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19 葉流螢(5)
“桂大人!你怎麽會在這裏?”我感到不可思議。
“現在沒有公務,不如直接叫我的名字吧。在下癡長幾歲,如果流螢姑娘不嫌棄,也不妨叫我一聲大哥。”
拜托,怎麽稱呼你的問題,實在是相當次要的吧。
“桂……桂大哥,我……我怎麽會倒在這兒?”
桂林皺起了眉頭:“這,恐怕得問你自己了吧!”
大概是見我神情驚恐,他向前挪了挪,伸手把我拉了起來。我往四周一看,哪裏有什麽高大的海棠樹,哪裏有什麽石桌凳,更沒有什麽駱大春了!周圍是很大很大的一片墓地,靜悄悄的,間或有幽綠的磷火爆出,顯得極為陰森可怖。
而我躺著的墳頭後麵,不是生著一株海棠,而是生著一株高大的古槐,那枝丫屈曲錯落,一條條宛如鬼指。我雖然不懂風水,可也知道槐樹的槐字是木字過來一個鬼,那是樹中的至陰之木。哦買噶,簡直是太可怕了。
“流螢姑娘,方才你一個人騎著馬,在小道上連夜趕路,可是走著走著,你就忽然停了。住了一會兒,你就撥轉馬頭,下了道,往坡下走去,徑自到了這片亂墳崗裏頭。你下了馬,呆立了片刻,忽然就開始刨起人家的墳頭來……”
“……”
我感覺無言以對。這樣奇葩的事情,怎麽會發生在我身上呢?可是,且慢!
“桂大哥,你不是有急事,著急走了嗎?這個時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中?”我的心中,忽然就對他生出了幾分戒備。
“是的,我確實是走了,但是,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所以就又回來了。但是當我趕回縣衙的時候,夜已經極深,卻正巧看到你悄悄地騎馬出了城。我不得已,隻好從後頭跟上了你。”
桂林住了一住,便正色道:“你身上縈繞的陰氣極重,我回來就是想要告訴你務必留意,不要接近陰寒之物、陰寒之地,以免發生不測。誰想到你竟然獨自於半夜出門!”
“我,我真的被鬼魂附體了嗎?”我感覺自己有點哆嗦。
“現在還不清楚。”他搖搖頭,向我伸出一隻手來,“姑娘可否讓我試試脈象?”
怎麽,人家找鬼都是上法器跳大神,你這兒還能試脈試出來?我感覺挺不靠譜,但我還是坐穩了,伸出了一條胳膊給他。
桂林用三指捏住我的腕脈,煞有介事地按來按去。他的手指溫熱有力,那溫度安撫著我驚悸的靈魂。他試了一會兒,忽然眉頭一蹙,我便覺得一縷內力順著他的指尖從脈門送進了經絡。
這股內力送進體內,居然似乎沒有溫度,既不覺得熱,也不覺得冷。但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他內力的侵入,這內力纖細如絲,卻十分綿長,源源不絕,從我的左腕開始,上行下溯,轉眼就如電流一般導遍了全身。
就在這一刻,我忽然覺得丹田一熱,身體好像在腹部開了一張漆黑無底的大口,那內力的涓流忽地流速大漲,就被那巨口盡數吸了進去。
桂林麵色一變,但他並未放手,流入我體內的真氣量忽然激增,我感覺全身經絡像要炸裂一般漲痛,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忙不迭地叫道:“桂大哥快住手,我身上好難過!”
桂林卻悶哼一聲,手指似要張開,卻仿佛不受控製地粘在了我的腕脈之上。他的內力,源源不斷地向我體內輸送了進去。
難道,不是他在渡入真氣,而是我在吸收?
我連忙按照內功口訣,意守丹田,誰想越是想要聚氣,從他身體吸收的真氣就越多。我心裏不由大急,我這是變成低壓電線了嗎,他握住了就放不開?
眼見再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要完蛋,我都急得快哭了。卻在這時候,我忽然感覺左腕一陣刺骨的冰寒,注入體內的真氣一下就被截斷了。
定睛一看,我不由驚呆了。桂林給我試脈的整隻右手,連同右小臂,都結了一層冰的外殼,仿佛包在了水晶棺裏。
原來是他的內力忽然轉變了屬性,變為極寒,不但凍住了自己的右手,同時也切斷了真氣導入我體內的通路。
桂林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我又覺得周圍空氣驟然一陣火熱,他右臂的冰晶瞬間開始融化,水流淅淅瀝瀝地淌下來。他將右手張開又握緊,反複幾次,然後便將手臂上的水用衣裾擦幹。
“瞧見沒有,上次就是這樣中了你的招的。”他忿忿地說道。
我可來不及想他是怎麽中我的招的問題了,我早已經瞠目結舌了。這位桂大人,應該是某地的某官員吧,可這武功,也太深不可測了。我熟悉的人中,聶秋遠的內力極熱,駱大春的內力極冷,可像他這樣忽冷忽熱的,而且是忽然極冷忽然極熱的,怎麽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姑娘以前練過什麽功?”桂林的額角隱隱滲出汗水,“你身體的狀態和你方才運氣的法門是截然不同的兩個路子。”
我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自己練過什麽功,因為,我記不得了。”
“失憶?”他驚訝地脫口而出。
桂林安靜地坐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什麽。片刻,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伸手將我拉了起來。
“流螢姑娘去哪兒?”
“我……”
這教我怎麽回答呢?
“姑娘去哪裏,我便與你同行到哪裏吧。”
“啊?桂大哥,這是……為何?”
“因為你身上的詭異之氣,我未能探到緣由。你自己也看到了,你一個人的時候,都在做些什麽!要是我不出現,你還不一定會做出什麽危險的事來。所以,至少近幾天,我最好是守著你,正好查明附在你身上的到底是何物。”
我們兩人的兩匹馬都很聽話,正在不遠處徘徊,桂林便將它們牽了回來。
“姑娘連夜奔赴的所在,在下方便跟去嗎?”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他所說的話,覺得確實很有道理。我近幾天已經連續兩次在夢遊狀態下一個人刨土了,要是沒有一個懂的人在身邊,出了事,確實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也許遇到他,真是我的運氣也說不定。
“那,桂大哥要辦的急事……”
“鬼邪之事,關係到姑娘的性命。這世上,應該沒有什麽事情會比人的生命還重要吧?更何況,你我同在玉衡司效力,這也算是緣份。”
他的話語充滿善意和溫暖,令我心中安定。所以我將自己的目的向他和盤托出道:“不瞞桂大哥說,流螢此次,是打算回故鄉碗子山一趟。因為怕伊川二位兄長擔心,故而未曾言明。流螢是想……找回一件被遺忘的東西。”
桂林輕輕地點了點頭,言道:“流螢姑娘,我有一種預感,你身邊的鬼邪,也許正與這段被遺忘的時光有關呢。”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