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坐在車上的貞娘立刻渾身一震。

外麵遲恭文帶著哭腔道:“我,我是聽我表妹說的,本來我是送她來參加林家四少爺的婚禮的,接過昨天她忽然找到我跟我說,說世子爺看上了許知縣家的姑娘,她想做輔國公府的如夫人就得掃清這個障礙,讓我帶了人劫了許小姐去,最好收了自己用,做個妾也使得,她還說許家小姐顏色好整齊,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我這才來的”早知道就不來了,肉沒吃到還惹了一身騷。

大強嗤之以鼻:“少他娘的做夢了,我們家少爺早就定下了大小姐,安是我們未來的少奶奶,什麽世子爺,還有你這個德行,哪裏能跟我們家少爺比?”

貞娘卻在此時覺得周身發冷,有什麽東西在她的血管裏呼嘯奔湧,仿佛就要刺破她的血管,奔騰出來。她的心裏一直存在著一個角落,那裏有著深不見底的黑洞,那裏埋葬著前世的玲瓏,重生以來,她時時告誡自己,為了親人,為了父母弟弟,要過好現在的日子,平靜、安逸,哪怕貧窮,哪怕辛勞,都不要回頭。

那裏萬丈冰雪下埋著的怨毒、仇恨、屈辱,是綿密的刺痛著她靈魂的噙著血的針,她不敢回頭,不敢回想,重生七年以來,每夜每夜,她的夢裏都充盈著那些高高在上者鄙夷的目光和麵孔。

“一個婢子出身的妾,還想要當側妃?做夢嗎?”

“你的美貌不過是王爺的玩偶,玩過了就算了,別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下賤的賤人而已”

她的夢仿佛是一次次的劫難和夢魘,時時刻刻在刺入她的心底,讓她看清自己所受的屈辱和無情的對待。

時隔七年,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平靜的過自己的日子了,可為什麽?為什麽還是不肯放過她?

不過是一個蘇州知府的女兒,為了自己得不到世子的青睞就要遷怒在她的身上,就要毀了她的名節與清白,讓她淪為一個花花公子的玩物!

這是什麽世道?這是怎樣的人性?

隻因為她的出身低微,家境貧寒,隻因為她生的美貌,隻因為她聰明能幹,她就應該受到這樣的屈辱,就應該承受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的羞辱?就要從此過的生不如死?

不,那股怨毒似乎化作無窮的力量湧入了她的血管和四肢百骸,那樣的屈辱她前世已經承受了太多了,今生,她要好好的堂堂正正的活著,要比任何人都活的有尊嚴,有體麵。

她睜開眼睛,森冷的目光讓身邊的暖語和俏月覺得渾身發冷,她唇邊噙著一朵溫柔的微笑,可這微笑不知為什麽讓倆人後背嗖嗖的冒著涼氣。

大小姐,有什麽不一樣了?

暖語說不出來,那一刻,仿佛是魔鬼上了大小姐的身子似的,明明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單薄纖弱的花朵一樣的女孩,卻讓人從心裏覺得害怕。

貞娘下了車,目不斜視的走了過來,杜石頭皺眉,轉眼從地上扒了一個小廝的衣服罩在遲恭文身上。

杜石頭溫柔的問:“貞兒,你想怎麽處置?”

貞娘看了一眼遲恭文,輕聲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她頓了頓,聲音更加森冷:“玉石俱焚。”

杜石頭笑了,這話是杜大壯的名言,不過貞娘說出來更加有氣勢,對於貞娘的一切願望他都有實現的欲望,何況麵前這個人渣實在該死桃花滿牆爬,夫君很妖嬈全文閱讀。他興致勃勃的指著遲恭文道:“要不把他宰了?順便這些嘍囉一塊解決了如何?”他說的輕鬆,遲恭文科嚇壞了,他看出來了,麵前站著的這個看著挺俊的男子根本是個不管不顧的二愣子,什麽當官的姨夫什麽富家公子地位名聲王法,這位根本就不管,青天白日就討論要殺人,根本就是個比自己更混不吝的主兒。

“我都招了都招了,你們別殺我,我有錢,你要多少我都給,要不我家裏還有,你要多少都行,求求你們了 別殺我”

貞娘從荷包裏拿出一顆藥丸來,讓杜石頭給他喂進去,杜石頭納悶問:“這是什麽?”

貞娘淡淡的道:“這是上次你師傅留下的,叫百轉摧心丹,說是吃了之後五天內毒發,發作的時候十分痛苦,身上的皮會一塊塊的往下掉,指甲也都會脫落,最痛苦的時候有人還親手將自己的眼珠挖下來”她話還沒說完,遲恭文已經嚇得快要昏過去了,聲嘶力竭的喊上了:“不要,我不要啊”

杜石頭立時明白了,這肯定是師傅用來逗著玩的,他師傅武功高強,真氣運行時可百毒不侵,哪裏用的著弄什麽毒藥,這八成是師傅逗著玩,貞娘就用來嚇唬這位少爺的。

他有著非常良好的默契,一邊笑著一邊生生掰開遲少爺的嘴,堵住他的鼻子將藥丸往嗓子裏一塞,遲少爺被噎的差點直接梗死在這,藥丸滑下肚子,遲少爺整個人也癱了,覺得自己必死無疑了。

貞娘卻道:“兩天後你來嘉定見我哥哥,他會給你一種藥,告訴你怎麽做,你做好了,五天之後我給你解藥,記住了,如果你做的不好,你就等著親手挖出自己的眼珠子吧!”

杜石頭不解的看了看貞娘,貞娘附在杜石頭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杜石頭笑了,小鬼精靈,真是可愛啊,就說了幾句話,那股仿佛梔子花般甜美的香味就縈繞在鼻端,杜石頭覺得心裏癢癢的,一點也沒覺得貞娘的主意有什麽惡毒的地方,反而覺得這就對了,我的小媳婦就應該這樣。被人欺負了還要啞忍,還講什麽忍辱負重?那叫犯傻,是個爺們就不能容忍自己未婚妻吃這樣的虧,必須報複,而且一定要狠狠的!

杜石頭叮囑了小廝和暖語俏月不準泄露這件事,給倒黴的江南第一風流公子解開了綁繩,帶著馬車揮揮衣袖,回了嘉定。

一進嘉定縣城就見到六子等在城門附近,團團轉,似乎急的不得了,杜石頭納悶,下了馬,問:“怎麽了?你怎麽在這等著?”

六子一見杜石頭,立時鬆了一口氣:“表少爺,您可回來了,大小姐呢?我有急事,要麵稟大小姐,快,快”,貞娘在車裏聽見六子的聲音,忙撩開車簾子問:“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六子哭喪著臉道:“大小姐,老爺讓您快回碧溪園,讓小的在這裏等著,十萬火急,您快點吧”

貞娘柳眉一蹙,許懷安這麽急著讓自己回去,必然是出了事,也來不及躲想,告訴車夫一聲,快,回碧溪園。

車子不過一刻鍾就駛到碧溪園前,暗香正等在門口,一見貞娘,就眼淚汪汪的:“大小姐,您可回來了,等的我急死了,夫人”貞娘心中一顫,難道是娘的病又複發了?顫抖著聲音問:“我娘,我娘怎麽了?”

“夫人昏過去了,這會兒剛醒過來”

“好好的,怎麽昏過去了?出了什麽事了?”貞娘一愣,一邊急忙忙的跟著往園子裏走,一邊問。

暗香是個直性子,也不管旁邊就是未來的姑爺,直接就說:“是那個齊太太帶了她那個庶出的妹妹來,求奶奶做主收了她妹妹給老爺做妾,說是前幾日老爺去他們家做客,在逛園子的時候遇到了她妹妹,一眼瞧上了,上去拉扯的時候撕破了她妹子的衣服,露出了半個肩膀來,她沒奈何隻好上門求奶奶做主,說她妹子是清清白白的黃花閨女,露了肩膀,以後沒法做人了,奶奶聽了急了,一口氣沒上來就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