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公主駕臨

又來了,陳晚榮最不想聽的就是這事:“公主,您也知道,我對做官沒有興趣,隻想過我的日子,日子過得安安穩穩,我也就滿足了。”

老百姓嘛,需要的就是安穩日子,誰給他安生日子,他就擁護誰。太平公主不會聽不出陳晚榮的話裏意思,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逼你了。若說治國的話,大唐倒不乏人才,姚崇、宋、張說,都是大才。可是,這能獨擋一麵的良工,卻不多見。”

姚崇、宋和張說三人在朝中的口碑非常好,隻是有一點,他們都不是太平公主的人,沒少壞太平公主的事,她居然對這三人讚賞有加,陳晚榮還真是想不到,心頭泛起一股莫銘的衝動:“公主,您就不恨他們?”

“恨?”太平公主眼睛一眯,盯著陳晚榮,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很開心,仿佛一個快樂小女孩似的。

陳晚榮給她笑得莫明其妙。太平公主笑過,這才道:“晚榮,我可以恨所有的人,卻不會恨他們三人,因為他們都是人才。他們隻不過給皇兄說,要把我放到洛陽去,比起魏征好得太多了。想想魏征,太宗皇上的鏡子,可是魏征曾經給建成太子說,要建成太子殺了太宗皇上。這是手足相殘,難道不夠狠辣?太宗皇上不僅沒有怪罪魏征,還重用魏征,用他做鏡子,才有大唐的貞觀世。

“你們以為姚崇他們壞我的大事,我就會記恨他們,是不是?那你們就錯了。我不會記恨他們!當然,我也不會允許他們壞我的事,所以給我找個由頭,貶出長安。姚崇公心,宋剛直,張說大才,三人將在不久之後,成為大唐的頂梁柱。”

正如她所言。這三人是“開元世”初期的頂梁柱,為“開元世”的開創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她說得很開心,陳晚榮卻聽得很驚心,連話都沒法說了。這可是非常隱秘的事情,有幾個人能聽到太平公主真正的心聲呢?陳晚榮不愣住都不行。

太平公主卻不當一回事:“別再發愣了。這事我不說,也有人明白。隆基這小子。他就明白我地想法。”

陳晚榮醒悟過來,驀地心頭冒出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太平公主若是當上皇帝,會是什麽樣呢?也許她不如李隆基,不會開創開元世,可也不會差,至少比中宗和睿宗強,強上許多!”

太平公主有才情,有胸懷,有雄心。和李隆基堪稱一時瑜亮。隻不過,她命不好,成了帶有悲劇色彩的“瑜”。

這想法一閃而逝。陳晚榮很是服氣道:“公主氣度如海。臣心服口服!”

這是大實話。太平公主笑笑道:“雖是馬屁。聽著也舒服。就當你地真心話了。到了。下車吧。”

陳晚榮從車裏鑽出來。隻見院裏圍滿了人。鄭晴。司馬承禎。吳道子。王翰。哥舒翰他們全數到齊。鄭晴一見陳晚榮地麵。一臉地驚喜。衝了過來。陳晚榮跳下車。拉著鄭晴地手。安慰她道:“放心。我沒事。”

太平公主都來了。當然沒事了。鄭晴大是寬心。輕嗯一聲。

“晚榮。見了媳婦。就忘了禮數。也不扶我一把。”太平公主站在車上開玩笑。

陳晚榮和鄭晴一左一右地扶著太平公主下車。鄭晴行禮相見。太平公主一擺手:“免了。”大步過去。來到司馬承禎麵前。行禮相見:“見過道長!”

司馬承禎施禮:“見過公主。”

太平公主非常高興。打量一陣司馬承禎。笑不可抑:“道長,您也真是的。我那裏您住不慣,為何在晚榮府上住這麽長久呢?”

頗有點問罪的意思,司馬承禎一笑:“出家人講究的就是一個緣字,哪裏有緣,哪裏住。”

“照你這麽說,我們就無緣了?”太平公主反詰一句。

司馬承禎一愣,匆促間找不到說詞,太平公主不願為難他:“道長,聽說您迷上一樣物事,可否給我瞧瞧?”

“公主要看,自無不可。隻怕不入公主法眼。”司馬承禎承認。

太平公主和吳道子他們見過禮,衝司馬承禎道:“道長,有請您領路,我要去看看這了不得的物事。”

陳晚榮忙攔住:“公主,請進屋奉茶,歇息一會。”

太平公主不允:“吃甚茶,先見識一下道長調配的香水再說。”

態度堅決,陳晚榮不好再攔了,正要帶她去,隻見牛尚新小跑著過來見禮:“奴才見過公主!”

“喲,是牛尚新呀!”太平公主頗有幾分意外,把牛尚新一打量,不住點頭:“牛尚新,多年不見,你發福了。胖了些。”

他都做好了自我介紹的準備,沒想到太平公主一眼認出他,牛尚新很是意外:“公主還記得奴才?”

“怎麽不記得?”太平公主乍見昔時舊人,心情也不錯:“當年,你才進潛邸時,白白淨淨的一個小子。隻是沒有這麽胖,這些年日子過得不錯,都發福了。”

他這種小人物,太平公主居然記得清清楚楚,牛尚新感動得眼睛都濕了,抹著眼睛:“公主還記得奴才,真是奴才地福氣!”

太平公主和睿宗的關係好,昔年沒少住這裏,和牛尚新他們的關係不一般,在牛尚新肩頭拍拍:“牛尚新,我記得當年你來地時候,還沒有成親。現在,可有家室了?”

連這等事情都記得,牛尚新心裏暖暖的:“謝公主掛念,奴才已經成家了,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那就好!走,陪我四處走走。”太平公主吩咐一句,牛尚新欣然領命,走在頭裏。

來到司馬承禎配香水的房間,太平公主微微**鼻子,笑問道:“這就是香水麽?好香!”

司馬承禎解釋道:“公主。這不是香水的香味,是精華油的香味。”

“也對!”太平公主讚同:“沒有讓人升起飄然出塵的念頭。”

司馬承禎打量一眼陳晚榮,嗬嗬一笑道:“公主,貧道偶得此法,不敢勞公主掛念。”來到桌前,拿起一個瓷瓶遞給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接過。拔開塞子一聞,眼睛放光,精神陡振:“好香!仿佛置身在仙境一般,真的能讓人生出出世的念頭,了不得,了不得!道長,這是怎麽配的?道長,您說,我來配!”一邊說話。一邊捋袖子:“跟道長學幾手!”

司馬承禎搖手道:“公主言重了,這都是小友奇思妙想。要不是小友,貧道哪裏能學到這麽奇妙地本事呢。”

陳晚榮雖然不知道配方。卻是他率先提出,要不然司馬承禎就是想破腦袋也是想不到世間竟有如此神奇地法子,這是大實話。

太平公主的興致非常高:“好啊,晚榮,你有妙法,居然不說給我知曉,看我怎麽治你的罪?”

“公主,不是臣不告訴你,而是臣無從說起。”陳晚榮解釋道:“我隻是提供精華油。至於這香水的香味,這得由自己來把握,我就是要說也沒辦法說。道長調配的香水,清新自然,讓人有出世之想,可是別人也不清楚他是怎麽配的。”

太平公主臉上地興致更濃幾分:“那我今天非要把道長的看家本事學到手不可。還請道長不要藏私。”

司馬承禎捋著胡須一笑:“公主見愛,貧道敢不盡力。公主,請。”指點起太平公主配香水。太平公主既覺新鮮,又是好奇。一切聽司馬承禎地,在他的指點下,很快就配出香水,一聞之下,果然香氣撲鼻,讓人生出出世想法。

不過,她的鼻子不一般,眉頭一皺:“道長,我這香水比起你的香水。好象香味有些許不一樣。”

司馬承禎笑道:“公主。您這是新配,還沒有穩定下來。要等穩定了。香味就差不多了。”

太平公主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那我可要帶回去,好好查驗一番。”

就算是這樣,她仍是不滿足:“晚榮,把你的精華油給我一些,我帶回去再試試。”

自無不可,陳晚榮應道:“公主要,自然沒問題。”

太平公主意猶未盡:“晚榮,你說這些精華油是從花裏提煉出來的,我有點好奇,花怎麽可能提煉出這些精華油呢?可不可以說給我知曉?”

她就算知道方法,也不會泄,陳晚榮放心得很,笑道:“公主請。”帶著太平公主來到吳伯他們做精華油的房間。

吳伯和趙伯正指揮人忙著做精華油,個個忙得一頭大汗。吳伯率先發現太平公主,有些難以置信,一碰趙伯:“你瞧,那是誰?好象……”本想說好象太平公主,隻是一時拿捏不準,不敢說出來。

趙伯也是疑惑道:“是有點象,可她怎麽會來這裏呢?”

就在二人愣怔之際,太平公主已經走了過來,很是開心地道:“吳大哥,趙大哥,還記得我麽?”看著二人那副吃驚的模樣,輕笑道:“我是李令月!”

“哎喲,公主!是您老人家呀!”吳伯和真伯既是驚喜,又是難以置信,卟嗵一下跪在地上,叩頭道:“見過公主!”

太平公主見到他們這些舊人,仿佛回到二十年前與睿宗住在一起時地快樂時光,這心情不是一般地好,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忙一把拉起二人,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吳大哥,趙大哥,二十多年沒見,你們不會不認得我了吧?我可記得你們喲!”

這話既是讓吳伯趙伯驚喜,又讓二人慚愧,紅著臉,訕訕的不好意思:“公主,不是奴才不記得您老人愛,是奴才不敢相信公主您老人家會來這裏,我和老趙正嘀咕著呢。”

二十年前地太平公主和睿宗要好,兩人時常在一起,日子過得很快樂。當時的太平公主,唯一重要的任務就是幫武則天出謀劃策。她出了主意。還不能對別人說,除了武則天,沒幾個人知曉,隻能算是個“幕後英雄”。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太平公主早非當年那個太平公主,政治手腕更加老練靈活。更重要的是已經權傾天下,成了唐朝的三巨頭之一。要讓吳伯他們相信太平公主來了,這難度很大。

太平公主心情好,玩笑話也不少:“是不是說我變老了?歲月催人老呀!”

這二十年是唐朝曆史上最為複雜的歲月之一,武則天登基,給張柬之逼退位,中宗繼位,又給毒死,安樂公主和韋後為逆。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聯手平定叛亂,把睿宗扶上帝位。然而,這事還沒有結束。太平公主原本以為可以過幾年安穩日子,沒成想她沒放在心上的李隆基遠比她想象地要精明,讓她心力大耗,仍是不能扳倒李隆基,李隆基地根基反倒越來越穩固。

當然,這番感慨不會輕發,隻是見到吳伯這些舊人,二十年的辛酸不由得泛上心頭,不由得感喟歲月不饒人。

趙伯笑道:“公主言重了。公主比起當年一點也不見老。哎喲,奴才這嘴,怎麽說話的。公主哪會老呢!”

太平公主不僅沒有怪罪,反倒是更開心了:“趙大哥,不要說違心話。是人都會老,誰也不能例外。說我沒有老,還是那般年輕,都是鬼話!”

陳晚榮今天最大的收獲,就是見識了太平公主的氣度和胸懷。佩服得緊,她能如此說話,一點也不意外。

不過,鄭晴他們卻是想不到。趙伯更是期期艾艾起來:“這這這……”

陳晚榮笑著安慰他道:“趙伯,你不用放在心上。公主就是要聽真話,隻要你說的是真話,公主不會怪罪你。”

對這話,太平公主大是欣賞:“晚榮,這話說得在理。吳大哥。趙大哥。來,給我講講這提煉精華油地事情。”

吳伯趙伯欣喜無已。等其他人和太平公主見過禮,這才給太平公主講解起來。這些天下來,二人對這提煉有了更深的認識,雖然遠不如陳晚榮深刻,至少能講清楚,能讓太平公主明白了。

直到講完,太平公主眼睛放光:“真是奇思妙想!我府上那麽多花圃,種地花比起晚榮這裏多得多,就是沒有想到竟然還有如此妙用。晚榮,我又一次見識了你的奇妙想法。香水這東西是好,隻是有一樣,於國於民沒甚大用處。晚榮,要是你能做出幾件於朝廷有大用的東西,本公主一定好好獎賞你。”

和李隆基一樣想法!唐朝之所以能如此強盛,和他們老是掛念著強國富天下不無關係!

要是沒有化工,我們現在的生活能有這麽舒適麽?絕對沒有!於國於民有利的化工產品,一抓一大把,多的是。

“公主,我有幾個想法,就是現在條件不具備,沒法做。”陳晚榮實話實說。

太平公主來興趣了:“晚榮,能不能說得仔細點?我看能不能幫幫你。”

陳晚榮略一思索:“公主,這肥料大唐是需要的吧?”

“那是,要種莊稼就得要肥料。”太平公主脫口而出,若有所悟:“晚榮,你不會有辦法造出肥料?那隻能養牲口。”

唐朝地肥份主要自於人和動的排泄物,要太平公主相信陳晚榮有辦法造肥料比登天還難。陳晚榮點頭:“公主,我地確是有辦法造出肥料。當然,不是牲口地糞便,而是用礦物來做。”

“礦物能造肥料?”不僅太平公主奇了,這裏的人除了陳晚榮,誰個不奇?無不是吃驚地看著陳晚榮。

陳晚榮非常肯定:“絕對能!有一種礦叫磷礦,通過處理之後,可以造出肥料。”

磷礦經過酸處理出來的肥料叫磷肥,是莊稼需要的氮磷鉀三大主要肥份之一。氮肥裏麵合成氨技術難度太大,要想在唐朝造出氮肥,陳晚榮不敢奢望。這磷肥來自礦物,要是有酸的話,經過處理就可以得到,陳晚榮還是有信心做到的。

“沒說假話?”太平公主盯著陳晚榮問道。

陳晚榮點頭道:“公主請放心,這種事,臣哪敢亂說呢。”

太平公主點頭道:“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你說說,難處在哪裏?”

陳晚榮略一沉吟道:“主要難處在兩方麵,一是沒有適用地設備,二是沒有可用的人手。這肥料生產的難度可比做香水大得多,我一個人無論如何也是忙不過來,必須要有熟悉化工的人來幫我。”

做香水隻需要把精華油做出來,交給“鼻子”去處理就是了,技術難度並不大。磷肥生產就不同了,比較複雜,就算用土法來生產,也比做香水的工序多,難度大,沒有人幫忙,把陳晚榮累死也做不出來。

太平公主想了一陣道:“設備可以叫軍器監和將作府幫你做,怎麽樣?”

陳晚榮心中一動:“要是這樣的話,固然是好。隻是,以目前的情況來說,恐怕也是做不出來。”

軍器監和府作府雖是唐朝的良工集中之處,要想做出化工設備,這難度也不小。要是能把材質解決了,那麽就有希望了。材質解決了,還要把機加工做出來,那希望就更大了。最好是把蒸汽機做出來,把動力解決了,那就完美了。

這三大難題,任何一個都需要很多人手,很多時間,不是短時間內能夠解決的。好在材質問題和機加工已經出曙光,要解決沒問題。

太平公主皺著眉頭想了一陣:“晚榮,要是現在地軍器監做不出來,這也不要緊。要做這些東西,首先在人才,隻要有了人才,還怕做不出來嗎?”

這話太有見地了!陳晚榮雙眼放光,緊接著又黯淡下去。隻聽太平公主接著道:“要人才,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陳晚榮的眼睛特別明亮,看著太平公主,急急忙忙催促起來:“太主,您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