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閃動著二人的臉龐,姚玉露四處看了一下,問道:“姐姐這兒今日怎就這幾個人侍候著?”

“宮內傳我得了癆病,能走的宮人都走光了,妹妹別怕,其實我這兒並非癆病,不過是久病不愈成了有些氣喘幹咳而已。”姚玉嬌說罷生怕姚玉露被嚇走了,又是忙說道。

姚玉露淺淺笑著拉過姚玉嬌的手,那手真是細滑可此刻卻是襯托得更為無力了,姚玉露輕輕摩挲著那隻玉手,說道:“是玉露不好,一直都未看姐姐來,沒想到姐姐這兒竟出了這樣的大事,這幫狗奴才如此趨炎附勢定不會有好下場的。”

“罷了,我看得也淡了許多,這宮中的人還不就是個這樣子,早就習慣了。”姚玉嬌說著神色又是黯淡了幾分,又是一陣咳嗽不止,聲聲震肺。

“姐姐別說這樣的話了,爹爹可曾來看你?”姚玉露見姚玉嬌這樣的境況,爹爹不可能不管。

“如今我失勢了,後宮的人便是不讓爹爹進我這玉霞宮了,嗬嗬,罷了,爹爹就算來了也不過是帶些吃的用的,可心總是涼的。”姚玉嬌慢慢地說著,眼神越發無光,想起平日裏那個驕傲的玉妃,怎看都不像眼前這有些可憐的女人。

“姐姐......皇上豈會這般薄情,連看都不來看看你。”姚玉露越是不解地問道,姚玉嬌和皇上也算是有多年的感情了,縱使蕭淑妃上次那般惹怒皇上也才罰的那樣輕,姚玉嬌不過是病了又未曾犯過什麽罪責,怎就如此得連看都不來看看。

“自古帝王多薄情,這樣的閨中話妹妹豈會不知道呢?”姚玉嬌說著,臉上掛了一絲絲淺淺的笑容,不管怎樣看來都更像是在嘲笑自己。

“姐姐......看你這裏這般景象,皇後也不來問問嗎?”姚玉露覺得便是皇上對姚玉嬌不聞不問,但以皇後溫婉大度的性格,向來對後宮照料有加,應該是不會不管的。

“皇後?嗬嗬,遣人來過幾次,送了些不鹹不淡的東西,便是沒有動靜了。”姚玉嬌說著這話,神色帶了幾分輕蔑,皇後是什麽樣的人她看得可是清楚?

姚玉露便是沉默不語,不再說話,這後宮中果真是“隻聞新人笑,哪得舊人哭”,那一廂季水冬和許才人正是恩寵盛大時,這自己的姐姐卻是期期艾艾地獨守空閨,連那最基本的保證都保不住了。

“姐姐別太急了,不知道玉露能做些什麽?”姚玉露關切地問道。

“今日我尋你來,也是要麻煩你了。”姚玉嬌突然神色嚴肅了幾分,說道。

“姐姐盡管說便是。”姚玉露毫不猶豫地回道。

“我想讓你再次承寵。”姚玉嬌說罷,並未繼續說下去,而是觀察著姚玉露的反應。

姚玉露身子微微一顫,怎都是沒有想到姐姐所說的事竟是這件,她問道:“姐姐要我幫的忙就是這事兒?”

“正是,如今我身患重病,都一直是那個不中用的太醫照看著,而咱們姚家在宮中的勢力也是因我失勢大不如前,必要有個人重得皇寵,一切才會有所轉變,而你,就是能改變這一切的人。”姚玉嬌說著,神色很是堅定,她其實摸不準姚玉露究竟是否會同意,從上次姚玉露被責罰後就見她已無心爭寵,眼下自己提出這個要求,實在是摸不透姚玉露會怎樣做這個決定。

姚玉露沉思了片刻,緊緊地咬住嘴唇思量著,說道:“玉露以為不妥,上次皇上對我已是憎惡之深,再想得寵怕隻是癡心妄想,怕是姐姐寄錯了囑托。”

姚玉嬌未想到姚玉露竟是如此堅決地推辭了,這對宮中的旁人來說怕是掙破頭也想得到的好機會,自己的妹妹怎是這般雲淡風輕?她繼而說道:“妹妹,你該多想一想,便不說為了我,為了你自己的將來也該多考慮考慮此事啊。”

姚玉露神色淡然,連得寵的姐姐姚玉嬌如今都有這樣的光景,她早就倦了怕了這宮中的是是非非,怕是任由姚玉嬌如何勸下去,她都難做出令姚玉嬌滿意的決定了。

她說道:“姐姐,玉露旁的都可以幫你,但此事卻是所托非人,我早就清心寡欲不想再多參與這些事了,玉露自認並無能力在宮中飛黃騰達。”

“妹妹,你將這後宮的是非怕是想的太簡單了,這宮裏,不進則退,保全自己豈是那樣容易的事?”姚玉嬌語重心長地勸道,卻見姚玉露不為所動,隻能無奈地搖搖頭。

“時候不早了,玉露先告退了。”姚玉露見殿內的氣氛已是沉悶了下來,便輕聲言道。

“退下吧,你不如回去好好思量一番,若是變了心思再來找我。”姚玉嬌說罷,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喘,蒼白的小臉憋得通紅,隨即擺擺手讓姚玉露退下。

待姚玉露走出殿門,姚玉嬌才將碧兒叫了進來,說道:“去把那封信寄回家去吧,如今也別無他法。”

碧兒連連稱是,姚玉嬌望著昏黃的燈火,昔日的榮寵曆曆在目,如今竟是這樣淒慘的光景,不由得一滴淚水爬出眼眶,淒切之情聊表於心。

姚玉露出了玉霞宮,抬頭望著天空卻不見繁星點點,似是灰蒙蒙地籠罩著一層霧氣,也不知這樣的皇宮究竟藏著什麽樣的心情,便是如夏如冬也難割舍的去。

想當日入宮的時候,也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那會蕭淑妃和玉妃算是橫霸了後宮,如今竟是一個被罰一個久病,二人當日的光彩已是不複存在,天子薄情果真不隻是胡亂之語啊。

她回到月玫宮,見呂舫蕭已是為她準備好了一切,便是忙忙半躺在床榻上歇息著,又尋呂舫蕭進來談天。

“不知今日玉妃娘娘尋小主去所為何事?”呂舫蕭站在一旁輕聲問道,她見姚玉露一回來神色就不是很好,總是唉聲歎氣的模樣,知道定是為什麽事兒煩心呢。

“哎,她讓我重新承寵。”姚玉露慢慢吐出這幾個字,卻是心有戚戚,神色依舊憂愁著。

呂舫蕭一聽頓時樂著說道:“若是玉妃娘娘肯為小主製造機會,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小主為何憂心?”

呂舫蕭作為姚玉露這殿內的掌事宮女,一直都盼著姚玉露能重燃鬥誌,如今有了玉妃的規勸,她以為已是八九不離十了。

卻不想姚玉露繼而說道:“舫蕭你不是不知道我的心思,一直無心爭搶這些,如今姐姐卻是得了重病連個醫治的太醫都不牢靠,玉霞宮主殿的淒涼之景你是沒有見到,卻想著托付給我這樣一件事,我雖是回絕了,但心裏終歸是有些放不下。”

呂舫蕭聽罷,倒也明白了姚玉露的意思,她無心爭寵呂舫蕭是知道的,可眼前看著家姐如此境況怕是憂心忡忡,也狠不下心來放著不管,便是回絕了,如姚玉露這般心軟的性子,改個主意也不是什麽難事。

“小主還是應該多思量思量,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母家考慮一下,如今玉妃娘娘這般淒涼怕在宮中也隻能依靠小主了。”呂舫蕭順藤摸瓜地說下去,依依勸道。

“承寵豈是那麽容易的事?我和水冬、寧兒不同,先前早就遭了皇上的厭惡,如今哪裏還能輕輕鬆鬆得寵呢?”姚玉露有些苦惱地說著,神色越發憂愁。

“小主,皇上每日那麽多事煩心,豈會還將你那點錯放在心上?何況如今季常在和許才人都在皇上跟前得寵,若是小主再得寵,三個姐妹之間也好有些照應才是啊。”呂舫蕭見姚玉露的態度已不似往日那般堅決,便是繼續勸道。

“舫蕭,你不知道我的苦處,我已是怕了啊,可是想起方才玉妃的模樣我又是真的放不下心來。”姚玉露說道。

“小主,這後宮不進則退,奴婢的話也隻能說到這兒了。”呂舫蕭說罷,退下身去為姚玉露準備洗漱。

獨留下姚玉露呆呆坐在床前,不進則退......這話方才姐姐也說過,如今再從呂舫蕭口中說出又是另一番含義似的。究竟什麽才是進什麽才是退?想起今日柳飛飛和連星月的奚落之語,怕真的是不進則退,退到無路可退的時候,性命也將飛散消失了。

過了兩日,正是妃嬪們出宮去後山鬥百草的日子,看來更像是往日在宮外時候的野炊似的。

姚玉露早早地起了床,看來心裏還是有些期盼,一早便是挑了件薄荷色的裙子著身,又是描畫了簡單的妝容,看來啊與這燥熱的夏天還真是相得益彰,多了些涼爽的俏皮。

“小主,用過早膳就要去皇後那裏了。”呂舫蕭在一旁說道。

姚玉露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不知今日午膳將如何安排?”

“午膳怕是要拖延一會了,待各位主子們回到宮內一同用膳。”呂舫蕭答道。

姚玉露點點頭,又見許才人已是巧笑倩兮的站在門口了。

“寧兒,你來了。”姚玉露甜笑著說道。

“是啊,姐姐。皇後特許我去了,但不能隨意活動,真是有些掃興致。”許才人悻悻地說著,神色中盡是不快。

“皇後也是為你好,不失為一個萬全之策呢,獨自給寧妹妹留在宮裏又要鬧脾氣了。”姚玉露打趣道。

“姚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怎就要鬧脾氣了?”許才人不依,鼓起小嘴道。

“都是要做母後的人了,還鼓著嘴。”姚玉露笑嗬嗬地道。

許才人一聽,即刻是用手捂住了小嘴,一臉的調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