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則,這天底下的男女,又有幾個的婚姻是由自己相中的,還不大多由父母做事,運氣好的,夫妻和睦舉案齊眉,運氣不好的,便與您和老爺這般,日子是靠自己過出來的。”

說到此處,徐媽媽頓了頓,見盧氏認真在聽,又道:“說到齊氏,您總覺著她與老爺更般配,知不知道這話一出口,就是在踩老爺,男人納妾不過是為了享樂,您才是他正經的結發妻子,妾之於男人,就是玩物,您把老爺和齊氏相提並論,態度上就透著貶低與輕賤,原本您就是高門女,門弟上老爺不如您,您再持著這種看法,老爺更不願意親近您,且不說老爺與齊氏的感情,您是正頭妻子,齊氏在您麵前就是個下人,您做正室的,就該拿出條款來約束整製她,豈能由著她在府裏上躥下跳,那兩位少爺和小姐也是,打小您沒短過他們的用度,事事比著大爺和大小姐來,您是奔著賢良和善心去的,想一碗水端平,不慢待他們,讓他們有了錯覺,以為自己是可以嫡出一爭高低的,縱得他們無法無天,說來說去,大爺大小姐會被那兩個謀害算計,還是您這個當家主母做得不夠,該守的規矩分寸都沒守好,如今讓人說家風敗壞,名聲有損,您確實要擔責。”

徐媽媽一長席話,讓盧氏如遭捧喝,怔怔地呆坐半晌沒有作聲。

徐媽媽聲怕自己話去重了,她會大發雷霆,等了好半晌,見她一直沒動靜,倒嚇著了,小聲喚道:“太太……”

盧氏:“那你說,阿炫和阿秀會不會不喜歡我這個娘,會不會記恨我?”

徐媽媽道:“大少爺自然不會,他自小孝順……”

“阿秀會是不是?我那天打了她。”盧氏紅著眼道。

徐媽媽歎氣道:“大小姐其實最象您,但她孝順,怨肯定是有的,恨當然不會。”

“我打她就是因為她象我,擔心她以後在別人家裏也同我一樣不受待見,讓她學乖……”

“太太,大小姐雖然象您,但她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知錯能改,還會反省自己,尤其最近這陣子,象是一夜之間長大了,懂事了,以奴婢看,她將來在公主府不會過得太差,您瞧方才她與姑太太那番話,說得多漂亮,姑太太素來刁鑽,都在誇讚她,可見她以後會比您強。”

盧氏點頭道:“是啊,她會比我強,我巴不得她比我強,別象我,丈夫不愛,公婆不喜,兒女不敬。”

徐媽媽想要再勸,盧氏起身往裏屋去,徐媽媽知道她要自己慢慢消化方才那番話,守在門外,不讓小丫環們打擾。

紫竹院裏,顧蘭慧眼睛哭得紅腫,齊氏摟著她道:“莫哭了,妾就妾吧,這是你自己強求來的。”

顧蘭慧將她一推:“都怪你,全都是你的錯,你若是正室,我豈會是庶女?為什麽你是我娘?為什麽我不是大娘生的?”

齊氏愕然,顧蘭慧一直很貼心乖巧,從沒如此過。

眼淚一下子湧出,哽聲道:“是,都是娘的錯,是娘出身不好,娘連累了你和阿耀……”

“我不會就此幹休的,她顧明秀是什麽東西,憑什麽事事比我強?我一定要將她踩在腳底下,一定會。”顧蘭慧如瘋了一般大聲哭叫著。

齊氏一把捂住她的嘴:“你瘋了嗎?還怕惹的事不夠大,讓阿秀聽了去,又要遭殃。”

“她還能把我怎麽著?若不是她,我就能得個側室,靖國公世子平妻之位多好啊,她是我姐姐,竟然讓人納我為妾,還是一個爹生的,還是一個屋簷下長大的,顧明秀有多毒,多狠,將來這一樁樁一件件,我全都要加倍還給她。”

“可是阿慧,若不是她,你若許已被打死了。”齊氏勸道:“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等嫁到了京城,你和她是姐妹,她是英國公世子妃,怎麽著也能成為你的後盾,有個什麽,還得她照看呢,別再鬧她了,你鬥不過的。”

“是啊,她現在比我強,我不能再跟她明來,娘,我曉得了,會小心應對的,你說得沒錯,將來在京城,我還要用她。”顧蘭慧道。

回到綠竹院,顧明秀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洗了把臉就往裏屋去,卻見荊娘正對她擠眉弄眼。

顧明秀打了個嗬欠:“幹嘛呀,荊娘,我好困啊。”

荊娘拖著她的手往裏屋去,顧明秀嚇了一跳,瞌睡全完,臥房裏,某人一身藏青色直綴淡定如鬆地坐在窗前,自斟自飲喝著茶。

“你……你……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可是她的臥房,他一個外男,又是深更半夜,方才還把顧蘭慧葉康成抓個正著呢,若讓人發現,這還了得?不是打臉麽?

“不是說我把你捧在手心裏疼麽?你這邊出了事,我自然要在的。”他說得理直氣壯。

“什麽捧在手心裏疼?”他的話讓她又羞又莫明,過去扯人:“你快走,別讓人發現了,天啊,我的名聲……”

“不是你自己說的麽?我都那麽疼你了,又怎麽舍得你的名聲受損,放心吧,不會有人發現。”他一臉篤定,俊眸含笑。

那不過是氣顧蘭慧的話……

這廝怎麽知道?

“你長了千裏耳麽?快走吧,夜深了,你不困我困了。”她推著他往外走。

“困了就睡覺啊。”他回身,突然捏住她的鼻子笑道。

“是要睡覺,但你在這裏我怎麽睡?”顧明秀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嘴裏被塞了顆藥丸。

“什麽?”

“仙丹!”他戲謔道:“吃了。”

她也沒多想,真吞了。

他睜大眼睛:“不怕是毒藥?”

“你會給我毒藥?”她問。

“不一定啊,或許是慢性毒藥呢?”他笑。

“毒藥就毒藥吧,你讓我吃我就吃。”顧明秀很自然道。

他斂了笑,定定地看著她半晌沒說話。

她莫明其妙地望著他:“你走不走啊,真的不早了。”

“我會的。”他轉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