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裴初意趴在他床邊睡著了的樣子。

她睡得並不安穩,睫毛還在不安地輕顫,巴掌大的小臉始終蒙著一層擔憂。

麻藥藥效已經完全過去了的他試著抬了下手,卻發現自己的手掌一直被裴初意握在手心,那樣子就好像生怕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他隻能放棄想要摸一下裴初意頭頂的念頭。

轉頭看向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感受著掌心傳來屬於裴初意的溫度,身上隱隱作痛的傷口一下輕鬆了不少。

“你醒了。”

哪怕祁塵亦已經盡可能不吵醒裴初意,她還是睜開了眼。

“嗯。”

祁塵亦在她醒過來以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出了半張床,讓裴初意躺上來休息。

“不用,等護士上班了我去借一張陪護床好了。”

“不行,那床那麽硬,怎麽能休息好。”

裴初意不以為意,拿過杯子放上吸管遞到祁塵亦的嘴邊。

“你要是真的擔心我睡不好就盡快讓自己恢複,這樣我們就能回家了,都不用住在這種地方。”

祁塵亦挑眉,抓著裴初意說的那個‘家’追問是什麽意思。

“還能是什麽意思。”

裴初意故意別開視線,不去看祁塵亦的眼睛。

“難道還要我說出具體位置不成,還是說你連我們的家在哪都不知道。”

祁塵亦嘴角上揚,臉上逐漸多了笑意。

“我當然知道我們的家在哪,隻是我怕你不知道。”

他朝著裴初意伸手,裴初意明明看到了,卻移開視線不去看他,隻問他一會兒想要吃些什麽。

被無視了需求的祁塵亦試著活動了一下身子,牽扯到傷口的疼痛讓他瞬間蹙起了眉頭。

一直悄悄注意著他動作的裴初意見狀立刻緊張的過去想要扶著他重新躺下,誰知祁塵亦竟在這時候伸出手臂扣住她的腰肢,在她被迫俯身的時候輕輕吻上了她的額頭。

“謝謝你願意原諒我。”

知道自己被騙了的裴初意又羞又惱的推開祁塵亦,想要抬手給他一個教訓卻又礙於他身上多處傷口無從下手。

最後隻能把目標放在了他那張仍舊立體深邃的臉上。

見他還在得逞的笑,裴初意直接伸手掐住了他的臉頰。

雖然那裏沒有傷口,她也不敢太過用力,畢竟要是留下什麽痕跡被人發現的話很難解釋的清楚,容易直接影響到祁塵亦的形象。

隻是做出了個故作凶狠的表情讓他保證以後都不許再騙她。

不然她就不鬆手。

祁塵亦還沒回答,病房門就從外被推開,宋潔文跟著葉則一起走了進來。

在看到裴初意的動作時,兩人竟一齊默契的移開了視線。

裴初意回頭看向自己的手,發覺自己還在掐著祁塵亦的臉頰時,立刻收回手。

哪怕已經放輕了力道,還是在上麵留下了一道痕跡。

裴初意緊張的拿過床頭的冰塊冰敷一下,想要盡快讓那道痕跡消失,祁塵亦卻慢慢拉下了她拿著冰袋的手。

“不用。”

見那道痕跡還是是十分明顯,裴初意的臉羞的更紅。

反倒祁塵亦這個當事人倒始終麵不改色,還眼帶笑意的看著她羞紅的臉。

“那個。”裴初意不自在的拿起水杯,借口自己去接水匆匆離開了病房。

關上門和病房裏的三人徹底隔絕開來的那刻,裴初意才羞憤的打了自己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剛剛到底在幹什麽。

這下倒好,沒有威脅成祁塵亦不說,還被祁塵亦的媽媽和他的下屬逮了個正著。

宋潔文說不定會怪她,害祁塵亦躺在了病**不說還膽大包天的那麽對祁塵亦。

還有葉則,估計葉則印象中的祁塵亦矜貴沉穩的上司形象也被她破壞了。

接完熱水後的裴初意遲遲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病房裏的那三人。

隻好在走廊裏找了個椅子坐下等。

剛坐下沒多久,她就感覺到有人站在了她麵前正看著她。

抬頭,果然對上了一道熟悉的視線。

“初意。”

時隔多日再見到薑惠鈺,裴初意的第一反應還是抵觸。

直接不客氣的問薑惠鈺是來這裏做什麽的。

“是來幫方仲民確認塵亦有沒有被他害死是嗎?”

“不是初意。”沒有了以往那般強勢的薑惠鈺立刻解釋,“我隻是來看看他怎麽樣,方仲民做這件事情之前並沒有告訴我,不然我一定……”

“你一定會什麽?放棄方仲民將消息透露給我們,讓我們聯係警察把他重新抓回去嗎?”

裴初意的語氣很不好。

她也不想這樣的,可一想到薑惠鈺過去為方仲民做的種種,她沒法不去怨薑惠鈺。

如果受到傷害的隻有她,隨著時間流逝她或許會選擇放下這一切,畢竟薑惠鈺是她的親人,是她的母親。

可受傷的人是祁塵亦。

如果祁塵亦的傷勢再嚴重一點,甚至沒有搶救過來,她要怎麽辦?

她會一輩子活在愧疚當中,最後在愧意中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不敢再去麵對宋潔文,因為她辜負了宋潔文對她的好,還恩將仇報害了宋潔文唯一的兒子。

這些明明都是可以避免的,是薑惠鈺一次又一次錯誤的選擇造就了今天的局麵。

如果薑惠鈺真的是因為感情和方仲民在一起的,就應該和他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主動和裴初意的生活徹底斷開,而不是一再縱容方仲民幹涉擾亂裴初意的生活。

更不應該讓裴初意犧牲自己的自由放下所經受的所有委屈原諒方家父女,成全他們的幸福平和。

裴初意過去的二十年裏所經受的所有痛苦幾乎都是薑惠鈺帶給她的,她不想原諒,也不會原諒。

“你走吧,我上次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以後誰也不要幹涉彼此的生活。”

“初意……”

“別這麽喊我的名字!”

裴初意終究還是沒有控製住情緒抬高了音量。

“該給的撫養費我會每個月打到你的卡上,還你的生養之恩,其他的,你還是盡早打消不該有的念頭。”

不管薑惠鈺再使出什麽苦肉計,或用兩人之間的血緣關係說事,她都絕對不會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