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那天, 寧寒柯陪柯簡去複查。

醫生拿著X光片說她的骨頭長得不錯,將石膏取了後換成了護具,囑咐她下周五再來複檢一次, 順便又教了柯簡一些康複訓練。

秋日晴好。街道上是連片紅橙交錯的楓葉, 低矮的金桂被風吹得飄零,幾株未經修剪過的灌木已經長得有些毛刺刺的糙。

柯簡剛坐上副駕, 寧寒柯就湊過來,取過安全帶給她係好。

當聽到“噔”的一聲後, 他並沒有立刻移開, 而是低聲問柯簡:“要不要去我家一趟?”

柯簡笑了下:“你家......?”

寧寒柯捏了下她的臉,“趁著家裏沒人,那隻橘貓已經到處撒潑了, 要去看下嗎?”

柯簡開心地點頭:“好。”

話畢, 又有些鬱悶衤糀地問:“寧寒柯, 你為什麽老捏我的臉?”她感覺自己的臉每天都會被他捏了好幾遍,左邊捏完捏右邊。

“沒為什麽。”寧寒柯挑了挑眉,“單純手欠。”

柯簡:“......”

你還挺誠實。

但柯簡也不是個好惹的主, 當下也禮尚往來地用左手捏了把他的臉, 捏完還評價了句:“手感不錯。”

寧寒柯輕笑出聲, 突然附身過來,親了下她剛才被捏過的臉。

然後側了側身, 下顎輕抬地看著她。

柯簡:“......”

她捂了捂眼睛, 細聲道:“我們走吧。”

光天化日之下, 欠不過他。

寧寒柯輕嗤,將車發動, 往家的方向開去。

-

寧寒柯家在頂樓, 是個躍層公寓, 主色調是偏冷淡的灰,有些輕工業風格。

柯簡隨著他進屋,寧寒柯給她遞了一雙女士拖鞋。

“我侄女之前來這兒住過一段兒時間。”他道,“你以前見過。”

柯簡點了點頭,以前和賀峻去動物園時,就正好碰見寧寒柯帶他侄女。

她好奇地問了句,“你侄女現在讀大學了嗎?”

寧寒柯嗯了聲,“她天天逃課,要不全國各地到處亂跑,要不就待在房間裏一個月都不想出來,飯都要我給她點。”

柯簡笑了笑,“聽上去還挺有個性。”

所以,之前在電話裏跟寧寒柯說話的女孩是他侄女。

他們剛走進客廳,就看見了非常戲劇化的一幕——小橘貓踩在垃圾桶上想跳起來去夠客廳的吊燈,結果沒夠著。它腳下的垃圾桶是搖蓋式的,人往一側順著下壓就可以丟垃圾。

而掉落下來的小橘貓直接“咚”的一聲,將自己利落地送進了垃圾桶,桶蓋搖了兩下後還蓋得死死地。

柯簡“噗”地一下子笑了出來。

“.......”寧寒柯:“挺牛逼,還懂得自我歸類。”

幸好垃圾桶裏沒留垃圾,寧寒柯直接上手將貓掏了出來,拎著它的後頸教訓它:“你這麽能蹦,怎麽不去雜技團?”

小橘貓在空氣裏舞了兩下,但爪子卻是斂著的。

柯簡湊過來,笑問道:“你給它取名了嗎?”

寧寒柯將橘貓放下,看著它飛速溜走,“本來沒取,但剛剛想好了。”

柯簡:“什麽?”

寧寒柯:“就叫rubbish。”

柯簡:“......”我還garbage呢。

要是以後出門遛貓,遇見別人家的寵物,都招呼著乖乖、崽崽什麽軟萌的名字,然後寧寒柯就叫:垃圾,過來。

最多,親昵的時候叫道:小垃圾,過來......

柯簡無法直視地搖了搖頭,“換個名字吧,這也太難聽了。”

寧寒柯很好說話:“行,你是它媽,你決定。”

柯簡一下子有些臉紅,她想了想,“要不叫小桃吧,桃子的桃?”

寧寒柯:“嗯?”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柯簡解釋,“一個全新美好的開始。”

一個全新、美好的開始。

寧寒柯笑了下,覺得這名字挺不錯,於是一手攬過蹦上餐桌的橘貓道:“rubbish,你媽給你取的中文名叫小桃,聽到沒?”

小桃像是受驚似的還“喵”了兩聲,仿佛某種附和。

柯簡都快笑死,什麽啊,取名還分中文名和英文名的,跟垃圾過不去了是吧。

寧寒柯在陶瓷碗裏倒了貓糧,小桃差不多將整個腦袋都埋了進去,她蹲在一旁輕聲道:“我可以摸它嗎?”

寧寒柯直接牽過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掌附在了小桃的後背,“摸吧。”

小桃吃的很認真,絲毫不在意有人順自己的毛,甚至因為舒服還搖了搖尾巴。

柯簡感歎:“一般流浪貓的性格都偏野一點,不太好接近,但小桃還挺溫和的。”

寧寒柯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似的輕嗬一聲,“溫和?”

他撈起自己左手的袖子,結實的小臂上赤.裸裸地露出三條歪扭的傷痕,“那這個是給我溫和的撫摸?”

“......”柯簡:“你打針了嗎?”

“嗯。”寧寒柯道:“剛開始天天撓我,撓沙發,撓紗窗......看見什麽都想上兩爪子,後來總算老實了點。”

柯簡:“嗯?”

寧寒柯解釋:“給它嘎蛋了就老實了。”

“......”柯簡憐愛地又摸了摸小桃的腦袋。

小桃吃完了飯,又生龍活虎地到處竄,這回跳上了樓梯角落一台黑色的三角鋼琴,四肢並用地踩著非常狂野而不成調的音樂。

寧寒柯:“......”

柯簡想起以前寧寒柯給自己錄的歌曲。

她走過去,看見鋼琴中央刻著“SCHIMMEL”的字母,M字母的上端,還有個小皇冠。寧寒柯將貓搬走,偏頭問她:“想彈嗎?”

柯簡點了點頭:“但我沒學過。”

寧寒柯:“我教你。”

柯簡笑了下:“好。”

她坐在寧寒柯右邊,像個謙虛有禮的學生般等待寧老師上課,隻是寧老師遲遲沒有動靜。

“怎麽了?”她問。

“是你讓我教你的。”寧寒柯確認了下。

柯簡:“對啊。”

他輕嗬了聲,手臂從後攬過柯簡的腰,將人很輕鬆地抱了起來,然後放在自己的腿上。

“你坐我旁邊怎麽學?”他道,左手覆過她的手背,帶著她斷斷續續地按著琴鍵。

柯簡整個人像個僵硬的提線木偶,坐地挺直又端莊,但臉卻紅透了。

“寧寒柯。”她低聲道,“我......能不能下次再學。”

身後的人卻異常強硬,正氣凜然地教育她:“不行,做人不能半途而廢。”

柯簡從沒覺得彈一首曲子是那麽漫長那麽煎熬的事,她渾身的骨頭都在冒泡泡,酥軟地往下掉。

寧寒柯覺得從某一方麵來說,自己也挺牛逼。這種時候腦子裏居然還有琴譜,還能帶著人彈完一整首。

總算彈完了,柯簡從他腿上離開,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就見寧寒柯的嘴角勾著笑,朝她道:“這位同學,教完了該付學費了。”

柯簡:“...你剛沒說要收學費。”

寧寒柯:“我也沒說我不收。”

柯簡:“那你要怎麽收費......”

寧寒柯:“很簡單。”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角,語氣悠閑又散漫,“親我一下。”

柯簡:“......”

寧寒柯見人遲遲不動,挑了挑眉:“你要賴賬?”

柯簡默默道:“我不賴賬...但我要準備一下。”

行。寧寒柯知道她害羞,氣定神閑地給她時間做心理準備。

隻見柯簡撈起了茶幾上的一個蘋果,快步走過來,然後直直地懟在寧寒柯的嘴上。

“蘋果親你了。”她道,“學費付完了。”

寧寒柯:“......”

“你剛說‘親你一下’,但沒說誰親你。”柯簡抓住他的話語漏洞,“所以誰都可以親你,小桃可以,香蕉可以,蘋果也可以。”

寧寒柯輕嘖了聲,將這個叛逆的學生攔腰抱起,往旁邊的衛生間帶。

“......”柯簡輕微掙紮了下,小聲道:“我錯了...你別。”

柯簡聽見門被寧寒柯伸手關住了,她的後腦勺被手墊過,整個人貼著瓷磚,脊背微弓地承受著鋪天蓋地的吻。

柯簡的嘴唇被咬的生疼,她呼吸不暢,就快溺斃在寧寒柯的氣息裏。

“誰都可以親我?”寧寒柯的聲音低啞,眼睛看著她,“嗯?”

柯簡的眼角泛著瑩潤的水光,她這次很識趣,搖了搖頭,“不是......”

“隻有...我...可以。”

·

柯簡被送回家的時候,她全程沒跟寧寒柯說一句話。

一是在思考自己為什麽學了那麽多年的“威武不能屈”,卻還是屈了。

二是思考為什麽明明都是第一次談戀愛,某人怎麽就那麽無師自通。

寧寒柯幫她把之前在醫院裏的東西都收拾好,看她家裏空無一人,皺了皺眉:“你一個人住還怎麽修養?”

柯簡倒是覺得沒什麽所謂,“我的手沒什麽大問題了,而且洗衣服有洗衣機,吃飯可以點外賣或者做些簡單的。”

“要不你去我家住吧。”寧寒柯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也愣了下。

好像在邀請別人同居一樣,這才在一起不到一個月。

柯簡耳朵很紅,低聲道:“...我妹妹每個月會回家一趟,我要去接她。”

寧寒柯嗯了聲,“那我以後經常過來看你。”

柯簡點了點頭,將寧寒柯送到小區門口,“你回去注意安全。”

寧寒柯:“好,你有事給我打電話,我不關機。”

寧寒柯到家的時候,左手摸了摸小桃的頭。

耳邊的電話通了。

“喂,哥,幫我查到了嗎?”寧寒柯道。

作者有話說:

如果感到甜蜜你就拍拍手。

某柿:海豹鼓掌!把手拍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