼底滔天的恨意,猛然睜大了雙眼,一把抓住跪在自己膝下的何小尾猛的扯到了自己的麵前,一雙手像是鐵一般焊著她的骨頭,眼睛中滿是強烈凶悍的目光:“你要反了不成?”
自己的孫女兒自己當然知道他的能耐,雖然自己許多年來一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享盡了人間清歡,可是當年許真言能從萬軍從中取出對方敵軍首極,本來就聲望極高,哪怕隻是換了一層皮,若是她生了反心,隻怕將來國度必亂……
老祖宗死死的咬住自己的牙,她的眼睛底部拍滿了紅色的血絲像是織成綢緞的朦朧一般,如果這丫頭真的要反,自己哪怕是現在打折她的腿,囚禁她一輩子,也絕不能讓她動搖整個國家的根基。
使勁兒閉了閉眼睛,用手指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掌心,掩蓋住滔天的恨意,過了一會兒這才慢慢開始說道:“祖母,許府的祖訓,忠肝義膽,個人的榮辱性命不足歎息,大小姐不會做,我也不會做,也不敢給丞相府百年的忠勇名聲有任何一點點抹黑。”
“大小姐入宮之前,曾經再三說過,有一個妹妹愛好此道,若是讓她女扮男裝,徹底遠離這裏,賺錢積財,若是以後丞相府裏真有變故,好歹還能保全這一脈,如果未來她手中寬裕也好,能為家族打點周轉。”
之前老祖宗的眼神依舊如同日光一般堅定的望著,似乎還有不相信,她又說道:“這幾日反複思量過,若是丞相府的男兒都不能再回來,我一定要拚死讓與祖母允準舉家遷回祖籍,這京城裏雲詭波譎,老丞相早就因為過多耿直而得罪了不少的奸臣,若是我丞相府,朝中再無人,隻怕隻有退回祖籍才能保住許府,畢竟眾口鑠金,擊毀削骨,咱們不能白白的任人坑害啊。”
這話說的是真真的癡心話,老祖宗心裏沉默片刻,這才慢慢用手鬆開了對方點了點頭,看著自己手裏的佛珠。
真真說的不錯,這些年來,朝廷之中皇帝登基之後,遠不重視丞相府,甚至幾次三番都有敵對之意,如今前些日子,戰報頻頻從邊界傳來,朝中的奸臣們明著高歌,丞相府裏戰無不勝弦外之音卻一直都在說丞相府功高震主,不知收斂,這些自己並不是不知道。
怕是那皇帝心中也曾有過疑慮,自己的江山是否轉手就要換為許府來做皇帝。
老祖母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真真,你必須牢牢記住,你是我的孫女兒,你我體裏流動的也是皇室的血,無論什麽樣的情況下都不可有反心。”
何小尾點點頭,似乎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究竟說的有多麽的特殊,他看著自己被老祖母抓的失去了血色的手掌,忍不住從心底裏發出一陣疲憊和悲涼,隻壓著嗓子說道:“是的,祖母,真真記住了。”
瞧見她這副乖巧的模樣,老祖母的心頭又是一軟,她心疼的抬手摸了摸何小尾的腦袋:“昨天我剛讓畫師去畫的丹青,唯獨少了你這一份,我不是說了嗎?你與我的嫡子嫡孫沒有什麽不同……”
“我不愛畫像。”何小尾低聲說道。
若是日後連丞相府都保不住了,還留一副畫像做什麽?
同老祖宗說了一會兒話,便立刻起身拜別了老祖宗,隻說自己去準備等會要用的點心,剛剛走到門口隻聽老祖宗慢悠悠的說道:“真真,祖母想用一些你親手做的合歡糕”。
一句話,把何小尾的心腸攪得稀巴爛,酸楚中透露著刀砍般的疼,何小尾這個時候已經明白了,祖母已經認出了她的真實身份,認出了她這副披在別人的皮囊裏,真正的靈魂。
一個隻有許真言一人會做的,合歡糕。
這糕點是自己學習廚藝時第1個獨創出來的點心,自己的廚藝並不精通,唯獨這糕點是挺好的,哪怕禦廚抄了方子也做不出這糕點的味道,那是她最擅長的東西之一。
祖母壓根就沒有問她會不會做這個糕點,她用那樣淡定,卻又心有成竹的語氣告訴自己,可是自己,已經做不到與祖母相認了。
孤零零的一人站在院子裏的門口,看著牌匾上的字出神,難以言喻的酸澀和孤寂,瞬間彌漫全身。
自己原以為死裏重生活過一遭,祖母會和別人不一樣,會和她一起拚死守護住許府,守護住 她們共同的親人,可是,祖母她姓朱,是整個國都的長公主,她要守護的是整個家國,是朱家的天下。
羅媽媽從房間裏走出來,看著何小尾呆愣愣的看著房簷,紅著眼睛,以為她是心中有掛念,便低聲的勸慰道:“真真小姐,老祖宗已經讓奴才去喚三小姐了,你不要多思多想,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