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15 葉流螢(1)
如果你在樹枝上麵吊一枚銅錢,每天直勾勾地盯著錢眼看,會有什麽結果呢?
當然是十分無聊啦。
《列子?湯問》裏麵有一篇《紀昌學射》,是中學課本裏的內容,講的是紀昌向飛衛學射箭,結果飛衛讓他弄一根頭發吊著一隻虱子,天天盯著看。三年之後,在紀昌眼睛裏,虱子就有車輪那麽大個了。用這種方法練習過,發箭可以射穿虱子的心而頭發絲不斷!(歎一個,騙誰呢這是……光箭頭就有虱子一百個大了……)
我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我練習過射擊。如果你天天盯著準星練習瞄準,就會發現,目標根本就不會變大,最多你的集中力和感覺會不斷加強而已。當然我隻是個在校學生,練習射擊的機會並不多,但萬事萬物有聯係,單是練習過的那一些,也足以讓我看上去像個練武的奇才了。
我已經躺著坐著臥著,盯了頭發絲吊著的銅錢三個月。現在,我終於可以試著用劍尖去刺那銅錢中間的孔洞了。
我手中一把一尺長的短劍,據說名叫“采幽”,超級鋒利,第一次上手就割破了我的手指頭,痛得我哇哇亂叫。不過贈我此劍的師尊聶秋遠大人說,寶劍見麵的時候,染上一點主人的鮮血,不是什麽壞事。這一論調聽上去相當的封建迷信。
聶秋遠之所以給我挑了一把細薄的短劍,而不是媚蘭使的那種三尺青鋒,他的理由是我身體敏捷,頭腦靈活,善於觀察,懂得先尋找敵人的薄弱環節。我這樣的人比較適合偷襲,兵刃越短,出手越快,越容易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所以敏捷的我踏小弓步,左手捏個劍訣,輕提右腕,用最快的速度向著銅錢的中心連刺了三劍。隻聽“叮叮”連聲,我刺出的三劍全部都命中了銅錢中間的小孔。懸著銅錢的樹枝輕輕一顫,淡粉色的海棠花瓣飄落下來。暖風薰得人心神俱醉。
已是陽春三月,草長鶯飛。這三個月來我的修行初見成效,五感的敏銳度都得到了提升。這不,後背處一陣輕風拂過之時,我的第六感已準確地將它劃入了“危險”範疇,所以我輕靈地一個擰身,揮劍自下而上斜挑上去,嚓的一聲輕響便削斷了偷襲者的兵刃。
那“兵刃”是從我後背劈頭擊下,觸上我的短劍,立馬攔腰折為兩節,一簇亂紅應聲飛起,灑了我們兩個滿頭滿身。
偷襲者黑色長衫,長發飄飛,俊美絕倫。他口角噙笑,手中握著半根海棠花枝,正是剛剛用來襲擊我的“兵刃”。
聶秋遠輕輕地撣了撣袍服上的海棠花瓣,表揚我說:“非常好。”
落雪山莊一事,轉眼就過去了三個月。我在長安城白千帆的府邸休養了一個多月,就被護送回伊川縣靜養了。還是伊川縣的感覺像個家啊,我都習慣這兒了,以至於看到藺九和王金智,也感到親切得不得了。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直到現在,才差不多徹底好了,可以到戶外來真刀實槍地練一練。
其實這三個月間,還是發生了許多事情。
首先,我征得了聶秋遠和駱大春的同意,加入了白千帆的白道偵探團“玉衡司”。也不知道誰給起了這麽一個怪怪的名字,“玉衡”,是北鬥五的名字,也就是北鬥七星的勺子頭和勺子柄連接處的那一顆星星。
提起“玉衡司”,總讓人聯想到道觀,搞得我們像一個道士集團一樣。不過我覺得,“衡”是古代的一種度量儀器,所以他們可能是取了這個字的意義,旨在暗示本集團的宗旨在於守護正義與和平。
聶秋遠和駱大春聽說了這件事,一點也沒有感覺驚訝,他們果然早就發現我具備高超的偵查技術了。我真是佩服他們的演技,居然表現得跟不知道是一樣一樣的。
關於我的偵查技術是哪兒來的,駱大春後來倒是問過一次,被我一句“我也不知道”就打發掉了。他們居然信了,真是不可思議。
不過,這個玉衡司,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地下組織,雖然是皇帝委托籌建的,名份什麽的卻是一概沒有。這個地下團體,目前大概也隻有它的成員知道它的存在。
加入了這個組織的,除了我們三個之外,還發展了韓媚蘭和藺九。看來,我們的合作還將繼續下去。
這三個月的時間裏,我已經暴露了我並非一名傳統意義上的賢良淑女的惡劣本質。但是真的很奇怪,聶秋遠並沒有因此疏遠我,相反的,他對我更親切了。
親切到讓我有些害怕起來。
怕什麽呢?我不是為了他而來的嗎?可是……唉,心裏頭好亂,不想這些了。
如果不是因為一些奇怪的事情發生,這樣的生活,真的可以算是很閑適,很溫暖,很舒服的。
可是這段時間以來,我向他們隱瞞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我的身上,緩慢地發生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變化。
跟聶秋遠學習內功的修煉方法已經兩個多月了,一開始是一些簡單的吐納之法,後來開始試著氣行小周天。我學得算是很快,而且清楚地感覺這些修行對我的身體大有裨益。可是自打練習了內功,我就發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每次吐納運氣的時候,我就會感覺身體對這樣的運氣方法是有反應的,似乎有些本能的抵觸。練了一段時間,我就發現身上的膻中、氣海等數處要穴刺痛難忍。後來聶秋遠替我把了一下脈,驚訝地發現我有走火入魔的前兆。
他用自己的內力替我打通了經絡中阻滯的部分。他的內力好熱,差點把我燒死。經絡打通之後,我感覺神清氣爽,可是接著練了一段時間,又出現了同樣的狀況。
“你到底有沒有按照訣要來練啊!”幽夜公子一次晚間及時地封住了我的穴道,阻止了我的一次暴走。
我絕對,絕對是按照聶秋遠教我的心法來練習的,我的領悟力超強,怎麽會搞錯呢?不過幽夜公子常常會夜間過來陪伴我,這一點讓我非常安心。因為自從練功之後,我夜間做惡夢的頻率明顯增高了。
惡夢的主角隻有一個,那就是:葉流螢。
沒錯,就是我這個身體的原主。她披頭散發、神情悲傷地在一個非常陰暗的地方望著我,口中顛來倒去地就是那一句模糊不清的話:“我,隻有這一個願望……”
哦買噶,跟鬼片似的,每次我都一頭汗。要是你一頭汗地驚坐起來,發現身邊有一個你信任的人在陪伴的話,心就一下子落回肚子裏了。
我並沒有告訴他們,我覺得我身體發生的異狀,或許也是這個原主的姑娘,正在悄悄地作怪呢。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