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姚玉露每日都在季水冬的悉心照料下度過,偶爾宋金枝和呂舫蕭過來探望過,姚玉嬌也又來過兩次送了些補品,這天她感覺身子已經好了很多,便緩緩起床,季水冬剛剛打水回來,見她坐起身來連忙走過來說道:“姐姐,你這是要去哪裏?”

“這些天躺得人都酥了,今日外麵天氣好,想起來走動走動。”

季水冬放下手中的木盆,笑著說道:“也好,今天院子裏陽光很足,照的院子暖洋洋的,水冬陪姐姐散散步。”

“這將是要到夏天了。”姚玉露站在園中,看著明媚的陽光和院子內清脆的鳥叫蟲鳴,心情是這些日子未曾有過的開朗,說道。

“卻是如此,姐姐你看這桃花開得都不如前日了。”

姚玉露看著那桃花有一點蔫的模樣,輕輕用手拂了拂便掉下幾朵:“天氣要熱起來了,桃花開得也不那麽茂盛。”

“姐姐,我看你身子便是好的差不多了,離選秀的日子不過十天,姐姐也該做些準備了。”

姚玉露點點頭說道:“確實如此,是該好好得打扮打扮,但選秀的時候也隻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她心裏還是很擔心,畢竟在選秀之前便出了這麽大的事,對她或多或少是有些影響。

這時候宋金枝也從門外走進來,說道:“姚秀女,看來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已是可以走動。”

姚玉露因為這次的事,對宋金枝好感倍增,眼下自己的落魄也不配與人家為敵,說道:“是啊,已經可以下地了,宋秀女這是從哪裏回來?”

“方才姑姑通知,明日要在芳園辦一場戲曲會,請了不少京城的名角,皇後允了秀女們都可以去陪坐。”宋金枝說著這話有些小心翼翼,怕是觸痛了姚玉露。

姚玉露聽著轉瞬便低垂了眉目,卻又很快爽朗地說道:“那是好事,水冬,宋秀女你們是該多多準備一下,這樣的場合卻是重要。”

“姐姐......”季水冬喃喃地說道,怕姚玉露有些傷心。

“水冬,我沒事,我現在身子還是不靈活,以後這樣的機會多的是,不差這樣一次。”姚玉露嘴上雖是這樣說著,可心裏卻是有些傷心,這樣所有秀女都參與的場麵,卻獨獨落下了她,她眉目低垂,不再多言。

季水冬見罷,也不願再多觸及她的傷心,沒有多說。

第二日,眾妃嬪們於午膳過後聚在芳園,秀女們則在呂舫蕭的帶領下,坐於後座。

這次的戲曲會請了不少城內的名角,眾妃嬪們也是興致滿滿,從未見過這樣陣勢的秀女雖是滿心好奇,但麵對這些位分高高在上的女人們也不敢多言。

皇後端坐於正中,左右為蕭淑妃和玉妃,貴嬪坐在蕭淑妃身邊,皇後見人已來齊,便說道:“妹妹們,咱們今日這樣好的天氣聚在這裏看戲,不如來挑個好的劇目開頭。”

蕭淑妃眉目一轉說道:“不如就點一出借腹還珠,這曲甚是好,其中那女人雖盼著母憑子貴,卻不想生出個丫頭,這抑揚頓挫,起轉回折,甚是有趣。”

蕭淑妃這話明眼人都聽得懂,不過是指桑罵槐,說的是貴嬪罷了,此刻的貴嬪已不是之前的貴嬪了,皇上這些日子待她甚好,宮中的人也對她禮待有加,連太後也經常到桂蘭殿去探望她,在宮中出盡了風頭,其他妃嬪們也隔三差五地跑到桂蘭殿送些珠寶布匹。所以現在的貴嬪自不會忍氣吞聲,她譏諷地說道:“我看還是點一出虞妃得寵才是,這現在有人得了寵,自是有人眼紅。

蕭淑妃沒想到現在這小小的貴嬪仗著腹中孩子竟敢如此反駁,她瞥了一眼貴嬪,說道:“依本宮看,這虞妃得寵出之無名,卻是下下選啊。”

這時候姚玉嬌微微一笑,說道:“貴嬪,還是好彩樓更為得體,這劇中的女子被誤以為生性浪**,也甚是可憐。”

“玉妃娘娘此言何意?莫不是懷疑臣妾腹中之子?”

“貴嬪定是多心了,不過是看戲而已,哪來的這麽多引申之意。況且,貴嬪栽給本宮的罪名可是萬萬擔不起啊。”

皇後微微皺眉,說道:“好了好了,今日是看戲,你們鬥嘴也鬥夠了,何況貴嬪有了身孕,應是如她的意,那便點一曲虞妃得寵吧。”

說著,台上便是一陣敲鑼打鼓,和唱淋漓,一出戲演的細致入微,感人深受。看得出來戲卻是好看,幾曲下來也未有人再分神多言了。

此時的姚玉露,一人獨坐在窗邊,一臉落寞的神色,看著靜悄悄的桃淵殿,她心裏的感覺現在便如這桃淵殿,清冷而寂寞,她看著殿內的草木,看著孤零的門檻,看著見方的天空,心中不禁是愁苦萬分,這辛辛苦苦入了宮,一件一件卻隻讓她疲憊不堪,心力交瘁,而眼前縱使有爹爹姐姐的幫助,怕也難在登上高位了。

她越想越覺愁苦,卻不經意地翻出了以前八王爺送得首飾盒,她心中竟是可怕地想著:或許選秀敗了,能出宮也非壞事。

傍晚,秀女們參加完戲曲會回到桃淵殿,這殿內才熱鬧了起來,季水冬推門進來,興高采烈地說道:“姐姐,這皇城的名角果然不一樣,這幾出戲甚是好看呢。”

她說罷又覺得自己有幾分失言,姚玉露獨自在屋內寂寞了一個下午,怕是聽著自己這樣的描述隻會徒添傷悲。

姚玉露卻也沒什麽不快,微微笑著問道:“都看了什麽戲?”

雖然她是姚家的女兒,可這些年戲曲會這事都是與她無關的,幾房夫人攜著孩子坐了個遍,哪輪得到她,她隻能在遠處偷偷巴望著,或是幫著嬤嬤上茶水時才能離近了看看台上的旦角,青衣......

“《虞妃得寵》,《謝江亭》......”季水冬見姚玉露一切如常,想著也將這開心的氣氛感染幾分,便興致勃勃地講著。

“看來這戲曲演的確實不錯,讓我們的季妹妹這般高興。”姚玉露打趣道。

“姐姐莫要這樣笑話我了,我們家鄉唱戲的都是搭個小台子,戲子們穿的衣服也沒那麽正統,這樣的場麵我頭次見,心裏正激動得不行呢。”

姚玉露笑笑,沒有多說。

這日子便是一天天過去,眼瞅著便要到了選秀的時候,這天姚玉露自己去太醫院取藥,還想借上個缽,房內用來煮藥的缽不小心被打碎了,本是季水冬要去,但她在桃淵殿憋悶得久了,見著身體已無大礙,便自己去了。

姚玉露到了太醫院,恰巧遇到了小玄子,小玄子也是來拿些藥材,見姚玉露遠遠走來,忙走上去,他總覺得自己欠姚玉露一個道歉。

“姚秀女,可是見到你了,上次的事都怪奴才沒說清楚,差點釀成大禍。”小玄子滿臉愧疚,用手摸著頭側說道。

姚玉露看著小玄子這幅模樣,去吃笑了出聲,她從事發那日便從未怪過小玄子,這小內監不過是好心才告訴她秘方,誰想到會浸在酒中,她說道:“我都沒有怪過你,不用這樣的。”

小玄子見姚玉露並沒有像他所想的麵露怒色,便小心地問道:“姚秀女真的沒有怪奴才?”

“當然,你也不必一直奴才奴才的自稱了,我不過是個秀女而已。”姚玉露見小玄子這人卻是很質樸,說話也直接,她很是喜歡。

“那就好,姚秀女是來取藥?”小玄子問道。

“是,還想向太醫院借個熬藥的缽,就不知可否借的來。”

小玄子湊上前去小聲說道:“這太醫院的人啊都計較得很,怕是姚秀女自己去是難討來了,還是我去吧。”

姚玉露看著小玄子說:“那麻煩你了。”

小玄子走進後廳,過了一會便拿出來了一個全新的缽,他遞到姚玉露手裏說道:“這缽是新的呢,不知姚秀女要用多久?”

姚玉露想了一下說道:“我晚上熬好了便好,這是最後一次,之後便用不上了。”

“那姚秀女明天一早就早些給拿過來吧,給我缽的小太監正擔心呢。”小玄子笑著說道。

姚玉露覺得小玄子這話說得也是好笑,他自己還不是個小太監。

“那謝謝玄公公了,明日一早我便送過來。”

姚玉露已是取好了藥,便拿著缽告別,這沿路走著,她看禦花園的景色甚好,腳下的步子便是邁得慢了些,卻看到遠處的貴嬪走了過來。

姚玉露嚇了一跳,慌忙中險些將缽掉於地上,她慌慌張張地想要閃躲,便四處張望,見旁邊有一座假山連忙跑了過去,躲在山後,嚇得不敢出氣。

卻沒想到,在姚玉露四處躲藏的時候,貴嬪已經望見姚玉露,正是挺胸昂首地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四位宮女,她看著姚玉露那副慌張的樣子,看似身子已經無事了,竟不知從哪裏冒出了一股怒火,刻意地朝著假山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