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66 兄弟(3)

話說著,朱雀那邊已經明顯地落了下風。

本來朱雀的武功就是四大弟子中最差的,他連聶秋遠一個人都打不過,更不要說還有一個功夫不在聶秋遠之下的駱大春了。

原本他手中兩條長鞭舞得虎虎生風,將整個身軀包裹得無懈可擊,但這會兒,他的呼吸明顯已經淩亂,鞭影也顯得支離破碎,防禦得相當勉強。

而另一邊,聶秋遠的攻擊如鬼魅一般,飄忽奇詭,防不勝防,駱大春短刀更是使成了一片狂風亂雪,刀法根本看不清楚。若不是二人執意要將朱雀毫發無傷地生擒,朱雀恐怕是早就沒有命在了。

任平生靜靜地觀察著戰局,眉心微蹙,似乎是對兩個敵人的武功進境之大感到憂心。這次見麵,任平生的氣色看上去比從前略好了些,但內傷明顯還沒有全好。這樣的他,肯定不是聶秋遠和駱大春的對手。

所以,引得他們和天鏡門鷸蚌相爭,自己好坐收漁翁之利,恐怕是任平生最佳、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看上去,朱雀身上已經沒有更好的牌了,用來算計我們的機關,剛才就已經用盡了。失去了機關陣法的朱雀,在聶秋遠他們麵前幾乎隻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功。

又拆了幾十招,隻聽呼呼兩聲,朱雀的兩條長鞭已被聶秋遠尋個破綻,幹脆利落地雙雙絞飛了出去,就在同時,駱大春欺身上前。手中細薄短刀已經閃電般地架上了朱雀的脖頸。

場上出現了瞬間的凝滯。靜了三秒,響起了一下一下清脆的鼓掌聲,在空寂的高地上空循環回**。

立在我麵前的任平生,口角噙著笑,一下一下地鼓起掌來。

聶秋遠伸指點了朱雀身上數處大穴,朱雀的身形便軟軟地委頓下去,跌坐在地上,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但他一雙赤若寶石的瞳子卻沒有一絲屈服的意思,隻倔強地凝望著聶秋遠,仿佛無聲地傾訴著敵意。

“玄武。我剛剛說過的話。勸你好好考慮考慮。”任平生的聲音仍然是帶著一絲戲謔的味道,“這孩子是降服不了的,可他身上的血,真是十分危險的東西。你覺得。能這樣帶著他。跟戎撫天鬥到底嗎?”

聶秋遠冷冷地哼了一聲:“你先從我女人身邊滾開。再來說話。我們的事,也用不著你來指手劃腳。”

任平生道:“我可是一片好意,反正我把這孩子帶來交給你們。對你們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你該謝我才對。不殺他麽,那你倒說說,打算怎麽辦?還是說,其實心裏想殺的,隻不過是下不了手?”

朱雀身子不能動彈,話還是能說的,他聲音清脆,卻帶著深沉的怒意斥罵道:“青龍,你真是吃裏扒外,禽獸不如!”

任平生根本未曾理會他,隻嗤道:“你們,竟也配談禽獸麽,真是笑死人了!”

駱大春收了架在朱雀脖頸上的短刀,白色長袖一揮,刀尖直指向任平生的方向。

“任平生,如果我沒有估計錯的話,現在的你,即使單打獨鬥,怕也不是我們兩個之中任何一人的對手,你說我們有什麽理由不現在除了你?”

任平生狡黠地一笑,扭頭瞧了瞧我,言道:“除掉我?阿螢,你舍不舍得?玄武天生婦人之仁,他又下不下得了手?”

我一股火上來,怒道:“任平生,你……”

話卻接不下去。讓我動手殺他的話,我確實是做不到的,無論這個人是怎樣的魔鬼,他也曾那麽多次救過我的性命,還曾經為我做過那麽多。

所以,聶秋遠和駱大春中的任何一個人動手殺他,我恐怕都是會阻止的。

“那,不如就將你也拿下吧。”駱大春冷冷地言道,“怎麽處置你,過後再說。”

“將我拿下?我是那麽容易被你們拿下的麽?”任平生哈哈一笑,“我最擅長什麽,你們知道的,所以,現在阿螢就快把你們忘掉了,你們著不著急?”

隨著他的話音,我隻覺得頭一昏,一個踉蹌就向前栽了下去。

聶秋遠神色一凜,瞬間就移到了我的身旁,駱大春也在同時飛身閃過,兩人一左一右扶住了我。

任平生的話是什麽意思呢?我就快把他們忘掉了?任平生是現在就開始動手清洗我的記憶了嗎?

聶秋遠和駱大春瞬間就理解了任平生的意思,不由大急,雙雙問道:“真真,你覺得怎樣?”

卻在此時,我們聽到了不遠處有人發出了一聲悶哼。

循著聲音看過去,我們所有人全都震驚了。

被點穴跌坐在地上的朱雀,一雙赤緋的眼睛張得好大,再看他的左胸,有雪亮的刃尖從後向前地透出,顯然是有人從身後又準又狠地一刀貫穿了他的胸部。

任平生神色冰冷地站在朱雀的身後,一手按著他的肩,另一手持他的彎刀,深深地刺進了他的後心。

朱雀輕啟唇,擠出了一個“你”字,一股鮮血便順著他的口角淋漓而下。

任平生對於人的身體有何等精準的認識,所以他這一刀,不偏不倚,極其精確地刺穿了朱雀的心髒。朱雀給點了穴,本來就動彈不得,中了這一劍,連一句話也說不完整,喉中隻發出咯咯幾聲,便忽地綿軟下去,再也沒了聲息。

一個活生生的人,忽然之間就沒了,尤其是知道了朱雀其實是聶秋遠同族的親人,這樣的死亡給人的衝擊就更大。我愕然地望著這一切,不知該做何反應才好。

任平生一手拎著朱雀的脖子,將他癱軟的屍身提起來。另一手緩緩地將穿透他身體的彎刀拔了出來。

“玄武啊,知道了這是親堂弟,恐怕下不了手吧,你一向就是這麽婆婆媽媽的討人厭。明明心裏想殺他的,是不是?所以,還是我好心,我替你實現這個心願,做正確的事。而且……”

任平生單手捏著朱雀的脖子,將他的屍體提了起來。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再替你們了卻這個麻煩。人雖然死了。可人若是死得不久,血還是能用的,所以,這樣也不行呢。”

任平生提著朱雀。身子輕輕一晃。就到了高地的邊緣。手一鬆,朱雀的屍體便輕飄飄像稻草人一般,墜入了下頭的滾滾熔岩。轉瞬就被吞沒不見。

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我根本就來不及思考。身邊的兩個人扶著我,也全都震驚了。

任平生把彎刀歸入刀鞘,輕輕地拍了拍手,十分從容地言道:“玄武,我可真是嫉妒得緊,你我受的是一樣的傷,怎的你竟能恢複得這樣快?不過這會兒還是得謝謝你們,我現在身子不大好,想除去朱雀畢竟是件費時費力的事,多謝你們代勞。”

原來任平生想用的,是各個擊破的手段,這一次的交鋒,他早已料到我們做不到殺死朱雀,所以他的目的是等待我們雙方鬥個精疲力竭,他好坐收漁人之利。

也就是說,任平生所走的第一步棋,就是想要利用我們,先除去朱雀。而除去了朱雀,戎撫天想要往下走,就隻能設法使用聶秋遠的血,這樣,我們勢必就要陷入死鬥。現在看來,任平生的第一個目的已經實現了。

隻可憐朱雀,不明不白地,就這樣送了性命。

對於朱雀,我的心情十分矛盾。這小子居然是聶秋遠非常親近的親人,身體裏流著同樣的血,簡直是不可思議。秋是經曆過滅門之痛的,能夠得知在世上竟還有一個人是自己的親人,應該是相當珍視的吧,可偏偏這個人一直以來又是自己的敵人。

朱雀年紀雖小,卻是天鏡門最危險的人物之一。他所製做的武器全部都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而葬送在他手上的人命,比任平生手上的人命還多。

命運安排,讓你生來遭遇什麽,遇上什麽樣的人,從此走上一條什麽樣的路,有時候真的是不公平,甚至是殘忍的。

任平生衝我微微一笑,道:“阿螢,你放心,剛剛那不過是讓人身子放鬆的藥物,隻有裨益,沒什麽損害的。我先走了,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說罷,他足尖輕點,人就向遠處的“信義之門”掠了過去。

駱大春正欲追趕,卻被聶秋遠伸手拉住了。

“不必去了,捉了他,又能如何?更何況這裏麵的一切,他怕是比我們更熟悉。”

駱大春沉默了片刻,便駐足道:“也是。”

“既然天鏡門已經到了,那麽我們應該爭取的,是時間。剛才得到的信息,要搶在他們前頭使用。”

“剛才的信息”?我忽然明白了,他們兩個剛才神遊天外,一定獲得了什麽重要的信息,他們所指的,一定就是這個。

“真真,來。”秋並未向我解釋,反倒拉著我的手,走向了身後嫦娥的玉像。

那邊朱雀的機關引起的大火已經熄了,地上一片焦黑,幾隻蒲團早被燒得無影無蹤。但是很奇怪,嫦娥的玉像腿足部被大火焚燒過的地方,卻一點也沒有變色,甚至連粉塵也未曾沾上。

聶秋遠拉著我在玉像麵前跪了下來,駱大春也在身邊雙膝跪地。我學著他們的樣子,朝著嫦娥的玉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就在第三個頭磕完的那一刻,我的眼前忽然一眩,一扇敞開的巨大的銅門忽然憑空出現在眼前高地的邊緣。說也奇怪,門的那一邊明明應該是斷崖和熔岩,可通過門看進去,裏麵卻像是燦爛的星空,仿佛連通著另一個神秘的世界。

那大門的頂端一樣是四個大字--“慈悲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