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繡春看著貞娘略顯疲態的坐在炕上,炕桌上的燈光打在她潔白瑩潤的麵龐上,一向清澈明媚的眼睛裏有了一絲憂慮,不免心疼起來:“若咱們還在江南,少奶奶也不用這麽操心,唉,若是少爺沒有遇到侯爺”
忍冬聽到她的嘟囔橫了她一眼,小聲道:“你瞎說什麽?”
繡春自知失言,忙麵紅耳赤的低下頭。
貞娘懶懶的靠在靠枕上,半眯著眼睛看著桌上的油燈,黃銅琺琅彩泛著橙色的光澤,上麵罩了淺粉色的紗罩,燈光就顯得柔和朦朧起來,她長長的歎了口氣,若是還在江南,這會怕是正熱的難受的時候,身上黏糊糊的總有汗,杜大壯就會使勁的嚷嚷抱怨著鬼天氣,然後帶著純哥和小廝劃著小船鑽道荷塘裏挖幾根大大的蓮藕,讓她做藕夾給他們吃,杜石頭就會帶著她在院子裏放了竹床,陪她賞月聊天,哄著她喝一盅上好的汾酒,看她酒意賞臉,粉麵通紅的時候就得意的笑起來,拿了一根樹枝在月下舞劍給她看,她拍手叫好,他就得意的跟個孩子似的大笑起來。更多的時候,看到她有了醉意朦朧的春水一般的眼睛就忍不住一把將她抱進屋裏去,直接滾進榻上上下其手起來,揉搓的她嬌聲欲泣般才算完
可是,這世上那有那麽多如果,若是?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大道獨行。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放棄,想要自在,想要平靜安樂,可是若這一切中沒有他,那麽她的自在中就少了喜樂,平靜中少了溫暖,安樂中沒了滋味,他知道她的恐懼知道她的隱忍,卻用決然到幾乎自戕的方式逼著她麵對。
一個男人願意以性命為誓言,以生死做賭注,隻為證明他的一腔真情,她如何忍心辜負?
所以,她來了,哪怕明知道前方是萬丈溝壑,千般險阻,她都要陪他闖一闖。
她霍然睜開眼睛,道:“讓巧兒進來一下。”
不一會,一個嬌小玲瓏的身影走了進來,圓嘟嘟的小臉紅撲撲的,滿是天真稚氣,眼睛中卻是伶俐聰慧。
“少奶奶,您有什麽吩咐?”
貞娘笑著摸摸她的小腦袋,從桌子上拿了一盤子酸棗糕給她笑道:“你這幾日滿園子亂竄,都竄出什麽了?”
巧兒直接坐在腳踏上,端著酸棗糕眼睛眯成了月牙,幾乎要將酸棗糕直接放進嘴巴裏,那副饞嘴的樣子讓貞娘和繡春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瞧你饞的,快吃吧!”
繡春一邊收拾桌子一邊笑:“就說不讓你來吧,非要纏著少奶奶跟著,一進門府裏的人就議論,說少奶奶的丫鬟年紀也太小了,還沒留頭呢,偏你是個機靈鬼似的,小嘴甜的膩人,少奶奶又喜愛你,這會子問你,你倒隻惦記著吃!”
巧兒吃了一塊點心拍了拍胸口才不滿的道:“我怎麽就隻惦記著吃了,我去西苑那邊跟看院子的候奶奶聊天,還給她送了些菱角糕,這會還沒吃飯,我當然餓了!”
貞娘一愣:“西苑的?你可真行啊,怎麽跑西苑去了?”
巧兒大模大樣的拍拍胸脯:“他們都瞧我小,是個小孩子嘛,就都想跟我打聽少奶奶的底子,個頂個的跟我笑眯眯的嘮嗑,我就跟她們瞎說唄,她們也不能光問我啊,我也跟他們打聽啊。”
繡春急忙問:“你都打聽出什麽了?”
“西苑的那個常夫人脾氣不怎麽好,因為侯爺很少去,去了就跟她吵架,然後就走了,常夫人就發脾氣,打罵丫鬟是常事,還有丫鬟被打死過呢,那位少爺腿殘疾了很少出門,不過也有一些公子哥朋友上門找他,聽說他的字寫的非常好,是那個什麽來的,反正挺繞嘴一個詞,他的夫人,二少奶奶也很少出門,聽說脾氣也很怪,至於怎麽個怪法就沒說了,不過侯奶奶說那個二少奶奶挺嚇人的,讓我見著她一定躲遠點,千萬別走近了!”
貞娘一皺眉,二少奶奶?江氏,好像叫江紫熙吧?如果她沒記錯江紫熙應該是平江伯江索望的三女兒,江家是大金國最古老的貴族世家,綿延至今已經傳承了四百多年,曾經出了兩個國公,一個皇後,四個皇妃,他們與皇家有血脈關係,是實實在在的皇親國戚。
江家的大女兒江紫妍入宮承恩,現在被封為愨嬪,育有一個公主。江家的長子江懷秋曾經是詹事府詹事,也就是太子的老師,如今任吏部右侍郎,官居三品。
這樣一個鍾鳴鼎食的世家小姐,很嚇人?
常氏不受寵她並不稀奇,那常氏一看就不是有城府的人,黎氏卻比她心思深沉多了。
玉郎溫非池也很奇怪,他曾經是大金出名的四大美男子之首,據聞才華橫溢,驚采絕豔,即使腿廢了,可腦子還在,他的樣子也並非因為腿廢了就自慚形穢,頹唐荒疏的樣子,卻窩在府裏哪裏也不去,更奇怪的是溫紹卿,不算杜石頭,他隻有溫非池一個嫡出兒子,即便常氏不受寵愛,可對這個如此出眾的兒子應該是寵愛有加才對,可溫紹卿對他很淡漠,很客氣,遠遠不如他對杜石頭那樣親密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