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如同王守仁肚裏的蛔蟲,她的提議很得王守仁的心,族長隻要能平息事態大事化小,更是求之不得,王家的事最終以將萬夫人掃地出門為結局。

“真的很想不通。”一路上顧明秀緊蹙著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沈逸夏看著好笑,也沒問她,終於她自己忍不住歎息道。

“為何想不通?是說萬夫人嗎?”沈逸夏笑道。

“是啊,我感覺萬夫人蠻關心王小姐的,她為什麽要教唆王小姐做那種事,還替她打掩護,最後害得她連性命都丟了,難道隻是因為恨謝夫人嗎?”

沈逸夏:“你對謝夫人印象如何?”

顧明秀:“很精明能幹的樣子。”

沈逸夏道:“這就是了,以謝夫人的精明,萬夫人帶壞王小姐,並教她與人私會行苟且之事,那麽精明的謝夫人會察覺不到?”

顧明秀:“是啊,所以想不通啊。”

“當然是謝夫人放縱的。”沈逸夏道。

“放縱的?怎麽可能?她那麽傷心,說隻有一個女兒視若珍寶,怎麽舍得她跟人學壞?”

沈逸夏:“那是因為王小姐並非謝夫人親生。”

顧明秀瞪大眼睛。

“萬家在晉地是有名的行商,說家財萬貫那是太小看萬家了,富可敵國不為過。”沈逸夏道:“晉人會經商,常下海,將大梁朝的絲綢茶葉瓷器銷往呂宋、西洋等地,再把西洋的東西運回來,以高價買出,而萬家則壟斷了全國的茶葉,自己還有好些窯洞,製作瓷器。最難得的是,萬氏族人自己有製茶和製瓷的技藝,一條線的工藝全掌握,很難被人擠兌,萬家家主進京,皇上都是要禮遇的,因為萬氏一族每年進貢和交稅對朝庭都是一筆很大的進項,尤其是每年進貢給內務府的,甚至比向朝庭上交的還要多,要知道,內務府可是皇上的小金庫。”

“原來萬家如此強大,那豈不能皇上都要忌憚三分?”顧明秀道。

“忌憚倒不至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萬家想要延續繁榮富貴,還得有皇上的支持,不過,打壓肯定會有的。”沈逸夏道。

“你還沒說,為什麽謝夫人會縱容萬氏。”顧明秀道。

“萬夫人嫁給王大人時,王大人還隻是個兵部的書吏,官小得很,你從萬夫人性子可以看出,她驕奢衝動,任性跋扈,說明她在萬家的地信並不低,是四房的嫡次女,萬家的嫡女很少有嫁人做小的。”沈逸夏很耐心道。

“那又為何呢?”見他談興正濃,顧明秀很給麵子的當捧哏。

“因為萬小姐成親前做了樁醜事,與人私通懷孕。”沈逸夏道。

“私通懷孕?這豈不與王小姐的戲碼一模一樣?”顧明秀誇張地作震驚狀。

沈逸夏果然繼續往下講:“萬家雖然將這件醜事掩蓋得很好,但沒有不透風的牆,加之萬夫人死也不肯墮胎,肚子越來越大,知曉的人就越多,最後孩子一生下來,就被她父親抱走,聽說是送人了。”

“那為何又嫁了王大人?”

“沒人肯娶啊,萬家答應賠嫁五十萬兩銀子外加十間京城店鋪,十個晉地茶莊,王大人才答應娶萬夫人為側室。”沈逸夏道。

“花這麽多銀子卻隻得了個側室的位份,著實有點虧。”顧明秀道。

“所以萬夫人嫁了之後,常顯擺娘家家財,顯擺自己的嫁妝,隻是那次生孩子傷了身子,一直難以懷孕。剛嫁的那幾年日子還算好過,王大人的官職是萬氏一族幫襯著起來的,所以王大人特別偏寵萬氏,如此一來,就惹怒了正室謝夫人,謝夫人明著不說什麽,暗地裏不知動了多少手腳,一心想讓萬氏失寵,會經常拿沒有生育諷剌為難萬夫人,加之萬夫人一心想扳倒謝夫人好自己上位,王小姐成了兩人鬥法的工具。”

顧明秀腦中靈光一閃:“所以王小姐其實是萬夫人的私生女?”

沈逸夏笑著揉她額發,表示讚許。

“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難猜。”顧明秀紅著臉道。

“當年那孩子究竟送去了哪裏,萬氏一族諱莫哪深,不過王小姐卻確實是抱養的,這事萬夫人不知道,王大人也未必清楚,當年為了綁住丈夫的心,謝夫人想了很多法子,假孕這一招雖然很低劣,卻也為她贏得不少好處。”沈逸夏道。

“你倒對王小姐的家世身世如數家珍。”

沈逸夏愣了愣,隨即笑了,出其不意捏住她的鼻尖:“我怎麽聞到好濃的酸味?”

顧明秀拍飛他的爪子嘟嚷:“誰吃醋了?”

“母親曾想過要與王家議親,自然要查王小姐的。”沈逸夏解釋。

“是因為王小姐的身世太過複雜了,所以才沒議成?”顧明秀道。

“是也不是,一個抱養的孩子,生辰八字難免不準確,母親有顧慮,我也不喜歡王小姐的個性。”

“藥引子罷了,何必在乎個性。”顧明秀小聲咕噥。

“你說什麽?”沈逸夏問。

顧明秀拉回話題:“沒什麽,你說萬夫人聽說王小姐是她的親生會如何?”

“你想見識的樊籠。”沈逸夏卻指著前頭不遠處的鐵籠道。

那鐵籠子就在室外,看著並不起眼,跟關大型野獸的籠子沒什麽區別,走近看時,才發現籠子的鐵柱上有許多密密的尖刺,長短不一,連腳下都是,除了踩腳的那處沒有外,其它處全是尖刺,被關進籠裏的人隻能站著,連挪步都不行,更莫談坐下,而且,四周的鐵柱上同樣也都,若站不穩,連用手抓著柱子休息下都不可能,這就很考驗被關者的體力和耐力,稍有不慎就會被刺得鮮血淋漓。

顧明秀臉都白了,怎麽會有如此可怕的刑具,沈家的家法竟如此嚴苛。

“別怕,這個籠子百年來,隻關過兩個人,謝夫人會是第三個。”沈逸夏道。

難怪當時福康公主提出家法第十三條時,所有人都震驚了。

“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