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你的對不起，是為了誰？
顧芷心一時間有些發懵，待反應過來之後，心底裏才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浮上來。她不說話也不動，就這麽任由尹述抱著，心裏的一塊地方，卻一點點地被蠶食殆盡，隻留下一個軀殼。
過了一會兒，想是尹述察覺了毫無反應的顧芷心，才意識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
鬆開手直起身，尹述看向麵無表情的顧芷心，望進她的眼睛裏，一雙美目裏，此刻卻如一潭死水一樣，平靜無瀾。
“芷心……”尹述隻說了這兩個字之後，就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樣繼續開口。也是，憑著一股子衝動，就這樣跑到了顧芷心的家門前，卻沒想過，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之後，他又該以何種麵目來麵對依然傷痕累累的顧芷心？
顧芷心眼看著尹述眼裏的光芒迅速地黯淡下去，那裏剛剛還呼嘯著的喜悅、衝動、眷戀此刻卻一點一點地褪去，空留下愧悔、無奈和傷痛。
顧芷心在心底裏歎氣，好像自從最近的那場不是車禍的車禍發生之後，隨著顧芷心記憶的失而複得，尹述身上的悠然自在、神采飛揚就越來越無影無蹤，他們之間少數的幾次碰麵，都像是上演的一場又一場無聲戲，通過眼神、表情、心理較量著各自的演技。
雖然誰都不說，但是他們心裏都清楚，記憶閘門的再一次開啟，把他們那麽恣意，那麽單純的愛戀全都帶走了。
他們，現在即使有愛，也太沉重，至少，顧芷心背負不動。
變成這樣，何其悲哀。
“芷心……”尹述再一次艱難地開口，“對不起……”
顧芷心心裏逐漸在放冷，她沉下俏臉，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地響起：“你的這句道歉，是為你自己……還是為了你的未婚妻？”
尹述眼裏的傷痛一閃而過，“芷心，求求你別這樣說。”
“那你告訴我，我應該要怎麽說？”
“芷心，我很抱歉，你出事的時候我沒能在你的身邊，沒能陪著你渡過這個難關，甚至，沒辦法阻止欒瑩穎對你的傷害，我……”
“你最應該覺得抱歉的是，不應該再讓我攪進你們兩個之間。”顧芷心打斷尹述的話，平靜地張口。
尹述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顧芷心這話一出口，尹述就知道，他在她的心裏，是永遠不可能再回到從前那般單純了。
“芷心，我們兩個之間的感情，你不想要了嗎？”
“是不敢，也不能要了。”
“芷心……”
“我很累，想要休息了。你走吧……對了，麻煩你轉告你的未婚妻，David並沒有咬出她，她可以放心，至於我，也不想再在這些無聊的人身上糾纏，浪費我的時間。所以，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沒事的。”顧芷心並不看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轉身就走。
尹述還想開口，手指向前伸了一伸，嘴微微張開，卻最終，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
尹述在樓下，看著顧芷心房間裏的燈亮起又熄滅後，這才開著車緩緩地離開。
第二天，顧芷心一臉神色如常地來到報社，一路順著電梯上到自己工作的樓層，回到了自己的格子間坐下。
一路上遇到的同事用各種目光向她表示歡迎，顧芷心統統自動忽視，麵帶微笑、目不斜視地該幹嘛幹嘛。
坐下休息之後，顧芷心跑到喬旭安的辦公室門前，輕輕敲了敲門，門內的男人嗓音低沉地喊了聲“請進”，待抬起頭才看見是顧芷心，本來平靜淡定的眼眸中漾出一絲驚喜。
“幹嘛這麽積極，我又不扣你工資。”
“不了，我這幾天已經歇的夠多了，還是趕緊努力工作以消除我給報社帶來的負麵影響吧！”顧芷心有些自嘲地說，突然想起什麽，問道：“主編，您不會開除我吧？”
喬旭安一邊的嘴角斜斜上挑，頗有些耐人尋味地一笑：“你說呢？這丫頭！”
顧芷心也笑。
“對了，事情就算是結束了？”喬旭安看來還不是太放心。
“就算是吧，我也覺得有些恍惚。”
“那誣告你的人呢？”
“算了，我不想再追究，我太累了，耗不起。”顧芷心的眼神裏有落寞一閃而過。
喬旭安清晰地看在眼裏，心中也有了一些模糊的影子，於是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對了，當時我找過一些司法口的朋友，據他們當時說，你這個案子倒不複雜，隻是好像有人動了不少手腳，所以翻盤的機會不太大，大夥都不想趟這渾水。”喬旭安當時跑了不少的門路，可還是沒起到什麽作用，想必欒瑩穎已經把上下打點得滴水不漏。
“隻是……”喬旭安話鋒一轉，“後來是誰在中間替你運作的？到這個程度上，能把這事翻盤翻得這麽徹底，這個人的能耐不小啊！”
顧芷心心裏驀地一動，她知道這件事情幾乎都是康躍在一手操辦，可她原來隻是單純地認為，康躍在政府部門工作，可能會有一些工作中接觸的熟人用得上，卻完全沒想到，事情有可能這麽複雜，喬旭安話雖沒明說，意思卻很明顯，康躍，身後有著強大的背景支撐。
如果不是這樣，沒理由人脈這麽廣的喬旭安都無從改變的事情，康躍一個才工作幾年的年青人可以左右。
顧芷心心裏有些複雜，她熟識的康躍，一直是低調的、溫潤無害的、像水一樣平凡卻又不可或缺的人，從來沒有透漏過自己有別人所不知的背景和底牌。
顧芷心想，如果喬旭安的猜測沒有錯，他不說，應該是有自己的理由吧！
幾天過去，顧芷心每天上班下班，日子過得也算平靜。尹述沒再出現過，不知是不敢再出現，還是被什麽人什麽事絆住了沒法出現，反正，顧芷心覺得，這樣也好，清淨。
報社裏還是有一些人總是在背後嘀嘀咕咕，顧芷心被拘這個素材，估計可以被一些好事的人咀嚼一個月。
“哎，你說，那顧芷心怎麽還能這麽無所謂地天天上班下班？在裏麵待了幾天，倒像是臉皮子練得厚了。”
顧芷心剛要伸手推開廁所的門，就聽到了外麵的聊天聲。她心裏暗笑，聊天的人還真是沒經驗，茶水間、洗手間向來都是是非的集散地，“禍從口出”的溫床大多都是這兩個地方，她們竟然這麽沒常識，這種地方居然還敢講究別人的八卦。
“不然還怎麽辦？難不成進了一次局子還得死嗎？”說話的兩人都是顧芷心的同事，雖說同在一家報社，卻並不在一個部門，平時見麵也僅限於點頭之交，並沒太多交集。
顧芷心躲在廁所裏不說話，想聽聽她們接下來還會說些什麽，顧芷心覺得自己這種偷聽別人講自己八卦的行為，還真是有夠變態，不過她卻覺得挺興奮。
先前那人話說了一半，突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哎，你聽說了嗎？好像顧芷心犯事是因為得罪了什麽人，人家故意整她的，聽說好像是因為搶男人。”
顧芷心嘴角一挑，消息還挺準確。
“聽說了，據說人家路都鋪好了，結果有個神秘的男人，手腕相當強硬，硬是把她從裏麵撈了出來！哎，據說，這事一些市委領導都過問了，也不知道顧芷心哪來這麽強大的背景！”
嗬，比我知道的都清楚。顧芷心心想。
“話說回來，你記得她之前的男朋友嗎？最近好像都沒再見過他，就長得挺帥那個，好像是個大公司的總經理。我估計，八成是被人玩膩了，人家不要她了。”
“嗨，她這種人，就是長得漂亮一點，也沒什麽特別的長處，人家充其量就是哄哄她罷了。不過，人家永遠也不缺後備力量，你看，最近有一個機關的，好像是秘書，長得也倍兒帥，天天往這跑，人家這行情，是咱羨慕不來的！”語氣裏滿含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意味。
“人家有手腕兒啊！這點是你我能比的嗎？別看表麵上沒什麽突出的，可沒準有些長處是咱們看不到的地方的！比如，那方麵……”
接著有兩人壓低的嘲笑聲傳過來。
“你們說什麽呢？！說夠了沒有！”沈子涵微帶著慍怒的聲音響起，想必八卦著的兩人被沈子涵抓了個正著。
“子涵，你幹嘛這麽生氣，我們又沒說別的，再說了，這又沒有別人……”
“少在這裝無辜，看著就惡心！背後嚼舌根，不怕口舌生瘡、半夜遇鬼？”沈子涵這張嘴也著實毒辣。
顧芷心躲在裏麵想著，八卦肯定是沒法再聽了，她也該出去了。推門走出去，看見沈子涵和兩個同事站在洗手間水池的琉璃台邊。
看見她走出來，兩個同事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想必被人抓包的滋味也不好受。而沈子涵看見芷心，最初的眼神裏有一絲驚訝，看見芷心一派淡定自若，轉而帶著看好戲的神情，還不忘衝芷心使了個眼色。
“聊得挺開心哈！”顧芷心衝著那兩名同事開口，那兩人尷尬地笑了笑，沒接茬。
顧芷心將臉轉向沈子涵，“這段時間沒少受罪，那裏麵的飯一點滋味都沒有，我這幾天就想吃點酸的辣的，剛剛在裏麵聞到一股濃重的酸味，給我高興壞了，想必是誰為了我釀的，就躲著享受了一下。”話雖是衝著子涵說的，卻是給那兩人聽。
也不等她們兩個是何反應，顧芷心接著說：“哎，如果你們有一天也不小心‘進去’了，也說不定會有什麽神秘人爭著搶著撈你們出來，要對自己有信心，必要的時候，可以以身試法。”顧芷心一臉笑意，話說出口卻讓那兩人再次白了臉色。
“我……我們還有工作，先出去了！”兩人互相遞了個眼色，想快些走出去。
“哎，對了，”芷心叫住兩人，“告訴你們一個經驗，以後如果想在衛生間說別人的壞話，記得先把所有的門檢查一遍，確定沒人再說。”
兩人神色不自然地走了出去。
沈子涵和顧芷心相視一笑，沈子涵微一瞪眼，“還想吃酸的辣的，你是懷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