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兮登基為帝的日子定在與公主成婚的三日後,儀式比之成親更為隆重。

金鑾殿內,龍袍加身,原本清潤少年一改往日謙遜之姿,揮斥方遒,指點江山。

因為是臨陣即位,晚宴並未大肆魚肉,簡單一頓百官宴就算完畢,良辰自然是能避就能避,早早就睡下了。

入夜裏,卻是燈火通明,良辰是被吵雜的人聲驚醒的,其實也不算驚醒,她本就是沒多少心思去甜美的幽會周公。

來人是陌笑之,冷著一張臉,“將她給我綁到城牆上去。”

說綁還真是綁,麻繩繞著良辰的身子,箍了好幾圈,還未上城門,就聽見外麵呼聲震天,“鏟除逆賊,光複陌家。”

青磚城牆,在火把掩映下,通身變得紅火起來,如同從瓷窯裏麵燒的正旺一樣,如此一個顏色的,還有立在城門下,與她對望的那雙眼睛。

原本澄淨,卻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變得赤紅。

陌笑之卻在耳邊不冷不熱的嗤笑,“還有命活著回來,是想感受下天下易主的錐心之痛吧。”

見良辰不答話,陌笑之鬧個沒趣,不免有些落不下臉來,手下一個使勁,就將她推到城牆邊緣,有侍衛壓著良辰,半個身子都傾斜在半空,眼看就要推她下去。

陸遠兮退下皇袍,一身明黃的戰袍,磚頭正在跟軍將交代什麽,眼睛一瞥就看到了她被五花大綁著,頓時怒斥一旁的陌笑之,“你將她帶來做什麽?”

“你說我想做什麽。原來我們整頓了禁衛軍,加之陸家私下豢養的護衛隊,一共才三萬人馬。”陌笑之指了指城樓下,“你是不是看城樓下也不過三四萬,就覺得你可以跟他公平對壘了,難道你沒看見他身後的徐達還有孟穀亮麽,他們二人座下都是精兵悍將,一個頂倆,硬拚隻能是我們悶頭吃虧。”

“既然陌易唐想要攻城,硬取皇城,那我倒要看看他的心有多狠,敢不敢踩著白良辰的屍體去蹬那龍椅寶座。”

良辰歪著腦袋,火光掩映下陸遠兮的表情明滅不清,許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陸

遠兮轉而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跟前,將侍衛撥開,將她已經伸出半空的身子拉了回來。

陌笑之冷眼看著他的動作,“你不會是餘情未了,舍不得吧。”

“胡說什麽?”陸遠兮爆出一聲冷斥,“朕若用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來要挾,傳出去,豈不是落人口舌。”

城樓上正意見不一,城樓下卻傳來了動靜。

“陸遠兮,拿她威脅,也太失風度了。”良辰將目光從陸遠兮身上移了移,皇城下為首喊話的人聲音太過熟悉,良辰踮著腳尖想看得清楚些,身子暮然被往後一拽。

扭頭一看,卻是陸遠兮一把將自己拉回來的,他卻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沉聲對陌笑之說道,“蒙穀迖不是已經表示臣服於朕了,兩日後他會帶著十萬大軍來述職。”

陌笑之知道他是打著前後夾擊的打算,到時候將陌易唐攻城之師包成餃子,但瞧了一眼白良辰,再瞧瞧陸遠兮,心下還是不願意就此罷手。

“還不將人帶走,等著天下人笑話朕不成。”見陌笑之還不動作,陸遠兮頭一次亮出了身為帝君的怒斥。

陌笑之一愣,陸遠兮從未對她如此過,氣呼呼的轉身,嚷著人將白良辰帶上,蹬蹬蹬的下了城樓。

回到關鳩宮,知秋踏著步子三步作兩步趕到她的身邊,緊握她的手,“姑娘,他們怎麽你了?”

良辰臉色有些慘白,“拿我要挾皇上主動禪位。”

“皇上平安歸來了?”知秋明顯很是欣喜,複又雙手合十,在麵前搖著,“阿彌陀佛,謝菩薩保佑。”

正高興,然後又反應過來良辰話裏的另外一層意思,急的團團轉,“這可怎麽辦,您在這裏,皇上肯定不會冒然攻城的。”

“知秋你錯了,不單單我的緣故,皇上是見不得生靈塗炭罷了。”這一點良辰還是心裏有把握的,陌易唐與陸遠兮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一個致力於社稷民生,一個醉心於滔天權勢。

白柏青的身首異處是良辰久久無法釋懷的根源,但道義上她也見不得國家禍亂、百姓流離失所的

,將懷中的虎符掏出來,定定看著身旁的人。“知秋,我想見見汪淩峰,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知秋眼皮一抬,沉默許久才想出折中的法子,“現在皇上的軍隊裏裏外外將皇城圍了水泄不通,陸遠兮怕百官中心在曹營心在漢的,便將百官都拘束在宮內,奴婢有個遠親正巧在德成殿當值,或許可以試一試。”

城外遭圍禁,陸遠兮隻在皇城邊上設了重防,宮內倒是還是可以走動的,良辰與知秋狀似大大方方閑庭散步,實則慢慢踱近德成殿。

知秋正要開口扮著事先與遠親約定好的布穀鳥叫聲,暮然被良辰捂住雙唇,“噓……”

知秋瞪大了眼睛,仔細聽著,果然聽到了隔著花叢傳來一些動靜。

“你說我爹沒死,騙誰呢。”是女人的質問聲,良辰自那尖細的強調中,察覺出一抹熟悉,一時間卻想不起來是誰。

“這是白將軍的親筆書函,讓交給你的。”男人的聲線古今無波。

這邊的良辰卻是聽的兩腿發軟,這一次她壓根就沒忍住,想要出言詢問,那邊又傳來了女子驚喜交加的聲音,“還真是爹的手筆。”

良辰用手撥了撥花叢,那個穿著一身藏青色宮婢服的不是白雪晴又是誰,她是知道的,當初白家落敗,宮裏的白雪晴一朝從侍寢局降罪到掖庭。

再將眼神瞅了瞅,才看清說話的男人,“真是天助我也。”

那邊的人很是驚覺,一點動靜都未曾逃過他的耳力,“誰在那鬼鬼祟祟的?”

知秋還未反應過來,良辰已經撥開花叢,“汪大人……”

翌日,陸遠兮還未想出應對之法,宮裏又除了一樁子事,掖庭白雪晴跑到金鑾殿,說是太上皇昏迷不醒乃太後害怕他越來越捧高陌易唐而改立儲君,索性投毒謀害太上皇,以期駕崩之後立馬安排陌景年即位大統。

白雪晴不顧陸遠兮鐵青的臉色,當著百官的麵鳴冤喊屈,“陸家如今是越來越猖狂了,如今大統在手,生怕有人會揭穿他們的底細,在掖庭變著花樣想要整死我這個知情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