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隻覺得自己不用再理會婚姻之事的三小姐,聽到這些話,頓時覺得自己心頭沉甸甸的沉,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何小尾的聲音已經有一些哽咽:“三妹妹,咱們丞相府是多年的簪纓世家,書香門第,缺的不是金銀細軟,真寶玉玩,而是退路,丞相府裏有我,有祖母,而府外則必須交給你,以你的才華能做到何種地步,便大膽的放手去做,你也要努力,我們也要努力,可是今日也不得不把實情全盤托出,好讓你知曉事情的輕重。”

這話說完,對方便已經握緊了拳頭,再也沒有剛剛衝進房間裏時那般的意氣風發和交金勁兒,反而都沉穩了不少,起身對著對方行了一禮:“姐姐放心,守信必當拚盡全力,保護好許府。”

歡歡喜喜的進了房間又懷著沉重的心情退了出來,許守信看著眼中已有淚花的何小尾,心中明白她是真心實意的為丞相府著想,想來祖母之所以認她為孫女,放她大權,也是明白此理的,而她,就好像是自己真正的姐姐許真言一般,一舉一動都像極了她的模樣。

不,準確來說就是許真言。

從小一起長大自然明白大姐姐一向沉穩謹慎,絕對不會徒有它言,恐怕丞相府的局勢已經是岌岌可危了。

一路走到了外院,許守信遠遠的站著,看著長壽園裏雕梁畫棟的精美的牆麵,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身的冷汗,應該是如今的京城裏的丞相府裏一向聖明如花團錦簇一般,讓她甚至和府裏所有的人的一樣都迷了眼睛,看不見躲在暗處的刀劍,若不是大姐姐提出來,恐怕至死都想不通來日的災禍。

送走了許守信,自己正要進屋就瞅見了門口,不知道哪個小丫鬟居然從庫房裏翻出被羅媽媽早早收起來的沙袋。

一旁的海棠看得眉頭一緊,急忙上去把東西提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們怎麽把這個翻出來了?”

“哦,把什麽東西翻出來了?”趙氏站在門口,身後跟著一眾丫鬟奴仆踏進了院落。

“主母!”海棠急忙福身向她請安。

趙氏是老祖宗的兒媳婦,也是許真言的母親,她的五官生的美麗,氣度又極為華貴,一舉一動之間竟是官家小姐獨有的不怒自威。

跪在地上的兩個小丫頭被嚇了一跳,急忙說道:“回夫人,是真真小姐讓把大小姐從前練武的沙袋給拿出來。”

趙母聽到這話促進了沒二話沒說直接就朝主屋走過去,海棠急忙上前一步,將沙袋遠遠拿開。

一進門便看到何小尾正靠在一旁的貴妃榻上,神色懨懨的閉著眼睛,趙氏安靜的站了一會兒,滿眼認真的看著這個孩子。

剛剛跟三妹妹說了那麽多的話,整個人如今正是累得疲憊不已的時候,尤其想到祖母為了維護皇室的態度,何小尾的心裏更是絞痛難當,以自己對祖母的了解,當時若是說出一個反字,怕是立馬就要被祖母關押的房子裏,永世不見天日。

房間裏靜悄悄的,一抬頭便看到母親的模樣,何小尾神色困倦,難以控製住自己胸口正在翻動的情緒,恨不得立馬便撲到母親的懷裏痛哭流涕。

可是她不能這樣做,重生一遭,自己早就不再是拿名正言順的丞相府嫡女許真言,而是一個被賣到丞相府裏做丫鬟的奴才,何小尾。

強忍住心裏的難過,忙笑起來:“主母怎麽來了?”

扶著趙氏在床榻上坐下來,她就站在一旁,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的母親不肯鬆開:“別莊的事情那麽的繁忙,主母操勞了那麽久,怎麽沒有好好休息,您如果想見奴才,大可以打發下人來叫,奴才沒有不依的。”

“這一陣子忙,我都抽不出時間在丞相府裏,這府裏的管事有你我很放心。”

趙氏一邊抬著頭,輕輕的看著對方,一邊讓她坐下來到自己的身邊:“往日,我那大女兒平日最喜歡喝我燉的雞湯,如今她在皇宮之中,這雞湯便由你來替她喝了吧。”

眼看著對方一邊說,一邊親自打開了食盒,取出了湯骨放在了她的麵前,她便用小勺舀了一小口嚐了嚐,眼皮低垂著眼簾,遮擋住自己的滿麵情緒。

真好,娘親還在,還在好好的活著。

鼻子一酸,眼淚瞬間便掉進了湯裏,何小尾急忙把自己的頭低得更低一點,生怕母親會發現。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我那大女兒一手培養的,自然是全心全意信你,你不必害怕,有什麽委屈就來找我。”

“怎麽讓小丫鬟們把沙袋給翻出來了?”

何小尾把頭深深的埋在湯骨麵前,不敢抬起來,聲音小細小的像是蚊子一樣:“奴才實在是羨慕大小姐的好身姿,而我的身體一向不是很好,便想要動一動,想著大小姐的沙袋在放在庫房裏放著也是放著,說不定奴才能沾沾這上麵的氣息,身體也能更好些。”

“你想練一練固然是很好的,隻是任何功夫都需循序漸進,以後再練沙袋這種工夫也不遲,我那女兒小的時候就被她父親當成男兒一般教養,每日都要捆著沙袋打軍拳,蹲馬步,吃的苦數不勝數,說到底從小教養起來的練起來更容易些。”

“孩子,我看你的模樣,今年可有多少歲了?”

想到自己當時拿大女兒吃的苦他的心裏就心疼的不行,更別說眼前的這個孩子看起來如此的乖巧,怎麽能忍心讓這孩子把許真言從前吃過的苦再吃一遍呢?

母親看向自己的眼神裏滿都是笑意和溫柔,把何小尾看的愣了一下,嗆出了好一陣的聲音,更是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快去端杯水來!”趙氏急忙給她順氣:“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喝個湯還能被嗆著?”

何小尾不想讓母親擔心,也不想在母親的麵前暴露出自己的異樣,便快速的拿著遞過來的帕子擦去了眼淚:“多謝主母關懷,奴才人為言情還沒有喝過那麽好喝的湯。”

“更何況,許府的人,可不能早早嬌養,男兒能做的事情,女兒照樣能做。”

這句話自己在身邊長大的大女兒便經常說著,趙氏心中一動,揮手讓海棠帶著所有的丫鬟們退了下去。

“真真”趙氏一字一言的認真說道:“雖然娘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自己的孩子還是認得的,你難道不願意認娘了嗎?”

所有的偽裝都被人以極其溫柔的方式揭開,又突兀又難過,何小尾心中猛然一動,眼淚再也控製不住,跌坐在一旁,呆呆的注視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