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長安風雲 第二十七章 天大的難題

幾人各抒己見,商議一陣,確定了所需要人手數目。最後經陳晚榮同意,酒坊夥計每人舉薦一個,其餘的由老宅那邊的雇工舉薦。肖致中笑嗬嗬的道:“哎喲,這種好事終於輪到我們了。一聽說老宅那邊的兄弟們都舉薦了兩次,我心癢呀!這麽好的事兒,不把親戚朋友弄進來,覺都睡不安生。”

陳晚榮反問他一句:“沒讓你舉薦人,你就不睡覺了?”

肖致中忙道:“東家,不是那意思,意思是說我急切著呢。”

玩笑開過了,陳晚榮微一凝思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這些人可得孫掌櫃把關呢。孫掌櫃,看你的眼光了。”

孫正平哈哈一笑,很是快活:“東家,別的本事我沒有,唯獨這做酒需要哪種人我還能看得準,我這裏的夥計們哪一個不是我挑的?都不賴吧?最好長個酒糟鼻,直接請了。”眨巴著眼睛,頗有點調皮。

引得眾人一陣大笑。笑過之後,陳晚榮這才問道:“人手的問題解決了,這場地夠嗎?”

“夠了!”肖致中搶著回答,說出自己看法:“東家,我是這樣想的。酒坊還有幾間空房子,能不能把做酒精集中到一起?這灶頭就可以一排一排的起,這樣既可以省場地,也好安排。一個人專門看火,可以管好幾個灶頭,其他的人忙著裝料,出酒,配製。”

綜合利用人力,依他這樣做,可以節約好多人手,孫正平擊掌讚道:“好主意。”

“就這麽辦!”陳晚榮拍板了,對孫正平道:“孫掌櫃,這鍋要訂做,有困難麽?”

孫正平一點不在乎:“不就一個大鍋麽,有錢還愁沒人做?”

引來一片笑聲。陳晚榮很是放心:“如此就好。你們看,是不是把人放了。讓他們回去找人來?”

“中!”孫正平和歐勝異口同聲地讚成。說完兩人又笑起來。

孫正平給酒坊地夥計一說。無不是歡喜不禁。把手裏地活一收拾。歡天喜地地去了。陳晚榮和歐勝他們回到老宅。把擴招地事一說。雇工歡呼一聲。把東西略一收拾。三五成群地回家去找人了。

陳晚榮這才把陳老實夫婦和肖尚榮叫到一起道:“爹。娘。我在長安有宅子。過幾天。等酒精地事一上正道。我們就搬到長安去住。你們也準備一下。一起搬過去。”

陳老實率先反對:“晚榮。長安你去吧。爹和你娘不去了。”

大地方不去。專窩小地方。真是咄咄怪事。陳晚榮眼睛瞪得老大:“爹。您咋不去呢?長安多好。天子腳下。繁華熱鬧。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去呢。”

“不去。不去!”陳王氏不住搖頭:“晚榮。長安是大地方。所以娘才不去。這麽大地地方。一出了門。頭都暈了。連往哪裏走都不曉得。心裏慌呀。”

鄉下人進城,雖然新奇,的確是有點害怕,陳晚榮誘導起來:“你們就不想再榮了?去長安可以天天見到他呢。”

陳老實眼睛一亮,隨便暗淡下去:“叫他有空回來瞧瞧爹就成了。再榮大了。應該有他自己地事了。不能老是往家跑。”

陳晚榮再拋誘餌:“爹,我的宅子可是皇上地潛邸呢。皇上住過的地方,有龍氣,你不想沾一點?”

“龍氣是誰都能沾的麽?娘就一個莊稼人,沒這心思。你多沾沾就是了。”陳王氏一口否決,陳老實馬上附和:“對頭!”

陳晚榮很是意外,不住搔額頭:“真不去?”

“不去!”陳老實夫婦想也沒想,異口同聲的回答。

陳晚榮想了想,也不能趕鴨子上架,道:“行,你們就呆在這裏。想去長安走走,說一聲,我來接你們。”

“知道啦!”二老回答得沒有底氣,對長安不太感興趣。

寧縣離長安不遠,他們想去了一個上午就可以接去長安,也由得他們,陳晚榮不再說這事,和歐勝、肖尚榮、石大柱說了一陣事,這才散去。

第二天,一個人溜完馬,回到家裏,偌大一個院子冷冷清清的,沒事做。陳晚榮想了想,叫來肖尚榮打下手,把火堿溶液舀些在鍋裏,加熱讓水份蒸,得到固體火堿。

肖尚榮看得不明所以,眼睛鼓得老大,問道:“哥,你要做甚呢?好久沒用幹的了。”他說的幹地是指固體火堿。

陳晚榮不回答他,叫他把鍋處理幹淨。肖尚榮很想知道陳晚榮的用意,見他不說話,也隻得作罷,自去把鍋洗幹淨。

找來一個小舂窩,陳晚榮把李隆基給的石墨倒在裏麵,拿起舂錘舂起來。肖尚榮看著鱗片石墨,一腦子的漿糊:“哥,你又玩甚玩意?這黑石頭有用麽?”

“沒用,我吃了飯沒事做麽?”陳晚榮搶白他一句,這才給他解釋:“這是石墨,太子給我找的。金貴著呢。”

李隆基答應給找石墨一事肖尚榮是知道,一聽這話興趣大增,蹲下身來:“哥,這就是石墨?你不早說,害我想不明白。哥,這有甚用?”

“做坩堝了!”陳晚榮給他講解:“石墨裏含有雜質,在做坩堝之前,我得把裏麵的雜質除掉。現在把石墨舂細,才好除雜質。”

肖尚榮非常好奇,一把搶過舂錘,埋怨起來:“哥,這麽好玩的事,也不讓我來做。你歇著,看我的。”也不管陳晚榮同不同意,舂下去再說,咦一聲:“這東西咋不經舂呢?”

石墨的硬度本來就不大,當然不經舂了。陳晚榮也懶得解說,肖尚榮奮力舂起來,不幾下鱗片狀的石墨就成粉狀了,陳晚榮這才叫停。

在陳晚榮地指點下,肖尚榮把石墨倒在鍋裏,再把固體火堿倒進去。升起火,用一個鏟子翻動。這事有點離奇。肖尚榮難以理解,想了又想。終於忍不住,問道:“哥,用得著要幹的麽?直接舀過來,燒一把火就成了,這麽麻煩。”

石墨的雜質是灰分,而灰分主要是酸性氧化物和堿性氧化物。酸性氧化物是二氧化矽,除二氧化矽地主要辦法就是用火堿了。把石墨和火堿混合。加熱到火堿熔融,二氧化矽和火堿生成可以熔融於水的矽酸鈉,再用水一洗,就達到除去酸性雜質的目的。

這道理陳晚榮很清楚,就是不能講給肖尚榮聽,因為他聽不明白。陳晚榮笑笑:“叫你做就做,哪那麽多地廢話。”

肖尚榮停下手裏的活兒,一臉認真地道:“哥,你得給我說明白,要不然我可糊塗了。我可是你的徒弟。要是有人問起我,我說不清楚,不是丟你的臉麵麽?”

“喲。你甚時間成了我的徒弟?”陳晚榮笑了,開起玩笑:“你送紅肉了麽?”

肖尚榮一臉的笑容,親切得緊,湊上來,在陳晚榮身上搡搡:“哥,我們是兄弟。哪需要紅肉。你教我一次,我就是你的徒弟了。”

“臉皮厚!”陳晚榮點評一句,給他解釋起來:“做玻璃,你也看見了。石墨裏就含有石英砂,用火堿就是為了除去這石英砂。不能用溶液,隻能用固體,記住了。”

肖尚榮似懂非懂的道:“原來是這樣,早說嘛。快看,有水了。”

哪裏是水。是火堿熔融了。晶瑩若水,陳晚榮吩咐道:“就這樣炒下去。”

火堿地熔點不到三百二十度。不需要怎麽加熱就能達到,熔融的火堿越來越多。翻動一陣,熔融地火堿不見了,石墨裏出現不少玻璃狀地固體,煞是好看,肖尚榮眼睛瞪得老大,很是感興趣:“哥,快看,多好看呐!”

陳晚榮不以為奇:“這叫水玻璃,又叫泡花堿,到沒有就好了。”矽酸鈉在中國南方稱作水玻璃,在北方稱作泡花堿。

“這有用麽?”肖尚榮目不轉睛的看著鍋裏,很是遺憾地道:“我還以為玻璃呢,白喜歡了。過了一會,不再有水玻璃出現,陳晚榮叫肖尚榮停了火,把鍋端下來,放在地上,任其冷卻。隻要不再加熱,這冷卻很快。

陳晚榮找來一塊布和一個篩子,把布鋪在篩子上,來到井邊。肖尚榮把冷卻好的石墨倒在碗裏,端過來,在陳晚榮指點下,倒在布裏。

打起井水,朝石墨輕輕淋下去,淋得一陣,透明的水玻璃不見了,隻餘黑色的石墨。肖尚榮也不再驚奇了,隻是瞅著不說話。

第一次清洗好了,陳晚榮把石墨倒回碗裏麵,進到屋裏,放在桌子上。打開蓋子,用瓷勺舀出濃硫酸,倒在碗裏,這才把硫酸密封好。

石墨的雜質除了二氧化矽以外,就是氧化鐵、氧化鋁、氧化鎂這些金屬氧化物。要除去這些氧化物,當然用酸了,生成可溶於水地鹽,用水一清洗就完成了。

用氫氟酸處理石墨最簡單,既可以和二氧化矽反應,也可以和金屬氧化物反應,隻需清洗一次就行了。隻是氫氟酸對人體的害處不小,再者對環境的汙染很大,現在已經在淘汰。對於陳晚榮來說,酸隻有硫酸了,氫氟酸就算想用,也沒那條件。

攪拌一陣,這才加水稀釋好,倒在鋪布地篩子上,用水一陣衝洗,這石墨就算處理好了。放到屋裏,攤開,隻等涼幹就可以用了。

望著這處理好的石墨,陳晚榮還真有些激動。石墨李隆基幫著找,陳晚榮隻需要把雜質除去,提高純度,然後就可以做石墨坩堝了。有了石墨坩堝和石墨耐火材料,這玻璃大規模生產也就是不是難事了。有了玻璃,陳晚榮期盼中的實驗室也就呼之欲出了。

“好象少了些。”肖尚榮瞅著石墨。

陳晚榮有點好笑:“雜質給除去了,自然是少了。現在這石墨,很純,才是正品。”

肖尚榮摸摸額頭:“哥,這坩堝咋做呢?”

“我也不清楚,要請袁掌櫃幫忙了。”陳晚榮說了一句大實話。坩堝,陳晚榮隻會用,就是不會做,不找袁天成幫忙。還能找誰?

四處走走,過了一陣。石墨幹了,陳晚榮用一塊布包好,揣在懷裏,離了家,直去窯場。來到窯場一瞧,熱鬧如昔,夥計們忙著裝貨。陳晚榮於這裏熟之極矣。也不等通報,直接進屋去。一進屋,隻見袁天成靠在椅子上打瞌睡,鼻息微微,睡得正甘酣,哈拉子順著嘴角流下來沾濕了衣襟。

陳晚榮第一次見到袁天成這模樣,清咳一聲,袁天成毫無響動。沒辦法,隻有來點厲害的,陳晚榮提高聲門吼一嗓子道:“喝酒了!”

“甚酒?”袁天成喜好喝一杯。猛然驚醒過來,揉著眼睛四下裏搜尋。

陳晚榮坐到椅子上道:“在這裏。”

袁天成這才現是陳晚榮來了,見了陳晚榮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知道給陳晚榮耍弄了,臉一紅:“讓陳掌櫃見笑了。”

陳晚榮和他太熟了,開玩笑,臉一沉:“見笑不用了。隻是,我要問個明白,昨晚上你到哪裏去了?我有沒有去會相好?這事挺嚴重。非問清楚不可。”

袁天成一蹦老高,腳在地上一跺:“陳掌櫃,你千萬不要亂說,這種事能亂嚷嚷的麽?你瞧我這把年歲了,就算有那心,也沒那心力呢。”

瞧他那驚駭模樣,陳晚榮不由得一笑:“袁掌櫃,跟你開玩笑地,不要當真。”

“你這陳掌櫃。玩笑也不是這樣開的哦。”袁天成兀自埋怨了一句。這才給陳晚榮上一杯茶,問道:“陳掌櫃。可是有事?哦,你要的東西,我都給你做好了,送到孫掌櫃那裏了。”

他說的是裝酒精的酒甌,陳晚榮看過了,很是滿意,笑道:“袁掌櫃,我今天來不是說這事地,我還有事找你幫忙。”

“甚事?”袁天成知道陳晚榮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來必然有事。

陳晚榮從懷裏掏出石墨,放到桌子上,打開。看著黑灰色的石墨,袁天成很是不解地問道:“陳掌櫃,這又是甚呢?你這人,怪主意特多。“

“這叫石墨。”陳晚榮解釋道:“這東西有錢也買不到,你可得小心了,不要浪費掉了。這是給你試手的。”

袁天成驚訝不置,搓著雙手,很是振奮:“陳掌櫃,這麽金貴地東西,你如此相信我,我一定給你做好,你說,你要做甚?”

“坩堝。”

話音剛落點,袁天成嘿嘿一笑,不以為意:“不就做個坩堝麽?簡單,每做一個加點進去就是了。”

“不是那麽做地!”陳晚榮聲調都提高了許多,糾正他的說法:“這石墨不是加入粘土裏麵。而是要以石墨為主體,粘土為輔,千萬不要弄顛倒了。”

袁天成一下子犯難了,眉頭皺在一起,不住搖頭:“陳掌櫃,你沒說笑吧?石墨為主體,粘土為輔,怎麽做呢?”

這事陳晚榮也不清楚,雙手一攤:“我也不清楚,這事還得請袁掌櫃多加琢磨了。”

袁天成沒有說話,站起身,左手托著下巴,不住走來走去,眉頭擰成一條線:“陳掌櫃,沒得商量?”

“不以石墨為主體,我就沒法用。”陳晚榮一句訴說難處地話語,已經表明了態度。袁天成沒有說話,隻顧思索,陳晚榮鼓勵他道:“上次那坩堝,你加了甚材料,挺耐燒的?”

袁天成一笑:“沒加甚材料,就是把我一般不用地粘土用上了。也是你陳掌櫃要的,要不然,我哪會用那粘土。”

應該是這粘土裏含有其他的物質,才那麽耐燒,其耐熱性能出瓷坩堝甚遠。陳晚榮不願打擾他思索,站起身告辭:“袁掌櫃,請你多費心,我有事,先走了。”

袁天成隻唔了一聲,並沒有說話,也沒有送陳晚榮出門。以往,陳晚榮離去,袁天成總是會送出來,象今天這樣任由陳晚榮來去自由還是頭一遭,看來是真的遇到難題了。

這石墨坩堝做起來有多難,陳晚榮也不清楚,心頭有點打鼓,要是袁天成這個良工做不成來的話,那可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