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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夜深人靜,露水微涼。

整個東亭侯府早已沉寂了下來,月華照在窗欞之上透過絞紗窗給屋中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慧安早已睡著,春兒坐在一邊的錦杌上就著床頭的羊角燈縫著一件小衣裳,聽聞外頭傳來細碎的說話聲,心知是關元鶴回來了,忙放下手中活計迎了出去。

她剛出了內室便見關元鶴打簾而入,春兒剛欲張口,見關元鶴抬了抬手便忙閉了嘴,隻微微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關元鶴進了屋,悄步走至床邊將床幔挑起,見慧安籠著被子,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來,睡容沉靜,不覺心也跟著一靜。

他正欲放下幔帳,卻不想慧安睫羽一閃竟是睜開了眼睛,關元鶴一愣,這才將床幔掛在鎏金勾上,在床邊坐下,道:“怎睡的如此輕?”

慧安聞言隻抬起身子瞧向關元鶴,卻見他正低頭細細地打量著她,那深邃的眼眸在羊角燈的暈黃燈光下浮著一層光亮,暖意融融的,卻也隱不住眼底微紅的血絲。

這兩日關元鶴甚為忙碌,總是天不亮便離了府,夜半才回來,慧安已是有兩三日沒曾好好和他說說話了,見他眼底隱著紅絲,不覺蹙眉,道:“今兒白日裏極是倦怠,迷迷糊糊倒似一日都在睡著,這會子本便該醒了。倒是你,連日忙碌,瞧著倒似瘦了兩圈,廚上我給你熬了燕窩羹,我去瞧瞧……”

慧安說著欲起身,關元鶴卻將她按住,道:“秋兒已經去端了,夜涼莫起來了,我洗漱下,過會兒陪你說話。”

慧安點頭,關元鶴這才撫了撫她的頭發起了身,恰秋兒送了燕窩羹進來,關元鶴便就那麽接過站在那裏幾口用了,轉身進了淨房,出來時身上已換了一件月白色的雲紋褻衣,見慧安竟是起了身,披著一件半新的絨麵披風,籠著衣襟正站在窗口瞧外頭的月色,屋中燈影綽綽打在她的身上一片靜謐的安然,他不覺瞧的一癡,深望了兩眼才走向慧安,自身後環住了她。

明月穿窗,月光銀霜幽幽鋪瀉在兩人的身上,慧安靜靜地靠著關元鶴寬厚而溫暖的懷抱中,微微仰頭,目光透過雕花的窗棱迎著明淨的月色,心中沉靜而安寧。

兩人沉默半響,一陣夜風吹來,關元鶴動了動,正欲勸慧安回塌,慧安卻是扭頭瞧向了他,目光和月色交織在一起,清透中帶著幾分明銳的光,她道:“文軒,你走吧,到邊疆去,家中不必擔憂,我會照看好自己還有我們的孩子……”

關元鶴聞言一愣,這些天來邊疆因是又吃了敗仗,龍顏震怒,整日朝廷都在討論征北軍的大帥人選,太子和淳王也都在趁機欲將自己的人推上位,隻賢康帝卻似另有計較,一直未曾表態。而隨著兩方拉鋸僵持,舉薦他為統帥的大臣倒是多了起來。這兩日朝野動**,他每日忙忙碌碌無暇顧及慧安,可慧安卻也異常安靜,從不多問他在外頭的事。

可關元鶴知道,這些天她都在努力照顧好自己,不叫他多為她擔憂,先頭兩日,她睡眠不甚安穩,每每他在身邊才能睡好,她也慣好依賴著他,這些天見他忙起來,她便每日叫廚上熬著安神的湯羹,還叫劉靈兒每日給她做催眠的按摩,他沒在身邊,倒是還豐腴了一圈,麵色也較前一段時間好了極多。

他自知道,慧安這是在默默的告訴他,她能照顧好自己,讓他莫以她為憂。隻是這樣的她卻是更叫他心疼,聽聞慧安的話,他便不覺又緊了緊手臂,沒有吭聲。

慧安便又道:“我不願成為你的牽累,與其你守著我,卻令我心生不安,倒不若你放下負擔,前往沙場,我也好靜心養胎,和孩子一起等著你回來。”

關元鶴本就不是兒女情長之人,如今猶豫不定,全因慧安這胎隱含變故,實不能叫人心安,如今關府剛經變故,他雖知曉慧安性情堅毅,便是少了他在身邊陪伴也定然能安然照顧好自己,可總歸心有愧疚不能安心離開。

早先未曾得遇慧安之時,也曾想過將來的妻子該是何等模樣,隻願她性情能堅強一些,讓他不必在她身上費什麽心思,隻在後來遇到慧安之後,不知不覺地動了心,自定親到娶親,竟是甘之如飴地沒少費心思。那時方知,情至深處,能有那麽個人讓你想著念著已是榮幸,而照顧著她,擁有她卻是天大的幸福。迎娶她,已是決定要好好待她,感情與日俱增,唯願將她捧在掌心中疼著寵著,可沒誠想竟是事與願違,讓她跟著他吃了這麽多的苦頭。

想到那夜他欲打掉她腹中孩子時,慧安的淚水,還有那日在趙府刑房慧安揮出的刀光,想著她因他之故累及腹中胎兒,又因他而手染鮮血,經受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關元鶴便覺滿心的疼澀,偏如今她卻還如是地隻為他著想,這更叫他心生愧疚和疼惜,隻能將手臂緊了又緊。

而慧安何嚐不知關元鶴的心思,這些時日她也總在想是否該阻止關元鶴前赴邊疆的問題,一來她不願關元鶴為她而受牽絆,再來她又擔心來年的瘟疫,生恐他這一去真出意外。可若阻止他,錯失了這次機遇,隻怕會成為他平生的憾事。

不隻是如此,薑紅玉和淳王**一事賢康帝是定然清楚了的,想來淳王在賢康帝心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失去了賢康帝最後的疼愛,淳王已不可能再翻身,關白澤如今雖說也算功成名就,全身而退了,可若然關元鶴不能在新帝登基一事上立功,隻怕將來關府的命運還會堪憂,如今李雲昶正是需要關元鶴在軍中建功立業之時,此刻留關元鶴在她身邊,於大局也是不利。

早先因她想著能跟隨著前往邊關,故而這些事都不算大事,可如今卻是不能了。

且不說她懷著身孕,不可能隨他一路顛簸前赴邊疆,隻賢康帝便也不會允她離京。早先打算的好,待入了太仆寺爭取到一席之地,便能領了差事和關元鶴一起到邊疆去,可這個孩子的到來卻將一切都打亂了,她不得不終日在家中安胎養胎,太仆寺的事便一下子被耽擱了下來。

不能隨著關元鶴上邊關去,故而便要擔憂那場馬瘟會影響到他,使得前世的悲劇再現,這也是慧安一直以來猶豫不定,陷入兩難之境的緣由所在。今日作此決定,勸關元鶴不要顧念自己也是慧安多日來深思熟慮後的決定,隻因她細細想過,今世許多人的命運都發生了改變,命運並沒有沿著前世的軌跡在運轉。

除了一些國家大事,比如東薑滅國,平王被封太子,大輝向北胡宣戰,這些事情都沒有偏離軌道以外,各人的生死命運卻全然和前世不同,這是否就代表,今世邊關的馬瘟定然還會爆發,隻是對關元鶴個人來說,前世他不幸感染瘟疫,在今生卻並不一定必會發生?

想著這些慧安倒是微微心安,加之前世時馬瘟是在年後的初春開始出現的,隻是一開始朝廷並未將其發在心上,初夏時馬瘟開始蔓延,隻一個夏季便死亡了成千上萬匹戰馬,朝廷這才真正重視起此事來,隻是那時候已是無法控製,馬瘟越來越嚴重,到秋季時邊關戰馬已死亡大半。可這之前都未曾有聞人被感染瘟疫,直至次年春季才出現了人瘟。

這麽一算,若今世爆發瘟疫的時間和前世是相同的話,那她是完全可以在分娩之後再前往戰場的,如此倒也兩不耽誤,隻是不能在馬瘟一爆發便將其遏製住罷了。

想通這些,慧安心中便做了決定,如今見關元鶴沉默著不語,慧安便轉過身來,靠在他懷中,手環住他精瘦的腰身,笑著道:“我是不是很懂事?你是不是都感動地說不出話來了?那便記得答應過我的事,若是來日叫我知道你在邊關眼睛不老實,多瞧了哪個美人兒兩眼,可莫怪我打翻醋壇子,翻臉不認人!”

關元鶴聞言卻是輕聲而笑,半響才歎了一聲,道:“若是能將你揣在懷中,走哪裏便帶在哪裏該多好。”

慧安莞爾,咯咯的笑了兩聲,接著才將麵頰又貼在關元鶴的胸前,輕聲道:“我和孩子會每日都念著你,你也是,莫要讓自己受傷才好……”

自兩人說開後,關元鶴反倒不再那般忙碌,一日總有那麽一兩個時辰陪著慧安,慧安心知他是想著在出征前多陪著她,彌補些對她的歉疚,便也不多言,配合著享受著他的體貼和周到。

果然沒過兩日,賢康帝便在早朝上宣被罷職在京思過的東亭侯上朝,封其為征北軍統帥,即刻趕赴邊關,戴罪立功。同時,又征調三萬銳鍵營輕騎兵並入征北軍,由東亭侯一力節製,同赴邊關,為國揚威。

關元鶴誓師出征那日慧安並未前往送行,隻是在他臨行前親自給他掛上了一個自棲霞寺祈回的平安符。

萬事都是說的容易,做起來卻是要難的多,慧安早便信誓旦旦地說會照顧好自己,可自成親到如今慧安和關元鶴兩人總歸是日日都膩歪在一起的,從不曾分開過,如今關元鶴乍然一離開,慧安到底有些不適應。白日倒還好些,一到晚上卻總覺著屋中請冷冷的,心中更是空落落了,接連著兩三夜都睡不著覺,便是劉靈兒給她做多久的催眠按摩都不管使,偏腹中還有孩兒,一些安神的湯藥也不便亂吃,這樣倒是連著幾日慧安白日都昏昏沉沉,竟是有些黑白顛倒。

睡眠一亂,吃食上便也有些懨懨的,沒兩日便就消瘦了一圈似的,倒是引得定國夫人也被驚動了,連日來都派薑嬤嬤過來詢問慧安的情況,慧安心中過意不去,便將心思都用在了文景心和汪楊鬆一事上,索性便向定國夫人請示想到沈府去住上兩日。

定國夫人聞言,見慧安眼底蘊著一層青黛色,便拉著她的手道,“瞧著都瘦了一圈了,換換環境也好,有親家舅太太照看著你,我也能放心。”

於是慧安便在當日離了府到沈府小住,沈童因親事之故滯留在了京城,沈峰一時半刻也未曾離京,慧安這一來,如今沈府倒是別樣的熱鬧,加之童氏正在操辦沈童的婚事,慧安既在便少不得要幫襯著一些,每日又免不了有鳳陽侯府和東亭侯府的管家來稟事,慧安一忙起來,倒是好了極多。

隻文景心的事卻是半點進展都沒有,眼見汪楊鬆離京時日漸近,急的慧安也有些焦躁起來。

慧安倒也央著沈童試探了汪楊鬆兩次,在汪楊鬆麵前故意提起文景心來,可無奈汪楊鬆不知為何,竟是反應平平,根本就不接沈童的話茬。這樣一來,倒是叫慧安有些懷疑當日汪楊鬆將文景心的帕子貼身帶在身上,是否是另有其因了。

眼見著這般旁敲側擊根本沒有,慧安便想著叫文景心和汪楊鬆見上兩麵,興許兩人見了麵就能有新的發展,故而便邀文景心到沈府做客,又勒令沈童去請汪楊鬆。

頭一次兩人見過,倒還有些苗頭,文景心那小臉直紅了半下午,可慧安靜侯了兩日,那汪楊鬆竟還有未有半點動作。慧安不免有些心急,便又琢磨著讓兩人再見一次。

這日她將文景心邀來,兩人在園子中喂了一會子魚兒,慧安便道累了,令春兒扶著回去休息。那邊沈童也剛好領著前來拜訪的汪楊鬆去給童氏請安,經過花園沈童卻突然驚呼一聲,說是忘了拿在外頭專門給母親買的糕點,這便親自回去取一趟,這樣一來可巧便將汪楊鬆獨自一人扔在了園子中。

沈童出了園子卻是一步三晃地悠悠然在一邊的石頭上坐下來曬起太陽來,另一邊慧安遠遠地見汪楊鬆進了文景心呆著的亭子,被山石擋住了身影不覺勾了一抹笑,複又憂心忡忡地歎了一口氣。

春兒見慧安如此便道:“靈兒說孕婦喜怒無常,先奴婢還不覺著,如今瞧少奶奶這一會子發笑,一會子歎息的倒是信了。”

慧安聞言卻是抿唇,道:“我這還不都是被那汪二公子給折騰的,真不知還是不是爺們,既是心裏喜歡,便趕緊的將親事定下來啊,磨磨蹭蹭的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景心都做到如此地步了,他怎就……這事若然真不成,卻是我害了景心了,如今我倒不知這般勸著景心是對是錯了。”

早先慧安因和關元鶴感情日增之故,也指望著文景心能夠得償所願,又因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產生了質疑,便越發地堅定了幫助文景心,撮合她和汪楊鬆的念頭,可是如今沈童連番的旁敲側擊,文景心也隻差沒有言明心意了,汪楊鬆卻還是這種態度,倒是叫慧安心生不安起來了。

當時她和關元鶴明明極是順利的啊,那家夥見一次便比一次不老實,不安分,上元節那夜最後更是輕薄了她,哄的她迷迷糊糊便被抱過,親過了,最後恍恍惚惚地便和他訂了親,隻如今論道汪楊鬆和文景心,怎就如此的難呢。

慧安想著,春兒卻是笑著打趣道:“可不是人人都像咱們爺那般有魄力呢。”

慧安聞言回過神來,眼見春兒戲謔地盯著自己,不覺麵上一紅,抬手拍向春兒,佯怒道:“這個小蹄子,竟是打趣起主子來了,瞧我繞不了你!”

春兒見慧安撲來,生恐她再傷了腹中胎兒,也不敢躲,隻笑著抬起手擋著慧安的拍打,咯咯地道:“少奶奶饒命,奴婢說的可都是真心話,也都是大實話呢。依奴婢看,少奶奶也莫要為景心小姐擔憂,那汪二公子又不是個傻子,怎能毫無所覺,若然真對景心小姐無意,今兒隻怕便不會到我們沈府裏來,他既是來了,那這事奴婢瞧著十有**是能成的呢。”

慧安聞言倒是目光一亮,連聲讚道:“到底是春兒聰明伶俐,真真是少奶奶我的解語花。”

兩人說笑著回到屋中,誰知慧安尚未用下一碗靈芝羹棉兒。便匆匆而來,麵上帶著焦慮和擔憂之色,慧安一見便是一慌,尚未待棉兒行禮便忙問道:“可是景心出了什麽事?”

棉兒聞言眼眶便是一紅,道:“我們姑娘已經回府了,怕少奶奶擔心便叫奴婢來說一聲,姑娘今兒有些不舒服,來日再來陪少奶奶說話。”

慧安心中咯噔一下,眉頭便蹙了起來,忙是追問道:“你可知道出了什麽事?那汪二公子欺負你家姑娘了?”

瞧著慧安擔憂的麵容,想著自家姑娘傷心落淚的模樣,棉兒。的眼淚便也落了下來,道:“那汪二公子說……說他不敢攀附鼎北王府的高門 第 208 章 目供人欣賞玩樂,但早日生意並不算好。如今正是清晨,青樓中人極少,多數恩客都已經離去,姑娘們也都歇下了,樓中卻顯得極為清淨。

汪楊鬆聽說那苟良辭瞧上了眠月樓的一位清倌兒錦書,偏那錦書隻在白日待客,故而苟良辭近日常自官署中偷溜出來到這眠月樓中討美人兒歡心,被苟大人家法了一頓安生這麽沒兩日,不想竟是又如是了。想到自己也曾在父兄尚在時任性荒唐,為了一個戲子便敢和皇叔拍桌子叫板,汪楊鬆不覺搖頭自嘲一笑。

當年是個狂妄性子,不可一世,誰都不放在眼中,如今卻是連心中念想的都不敢付之於口,生恐被人看輕了,自取其辱……

汪楊鬆正兀自自嘲嗟歎,卻突然聽聞自一間雅間中傳出一個略是熟悉的聲音,聽聞那聲音吐出的話語,他腳步便驀然一頓,有些不受自己控製地停住,似被一顆釘子釘住了雙腳一般,再無法移動半分。

“這麽說,爺豈不是馬上便要娶到文氏女了?這文氏門 第 208 章 禮,給祖母備下的是我親手縫製的一件冬衣,我的女紅極是不好,也不知祖母瞧見會不會又和薑嬤嬤一處取笑我呢。可巧的是今兒竟也收到江陽的家書,祖母在江陽許是換了環境,又見了不少過去的知交老人兒,心情暢快之下身體也好了極多,大夫說祖母的病情暫時控製了起來,若心情能一直保持開懷,定然能瞧見我們的孩子出世呢,你定然很是高興吧!”

“文軒,過年了呢,我和舅舅一家在一處守歲,還有我們的孩子,並不覺著孤單,可想著你孤身一人在千裏之外,便心中酸澀,今日的月光似比祖母她們離去那夜更見清冷了呢,你可也在看著同一輪明月也同樣思念著我?”

“文軒,告訴你一個極好的消息,你聽聞一定會高興地大笑出來!今兒我們的孩兒在我腹中踢了我一腳呢!這可是頭一次,我當時正吃茶,險些將滾燙的茶水潑到身上呢,這感覺真真是奇妙呢。文軒,我們感受的到,我們的孩兒他極健康,他都有些耐不住急著成長好早日來到這個世界了呢。文軒,今兒我忍不住哭了,惹的新雅很是笑話了我一場,可我真是高興呢,你必定也和我一樣的吧……”

“文軒,聽聞你說收到我的書信心中忽喜忽悲,輾轉反側一夜都未曾合眼,我卻心生歡喜。隻因知道你在記掛著我和孩子,縱使相隔千裏之遠便也覺得溫暖幸福,我是不是很壞心啊,都不心疼你呢。我們的孩子越發愛在我肚子中調皮使壞了呢。靈兒聽了孩子的心跳聲,說我們的孩兒心跳聲音極為清脆,節律整齊,孩兒應是極為健康呢。所以你真的不用為我們擔憂,要照顧好自己,這樣我和孩子才能安心地守護著我們的家等著你回來……文軒,我真高興!隻是隨著孩兒越來越大,我也越來越笨重了呢,肚子鼓的大大的,臉也開始有些浮腫,都不漂亮了!文軒,幸而早先我勸你離開了,我不喜歡你瞧見我這般模樣呢。”

“聽到你說邊關這些天不斷有戰馬病死我極為擔憂,一夜未曾安眠,好不容易睡著卻是被噩夢驚醒了過來。文軒,我夢到邊關爆發了馬瘟,死了極多戰馬,便朝廷竟是尋不到醫治馬瘟的法子。後來馬瘟不知怎的便變成了人瘟,不停有人死亡,餓殍遍野……文軒,我心好慌,你能否答應我,千萬莫要接近那些病馬,連軍中的馬廄也莫要靠近?!”

慧安寫下這封信時已是宏德十二年的二月,而她已身懷近八個月的身孕了。日子一晃而過,轉眼已是到了初春,在慧安複雜的心情之下邊關馬瘟竟是如期而至了!

慧安放下手中的筆,將信紙上的墨跡揚幹,裝在信封中,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如今她的肚子已是挺的老大,隻坐了這麽一會子竟是有些腰酸背疼,慧安動了動腰身,目光穿過窗戶望向遙遠的北方,心中掛麵了牽掛和擔憂。

這場瘟疫,終究還是來了啊……

她兀自默然地站了許久,這才一手扶著後腰緩步出了書房,春兒剛巧端著一碗燕窩粥過來,見慧安出屋忙快步上前扶了她一下,笑道:“少奶奶定累了吧,奴婢扶您回房,叫靈兒來給少奶奶按按腰吧。”

慧安聞言笑著點了頭,待回到寢室,尚未將一碗燕窩粥用完靈兒已是笑著進了屋,見慧安慵懶地依在美人榻上,由著冰心給揉捏著雙腿,便笑著福了福身,道:“冰心倒是學的快,這穴位手法都拿捏的極準,來日奴婢去是要被她搶了飯碗了。”

自夏兒和冬兒嫁出去後,慧安便提了二等的冰心,水心為大丫頭,如今她是雙身子,府中雖是清淨,但因發生過中毒一事,故而方嬤嬤照顧慧安更加的小心謹慎起來,貼身伺候的活計都是秋兒幾個大丫頭在做。慧安肚子一天大過一天,雙腿便也開始有些浮腫起來,每日都要由著靈兒給按上半個時辰,冰心幾個在一旁瞧著倒是也都學會了。

此刻冰心聽聞靈兒的話便回頭笑著道:“靈兒姐姐淨笑話我了,若真能頂了靈兒姐姐的差事,少奶奶如今也不用請姐姐你過來了。我倒是想多學兩手,隻姐姐肯不肯教我呢?”

慧安因是坐了一會子腰部酸疼,喚靈兒過來卻是想叫她給按按腰部的,這腰腹部位,冰心卻是不敢隨便下手的。

靈兒聞言笑著上前,卻道:“難得的你對這些個感興趣,想跟著學又有何難,一會子你和我一道回去,我先給你拿本書瞧瞧,看不懂的自管來問我便是。”

靈兒言罷,冰心便忙笑著應了,靈兒卻在美人榻前跪下,仔細撫摸了半響慧安的肚子,又俯身聽了聽胎動,這才抬頭衝慧安笑著道:“心跳聲似比前些天又慢了一些,孩兒極是健康,少奶奶且安心養胎,隻等著來日做母親吧。”

慧安聞言目光不自覺亮了幾分,將手撫上腹部,輕輕地撫摸了起來。自關元鶴離京之後,她每日最大的任務便是養胎,雖是有懷恩大師和靈兒照看著這胎兒,可因關元鶴不在身邊,慧安心中難免不安,有時候午夜夢回總是夢到嬰孩哭泣的聲音,然後便會猛然驚醒。這般有一陣時日,慧安已是被折磨的有些消瘦,懷恩大師說這是心病,令慧安想開一些,偏她覺著自己心中已是看開,可夜裏還是頻頻被驚醒。隨著腹部一點點鼓起,和感受到的胎動,她到底已和這孩子生出了感情,心底深處還是擔憂,擔憂有一日會被告知這孩子成長的不健全,還是要拿掉。

後來懷恩大師用心挑選了些中藥,配置了一些不傷孩子的安神藥丸,慧安服用後這才算是好些。待好不容易熬到了六個月,靈兒撫摸了胎兒的形體,又聽了日日觀察孩兒的胎心,告知慧安這孩子生長的極為健康,並未發現什麽不妥之處,連懷恩大師也道脈向正常,慧安這才算真正的安心下來。

也因此每日心中都充滿了感激,隻覺著這個孩子是蒼天恩賜給她和關元鶴的珍寶,她一定要將他健健康康地帶到這個世界,給他所有的愛,來彌補之前自己的疏忽大意。故而這些日不管懷恩大師和劉靈兒讓慧安吃些什麽,或是做些什麽,隻要是有利於孩兒的,慧安便一力地用心配合。如今孩子已有近八個月大,隨著胎動越來越厲害,慧安倒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了。

隻聽聞靈兒的話她便又想起了方才關元鶴信中提到的事情來,他說邊關最近總有戰馬染病,還說叫她不用擔憂,安心養胎,他定然會兌現當日的承諾在她分娩之前趕回京城的。

當日臨行,她為關元鶴穿上甲胄,他曾抱著她在她的耳邊承諾,待孩兒出生時他定會守護在她的身旁,慧安當時卻並未將他那話放在心上,隻當他是心中愧疚,說來安慰自己的。出征在外,征戰沙場,哪裏是他說回來便能回來的。可如今關元鶴信上又提及此事,慧安倒是堅信關元鶴必定會想法子回京的。

還有一個來月她便要分娩,若他已安排好一切趕在她生產前回京,那麽最多再一個月他便需自邊關出發往京城趕了,這樣的話馬瘟是不可能傳染到他的,且不說人的體質和馬不同,馬瘟一時半刻還發展不成人瘟,隻如今邊關也隻是剛剛出現染病的馬匹而已,形式並不嚴重。

想著這些,慧安心中便漸漸安定了下來,隻覺著腹中孩兒是她的福星,她正這般想著,偏腹中孩子便狠狠的踢了踢腿,掌心傳來那般清楚的震動,慧安不覺驚呼一聲,接著卻在方嬤嬤幾人的關切目光下咯咯的笑了起來,道:“我和他說話呢,他好似都聽見了,還極是認同我的話呢。”

方嬤嬤等人聞言便都笑了起來,一時間屋中便充斥著一股歡悅的氣息,慧安瞧著春兒幾人的笑臉,卻是將手撫在小腹上暗自在心中念道:孩子,爹爹快要回來了呢……

翌日慧安卻是挺著個大肚子令方嬤嬤將早先準備好的官服捧了出來,服侍著她一層層地穿在了身上。

自那日在西郊馬場上賢康帝親指了慧安為太仆寺七品主事,李雲昶便給她送來了官袍官帽,可無奈慧安接著便被發現有了身孕,這便沒有法子再到太仆寺中供職,太仆寺卿苟大人親允了慧安掛職在家中養胎。慧安在家中無事每日便抽出一定的時間繼續研究那柳枝接骨一術,此事早在關元鶴尚在京城時便已有些眉目,如今卻是終於被她琢磨成功了。

眼見著剛巧邊關已出現了馬病,慧安便知自己不能再等下去,她的機會已然到來了!借著柳枝接骨之術,她定然能夠迅速在太仆寺中站穩腳跟,引起朝野震動。而這次柳枝接骨術若能成功地令賢康帝高看她一眼,來日邊關發生大規模的馬瘟,不必她自動請纓,太仆寺的官員們便會向賢康帝舉薦她,而她也不必費什麽心力,便能如願前往邊關。

一切完美的似在夢中,倒是應驗了那句老話,機會果真是隻給有準備的人的,隻是令慧安覺著唯一不圓滿的地方便是,她跟隨前往邊關,便要委屈孩子,到時候怕是不得不和父母分離一段時日……

慧安沉思間,方嬤嬤已將官服給她穿戴齊整,不免沉著臉道:“那太仆寺亂糟糟的,少奶奶有什麽事不能等到孩子出世再忙,如今這肚子已是大成這般,卻非要瞎折騰,若是動了胎氣這可怎生是好!”

慧安聞言便道:“乳娘放心,我定會十萬分的小心謹慎的,我不靠近馬廄便是,隻和苟大人說上兩句話便回。何況我會將靈兒帶在身邊的,能出什麽事?!”

方嬤嬤這才嗔了慧安兩眼,又囑咐劉靈兒好好看管著慧安,這才放人。慧安出了屋馬車早已等候在側,這馬車卻是按著關元鶴先前自邊關遣人送回來的畫稿專門定做的,也不知在車輪上動了些什麽手腳,坐起來竟是格外的平穩,近來慧安出門都是乘坐的此馬車。

她上了車,馬車出了二門,便見秋兒已是牽著兩匹高頭大馬等候在了那裏,慧安瞧了兩眼那兩匹腿部纏著布帶的馬兒衝秋兒點了點頭,這才關上了車窗。

------題外話------

本來想著閉關幾天一下子上傳大結局的,結果努力了幾天效率實在一般,俺瞧親們等的急,便先上傳上來一點,把最後一章分開更吧,也能剛好湊夠200章完結。

下章2號晚上更新,一定是最後的完結章了。很抱歉叫大家等了這麽多天,卻還要繼續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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