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上要被祁氏的保安拖出祁塵亦的辦公室時,方語遲忽然用力拉住一旁的門框,將指甲用力嵌在門和玻璃牆麵之間的縫隙裏,隻為了能留在辦公室裏再和祁塵亦說兩句話。
“塵亦,我承認我是看不慣裴初意,我討厭她。”
方語遲突如其來的坦誠讓祁塵亦停下手上的動作,再一次抬頭朝她看過去。
“可是塵亦,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對那個突然被要取代媽媽位置的女人帶進家來的外人,這個外人還樣樣都比你優秀,奪走了原本屬於你的所有光芒。”
祁塵亦微微挑眉,還未說話,方語遲就輕輕的笑了一聲再次開口。
“你也沒有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人的存在對吧塵亦,我自始至終都覺得我們是一類人,所以我們一定會做出一樣的選擇,你一定可以理解我的做法。”
“我理解不了。”
祁塵亦終於出聲,說出的卻並不是方語遲想要聽到的答案。
“你母親的離開和初意沒關係,將她帶進方家是你父親的意思,忽略你的人也是你父親,你為什麽要把一切都加諸在過的比你更痛苦的初意身上?”
方語遲怔怔的看著祁塵亦。
在說出那番話之前她就預想過祁塵亦會說什麽,隻有一種答案,就是祁塵亦一定會理解她。
祁塵亦和她一樣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像他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接受突然出現一個人搶走原本屬於他們的所有光芒。
祁塵亦應該理解她才對,應該在聽說了她的委屈以後站在她這邊的,怎麽會幫裴初意說話。
方語遲不知道該如何說服自己接受這樣和她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的答案。
“據我所知。”祁塵亦接著道,“初意的媽媽對你很好,相反你父親一直以來隻當裴初意是個隱形的附屬品,一旦有機會就會立刻舍棄初意去換取利益。”
說到這兒,祁塵亦的眼前逐漸浮現出第一次見到裴初意時的場景。
那天祁塵亦因為一個項目數據出現問題需要立刻趕回公司,等著葉則去取文件的功夫身側的車門忽然從外麵被拉開。
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孩當他不存在一般縮進了他的車裏,半仰著頭看向他的眸子裏麵滿是慌張。
還未等他說話,身側的車窗就被敲響。
順著車窗外看過去,三名身高體壯的保鏢正站在他的車邊,表麵上恭敬的等著他放下車窗,實則是抓住一切機會往車裏看,如果這不是祁家的車,或許車門早就被拉開強行搜查了。
不滿幾人那打量眼神的祁塵亦眉頭輕蹙,正要摁下車窗問幾人要幹什麽的時候莫名感覺到自己西裝的褲腿在被扯動。
他順著拉住他褲腿的那隻手看過去,直接對上了女孩近乎哀求的目光。
女孩輕輕搖著頭,眼眶裏盈滿了淚水,卻倔強的不肯讓淚落下來。
他的心裏當下就有了種說不出的異樣感。
他還是摁下了身側的車窗,但僅僅降下了三分之一就停了手上的動作,剛好能將女孩遮在車窗下的陰影處。
在保鏢客氣的詢問有沒有看到一個女孩從這裏跑過去的時候,他想也沒想就直接給了否定的答案,哪怕他知道車裏的這位就是幾名保鏢要找的人。
保鏢雖不願相信他會真的沒看見,但礙於他的身份還是去了另外的方向繼續找。
按照祁塵亦的性子,他留女孩在車上就已經算是破例。
那幾名保鏢走後他就應該把人趕下車的,但看到女孩沒有穿鞋的腳和因為過於緊張害怕而微微顫抖的身體時,讓她下車的話終究還是沒能說得出口。
他讓剛剛折返回來的葉則取了一雙鞋給她。
又借給她手機,讓她去聯係家人來接她。
女孩接過手機輸入了一個號碼卻還未撥通就把手機還給了葉則。
她恭恭敬敬的朝著祁塵亦和葉則說了聲謝謝,說她自己回去就夠了,不用聯係別人來接。
說這話的時候女孩的背脊挺得筆直,明顯是在逞強。
祁塵亦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的人,剛剛的做法已經算是破了他的例,既然女孩堅持自己一個人可以他自然沒有必要繼續插手。
他讓葉則將車停在比較好打車的位置,然後留給女孩足夠打車回家的錢就放女孩下了車。
接著街邊的路燈,祁塵亦也看到了女孩腿上麵積並不小的擦傷。
女孩每走一步,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就痛苦一分,祁塵亦看著起車內地毯上兩塊十分明顯的血痕就能猜得到是女孩的腳上有傷。
祁塵亦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莫名就想要了解對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能讓她一個小姑娘經曆這種事還連一個可以尋求幫助的人都沒有,隻能靠自己,哪怕再痛也不肯說出口。
那個女孩就是裴初意,事後,他破天荒的讓人去調查了裴初意的身份經曆。
也知道了裴初意那晚是從方父和另外一個中年企業家兩人的掌控下逃出來,如果她沒能逃得出來,又或者說被他趕下車後被保鏢重新帶回去,裴初意就成了為方氏用不堪手段換取利益的工具。
祁塵亦從來沒有和裴初意說過,他們真正發生了關係的那晚他很清醒。
他不是會被酒精掌控頭腦的人,在商場沉浮這麽多年被‘塞人’的事情早就見識過數不清多少次了。
那一晚如果沒有看清來人是裴初意,他會立刻離開那個房間,取消和暗地裏做這種事情的合作商一切合作。
在認出裴初意的那刻,一直自認足夠理智清醒可以控製好自己所有情感的祁塵亦再次因為她破了例。
他坐在床邊,看著裴初意混沌迷離的眸子,嗓音不受控製的暗沉。
他問裴初意知不知道他是誰,裴初意沒說話,或許那個時候的裴初意的理智也不足以支撐她去思考,隻用那雙白皙的手拉住了他的領帶袖口。
亦如兩人第一次見麵時,裴初意慌張的拽著他的褲腳,含著淚的眼眸裏滿是哀求。
說是一夜荒唐,可那晚,祁塵亦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