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0 殘影的反擊(9)

“反正你這計劃也不行了,何必多此一舉?”我不屑地望著他,把匕首舉到了自己的咽喉處,“我不死在你手裏,免得你又拿我害人。”

其實更重要的是,我感覺死在他手裏會死得比較慘一些。

可是我隻覺得一陣輕風拂過,任平生以鬼一般的速度轉眼就欺到了我的身側,而匕首不知怎的已經在他手中了。任平生把若嬋娟放在地上,然後拉過我的左手,把幽夜的匕首輕輕地拍回我的手心。

“非常無趣。”他說,“我厭了,今天已經不想玩了。”

我吃驚地望著他。

“怎麽可以?棋子怎麽可以不按照我的指令來走?我原本以為你死在山洞了,可是你居然不在那裏死,要到這裏來死,那是不可以的阿螢。”

我聽傻了,腦海裏隻剩了兩個字在久久回旋:變.態啊……

“所以我今天很不開心。好戲沒有開演,白虎也會很失望的,是不是?”任平生斜眼望了一下目光中帶著恨意的若嬋娟,隻自顧自地說道,“可是阿螢小傻瓜,今天我看破你的心事了。總有一天,你會為今天的事情後悔的,因為有時候,活著會是一種痛苦,你會用身體發膚感受到的。你和他,都是。”

什麽跟什麽嘛,都聽不懂。我反正放開了,就厲聲對他說道:“神經病!你到底想幹什麽?”

任平生笑了:“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麽,反正是罵我的,對不對?你盡管罵好了,你生氣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我憤怒地握緊匕首衝他比劃了一下,他笑眯眯地擒住了我的手腕,另一隻手的手指還輕輕地在我的臉頰上滑過,搞得我捅他的動作像在打情罵俏一樣。我的怒火燒得更厲害了。

“我到底想幹什麽呢?阿螢,難道做一件事一定要有理由麽?就像我想要淩遲你,還是今天偏偏不要你死,一定需要理由麽?”他歪著頭望著我,笑意又回到了他的眼睛裏。

我在心裏感謝了他的八輩祖宗。這是什麽狗屁的神邏輯!

“祝你回家以後,好好享受你爹爹的肉刑!”我想起偷聽到的若嬋娟的話,便惡毒地說道。

“哼哼哼,鞭刑麽,有什麽大不了的,躺上個把月也就好了。”變.態男輕輕地笑出聲來,把一顆藥丸塞進我的口中,一捏我的下頜,藥丸骨碌一下就滾了進去,“阿螢,好好珍惜你的時間吧。你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希望能好看得久一些。”

我被嗆得直咳嗽。任平生放開了我的手腕,彎腰把若嬋娟扛在了肩上,笑道:“阿螢,再會。”

說完,他們就忽然不見了。

什麽都不見了,沒有人,沒有猛獸,沒有屍體。火折子早就熄了,所以那個代我死去的可憐的姑娘流下的血,在黑乎乎的地麵上也看不見了。力氣緩緩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明白剛剛任平生給我吃的,大概是蜃影獅之毒的解藥。可是我的腦子和心好像一下子被抽空了,腳下一軟,忍不住一個踉蹌。

我,這是不用死了嗎?

好可怕!好可怕!一種強烈的恐懼感忽然湧上來。我剛剛才做些什麽?我差點被怪物吃掉?我差點死掉?

我的心髒忽然跳得像擂鼓一樣,全身都發冷,手腳直哆嗦。我深吸了一口氣,但是不管用。很想哭,很害怕。這就是傳說中的後怕麽?

可是,快點好起來啊,這可是深山,萬一有其他猛獸呢?萬一任平生改主意了呢?萬一他又想殺我了呢?他殺人根本不要理由的。

可是,動不了,移不動步子。我一個人在寂靜的樹林裏,哆嗦著站立了起碼十五分鍾,卻忽然聽見嗖地一響,接著是砰的一聲,有一個人,步法相當沉重地從樹頂落到了地上。

完了!我心裏咯噔一下。我緩緩地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月華明亮地灑落下來,我望向來人,來人也在怔怔地看著我。

我的心裏又是咯噔一下。

冰冷而明媚的月光將立在不遠處的男子照得恍若仙者,隻是這世間,或許不會有如此狼狽的仙者。男子的一切都非常淩亂,頭發,衣衫,神色。我從來沒有見過神情如此慌亂的他,從來沒有見過眼神中流露出那麽多意義的他。可他就是他,無論怎樣都是好看的,我的神。

聶秋遠就這樣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我。我不知道他此前經曆了什麽,因為他身上穿著的衣服,是任平生手下天鏡門門徒的衣物,亂七八糟地束著。他或許經曆了很慘烈的戰鬥,因為他明顯是受傷了,他的左臂衣袖有濡濕的痕跡,而鮮血還在沿著他下垂的手臂,由手背淌向指尖,再一滴一滴地滴落進泥土。

我驚懼的靈魂刹那間被溫柔的氣息包裹。他來了,原本以為再也不能見麵的他,為了救我,到這裏來了。我猜的一點也沒有錯,他就是這樣的人,他一定會來的。

沒有發生那些可怕的事,真是太好了啊!

我忽然之間又有了勇氣,我想我不能讓他知道前頭發生的那些。可是我該怎麽編呢?任平生給他傳過信了,他知道我在任平生手裏,我要怎麽樣,才能瞞過敏銳的他,回歸原本的生活呢?

“哥哥!”我拚盡全力控製住聲音裏的顫抖,“你怎麽在這裏!發生了可怕的事,可怕極了!”

聶秋遠沒有動,還是那樣望著我,望得我心裏有些發毛。

這是,怎麽了啊?

“哥哥,那個若嬋娟總捕是壞人!她是那個可怕的天鏡門的白虎使,我們都被她騙了,就是她把我抓到這裏來的!她把我交給了那個叫任平生的,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兩個忽然打起來了!我趁機跑了出來,跑進了這座樹林,好可……怕……”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成功地說出了這麽多字的,可是到後麵我就越說越慢了,因為聶秋遠神色複雜,很慢很慢地,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了過來,走到很近,超越想象力的近,幾乎快要貼到我身上了。

他俯視著我,空氣非常寒冷,我的身體甚至清晰地感覺到他輕輕呼吸的溫度。他的氣息落到我的皮膚,讓我本來就快的心跳變得更快。我快要哭出來了,我可憐的小心髒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承受了這麽多劇烈無比的情緒波動,這讓人怎麽受得了啊!

“哥……哥……”我覺得語言已經無力了,我裝不下去了,我處在崩潰的邊緣,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

我在那雙俯視我的太好看的眼睛裏驚訝地發現了一種非常非常炙熱的東西,仿佛冰與火的交纏。在那裏,有什麽東西在戰鬥,那戰鬥,令人燃燒,卻又令人遲疑不前。

他十分緩慢地舉起右手,而那隻右手,在寒冷裏帶著微燙的溫度,輕輕地落在我的左頰,將我的臉緩緩地抬了起來。

那隻右手燙得我的臉頰發燒,燙得我心裏驚慌失措。我一瞬間慌亂莫名,手足無措,腦子裏一片空白。我驚恐地張大了眼睛,卻看著他一雙掙紮糾結的眼睛忽然緩緩地閉上了。他慢慢地低下頭來。

刹那間我也什麽都看不到了,所有的感覺都在一瞬間消失了,唯有觸覺被無休止地放大,那是他終於緊緊貼上來的火熱的軀體,還有那終於印在我唇上的濕潤而滾燙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