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人心難測
錦瑟沒有驚動任何人,他隻是悄悄地看了一眼狐族的現況,有很多巡邏的狼衛,好似這裏已經屬於了他一般,盡管憤怒,但看上去似乎沒什麽大問題,但他不相信重絕會如此好心。
族長府邸裏的一座小院,那裏的紅楓經年不變,好似燃燒在枝頭的火焰。有一些打著旋兒飄落,洋洋灑灑,鋪滿地麵,好似給它穿上了一件豔麗的外衣。
一方石桌,幾張石凳,黑衣青年獨坐其間,渾身都散發出一股沉著冷靜,低著頭認真批閱族內事務,長發柔順地附在肩頭。
也許是因為懷念,所以便選擇了這裏。
錦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院中,那青年仿似察覺到什麽般動作一頓,接著抬起頭,隨即便愣住了。然而錦瑟卻發現了不對,“華罄,你怎麽了。”他如今失去一半功力,以華罄的修為,不可能等他出現在麵前才發現。
華罄似乎現在才反應過來,眼中劃過一抹驚喜,驀然站了起來,“族長!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錦瑟笑了笑,漫步過去,一派輕鬆,“這裏是我家,我理所當然應該回來。”
“可是你……”華罄平複了心情,欲言又止。
錦瑟知道他想問什麽,走到他麵前停了下來,“我沒事,想離開還不容易。”他說的很是輕鬆,轉而問道:“華罄,那之後發生了什麽?狐族這幾年情況如何?”
華罄抿了抿唇,緩緩說道:“當年我回去時族長你已經重傷,我見那人未走,就想為你報仇,但我們不是他對手。因為族長你當時隻是受了傷,所以我就想先帶你去醫治,卻不想那臭道士見狀便來阻止,沒辦法我隻能招架。”說道此處,華罄語氣加重幾分,似乎仍舊氣憤,“就在我快堅持不住時,山頂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後來我才知道其實是狼主重絕。他竟然幫我將那道士殺死,我正準備問他是誰,為何幫我,他卻突然將你帶走。而這時櫻默和亦婁長老帶著人來了,亦婁長老見狀便去追,卻沒有追上。之後我們一直在找你,卻始終杳無音訊,直到那人再次出現。”
錦瑟愣了,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死了?怎麽可能。腦海中驀然掠過那人的相貌,接著血紅一片,錦瑟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住揉捏著,窒息般的疼。
華罄發現錦瑟神情有些異樣,試探地喊道:“族長?”
錦瑟回過神,收斂了眼中的情緒,“繼續說。”重絕嗎,被他殺了嗎?錦瑟心中暗暗冷笑,看來他們的帳又多了一筆,就算要報仇,也應該是自己親手解決,而不是他多管閑事!
錦瑟胸腔中膨脹著的除了對重絕的殺意,還有無法忽視地窒息般的疼。
“因為在與歸真宗中的戰鬥中他幫了我們,雖然不是我們請求,但他以此為由,讓我們聽他命令。這種條件我們自然不會答應,但他又以族長的性命相要挾,這時我們才知道你是被他帶走,並且還活著。”說到這,華罄垂下了眼眸,“雖然不願意,但也沒辦法,狐族便成了他所管轄之地。”
“他對你們做了什麽?”語氣冷了幾分。
“大概是怕我們恢複元氣之後便不再服從於他,他便給狐族下了禁製,令所有人隻餘三成功力。”華罄如實相告。
難怪,華罄沒有發現他來。這幾百年一直居於人下狐族該是如何憋屈?而這一切,竟是他這個族長帶來的。
目光下移,落在桌麵的折子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翻開的一本上還剩下沒寫完的批文,最後一個字隻寫了一半。但看這樣子,錦瑟便知道,這一定不是一次兩次了,“亦婁長老呢?還有櫻默。”
華罄始終垂著眼,“亦婁長老在戰鬥中被暗算,受了重傷但沒有生命危險,隻要靜養一段時間便沒事了。但那期間又如何能夠靜養,雖然最後堅持到爭鬥結束,但身體卻每況愈下,後來便……”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卻不言而喻。
不自覺的,錦瑟握起了雙拳,似乎壓抑著什麽。歸真宗,又是與他有關。“櫻默呢?”他又問了一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華罄的胸膛微微起伏著,忽然他抬起眼,看著錦瑟,那目光哀傷又心痛,在眼底深處,更是縈繞著深沉無法解開的心思,“櫻默死了,為了救你。”
這個答案,讓錦瑟有些意外,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原來,當初櫻默因為實在擔心錦瑟,便不聽勸阻偷偷溜出了狐族,去北方雪域想要救出錦瑟。然而她豈是重絕的對手,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也許這便是當初老族長選擇櫻默的原因,櫻默喜歡錦瑟,所以不管他人如何,櫻默都絕對不會背叛錦瑟。然而無論她如何深情,忠心,在錦瑟心目中,她都不可能被放在戀人的位置上。
她大概也是知道的,卻依然無怨無悔地付出,甚至連自己的愛意都不曾表達過,從始至終,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沉默地,愛著。
當化為原形的櫻默被像丟垃圾一樣丟回狐族時,華罄抱著它在地上跪了一天一夜,從那之後,華罄就慢慢有了變化,冷靜沉著起來,或者說沉默,甚至某些時候會讓人覺得陰鬱。
然而這些,似乎在錦瑟麵前都煙消雲散了。
“我真不是個合格的族長,什麽都沒做,卻連累了這麽多人。”沉默了半晌,錦瑟略帶自嘲地說道,“這幾百年,辛苦你了,華罄。這些本該是我來做,卻都交給了你。”錦瑟充滿歉意地看著他。
“別這樣說,你現在不是回來了嗎?我也該把這些交還給你了。”華罄避開他的目光,強笑了一下。伸手把桌上放著的折子推了過去。
自從櫻默死後,便沒有人在他麵前提起這個名字,但如此不代表那些傷痛就可以減輕,現在舊事重提,華罄難免情緒低落。
錦瑟搖了搖頭,“不,我隻是回來看看,我不能留在這裏。”否則會讓重絕以為他很在乎狐族,從而更加招來他的威脅,並且也將狐族至於危險的境地。
華罄聞言非常驚訝,“為何?你好不容易回來了,怎麽能離開。”
“我留在這,會給狐族帶來禍事。”
華罄很快便明白過來,“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什麽事都沒有便回來。他威脅你?他有什麽目的?”
“華罄,這些是我的事,不能把你們牽扯進來。”錦瑟拍了拍他的肩膀,“狐族就暫時交給你了,我知道你能做得很好。”如果他沒猜錯,那麽這件事與狐族本身並無關係,隻是因為他的身份而連累了狐族。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疏遠狐族,什麽都不告訴他們,這也許是能夠保護他們的方法,也是他能為狐族做的。
華罄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但錦瑟卻不給他這個機會,轉身消失在了原地。
小院重新恢複平靜,卻突然有一種人走茶涼的悲傷淡淡縈繞。華罄神色平靜,望著錦瑟消失的地方。
北方,雪域,臨蒼峰。
銀色長袍劃過流水般的光澤,不知名布料織就出柔順光滑的視覺和觸感,包裹著有力的身軀。輪廓分明的英俊麵容一片冷然,灰色雙瞳注視著遠方。
“主人,您為何不直接抓幾名狐族相要挾,就這般輕易放他走?”宮殿外,重絕負手而立,他的身後站著一名陰鬱的黑衣男子。
“有些人,不能逼太緊,否則隻會適得其反。就如同風箏,該鬆手的時候就要鬆手,而往回收得時候,也要慢慢來。”他低頭看著自己手掌,眼神冰冷,“既然他想走,我又何必攔著,隻要那根線在我手裏。”
“主人是說狐族?”黑衣男子問道。
重絕不屑地冷笑一聲,“狐族算什麽,當初那樣做不過是怕他們被其他勢力吞噬打破平衡。如今錦瑟定然不會留在狐族等著我去要挾,而我如果依然步步緊逼難免弄巧成拙。”
“那主人是想……”說到一半,黑衣男子忽然想到了什麽,恍然大悟。
“最容易控製的,就是被感情束縛的心了。”重絕極盡諷刺地笑了笑。
離開狐族,錦瑟心情很是沉重複雜,悲傷仇恨在胸中膨脹,腦海中始終回**著華罄所說的一切,以及那些逝去的容顏,最終,定格在無念身上。
是啊,怎麽能如此便宜了他,怎麽能因為他死了便輕易地將過去一筆勾銷?若不是他,自己怎麽會被重絕帶走,櫻默也不會為了救自己而命喪黃泉,亦婁更不會在與歸真宗戰鬥中重傷而死,還有自己因此失去的功力。
盡管他並不知道這一切隻是陰謀,可他的舉動卻讓之後的一切都順理成章地發生,他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這個責任!所以他們還不算完,他們還有如此多的千絲萬縷的聯係,怎能如此簡單便不再相見?他要找到他,在他沒有罷休之前,他不能死!
還有重絕,所有的起因皆是因他,又怎麽能輕易如了他的意,輕易放過他?自己如今的一切,可是拜他所賜!
驀然間,錦瑟周身爆發出強烈的殺意,目光暗沉,如血般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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