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下部) 說書館裏遭調戲

青易哭笑不得,堂堂青月堂少主被你當貓了?找死嗎?他順手把兮兮的鞋子丟了下來,說道:“你手還真準呢!你見過貓被你砸了還說人話的嗎?”

“要不然……你是貓妖?”兮兮一邊彎腰抓起鞋子穿上一邊回答道。舒愨鵡琻

青易忍不住笑了,飛身從高高的樹枝上跳了下來,身姿輕敏,步伐穩健,總之一個字,帥!

當他從樹上飛身落下時,兩個姑娘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啊字卡在嘴裏還沒喊出來,他便穩妥地落在地上問道:“怎麽了?沒見人從樹上跳下來過?”

韓箏一臉我崇拜我崇拜我絕對崇拜你的表情,捂著心口道:“你真是太……太太厲害了!那麽高的樹你跳下來都沒摔死呢!”

“嗬!”青易覺著今晚遇著的都是有趣兒的人,“隻有笨蛋才會摔死,我不會!兩位姑娘,特別這位——”他把目光轉向了兮兮,淡淡一笑道,“勞煩看清楚是人是貓再脫鞋也不遲!”

兮兮滿麵羞愧,雙手合十地說道:“真是對不起了,這位客官!我不是故意的!因為之前我們在這樹下聊天的時候,被一隻貓抓傷過,所以我以為……嘿嘿……真是抱歉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不會跟我計較的,對吧?”

青易原本就沒生氣,隻是一時興起想逗逗她們,誰讓自己在這麽漫長的夜裏沒點事做呢?他看了兮兮一眼道:“你都說我是大人了,我何必跟個姑娘較真兒了。隻是往後別在樹下聊天,當心姑娘家的私房話都叫別人聽去了!”

“您真是好人!”兮兮由衷地說道,“您不但是好人,而且還是個絕頂的高手,不對!是高高手才對!”

正欲轉身的青易忽然停下了腳步,心裏某一處仿佛被電擊了似的!他猛地回過頭,把兩個丫頭都嚇了一跳。兮兮問道:“你不會是要變臉了吧?”

他往兮兮跟前邁了一步,瞳孔愈加深黑,口氣幽冷地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什麽什麽?哦,”兮兮忽然想起來了,手掌一合說道,“高手!我剛才說您是高手呢!您從那麽高的樹上飛下來,一準是個功夫高手吧!那我往後叫您高手少爺,行吧?”

“高手?”青易心裏忽然扯痛了一下,目不轉睛地盯著兮兮問道,“為什麽要叫我高手?”

“為……為什麽?”兮兮傻眼了,順口說的唄!難道還有什麽特別的緣由嗎?她忙笑道:“就是覺著您厲害,所以才……”

青易忽然轉身走了。匆匆離去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且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下。兮兮愣了一下,轉臉問韓箏:“我說錯什麽了嗎?”

韓箏依依不舍地望著青易的背影說道:“沒準他是個行事低調的江湖俠客,不喜歡被人誇呢!”

“喲,**了?”

“啥呀!”韓箏掐了兮兮一把笑道,“人家哪兒**了?趕緊回去吧,明早你還做工呢!如姐姐那脾氣你是知道的,你晚去了又得罰工錢了!”

兮兮咬牙切齒道:“她就是個蒙扒皮!”

第二天一早,兮兮打著哈欠,帶著滿臉的倦意走到了客棧賬房門口。裏麵傳來了一陣劈劈啪啪的算盤聲,她不用看也知道蒙芙如又在算賬了。她推開門,伸了個懶腰,有氣無力地問道:“掌櫃的,叫我有什麽事嗎?”

蒙芙如穩坐在紫檀木椅上,低頭輕快地撥著算盤珠子問道:“昨天拉肚子的那位少爺咋樣了?你去看過沒有?”

兮兮睡眼惺忪地回答道:“沒呢,待會兒就去。”

“若是沒好,就請了香大叔來瞧瞧。”蒙芙如說話時手指沒停過,眼珠子像算盤珠似的自如地在賬本和算盤之間移動。

“知道了……”兮兮不由地又打了個哈欠。

這時,蒙芙如停了手,抬頭看了她一眼問道:“昨晚幹啥去了?偷牛了?”

“哪兒啊!”兮兮嘟嘴道,“昨晚跟蔓兒一處睡,纏著我講故事,這才睡晚了。”

“睡不好,聲音也跟著遭殃,一會兒還咋說書呢?要是客人不買賬,鬧場子,我可不會給你發工錢的。”

兮兮歪了歪嘴,道:“知道了知道了!就喜歡拿工錢嚇唬我,沒事了吧?沒事我去喝碗胖大海泡的茶,潤潤嗓子去!”

“等等,”蒙芙如叫住她,從抽屜裏取出了一封紅色的請帖說道,“你曉得這是誰派給我的帖子嗎?”

“愛誰誰!”

“梁兮兮!”

兮兮立馬打起精神,笑米米地問道:“請問掌櫃的,是哪個腦袋抽筋的家夥派給您的帖子呀?這一派帖子不等於叫您掏腰包嗎?”

“是香豐。”

兮兮愣了一下,輕輕地哦了一聲。蒙芙如展開帖子看了一眼說道:“香豐的醫館後日開張,特意派這張帖子給我。他除了派了這張帖子給我之外,還跟我提了個要求。”

兮兮笑嘻嘻地眨眨眼睛問道:“他想娶你?”

蒙芙如順手就把請帖丟兮兮頭上去了。兮兮抱著頭後退了兩步說道:“都跟您說了,女人得溫柔點,怎麽動不動就摔東西砸盆子呀?你是蒙家大小姐,溫婉點好不好?”

“我要溫婉了,這一客棧的人是不是跳房梁了?”

“是是是,大掌櫃的!那您說吧,香豐哥跟您提什麽要求?小的洗耳恭聽就是了!”

蒙芙如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道:“他說要給你贖身。”

“啥?”兮兮一激動就冒出本地方言了。

“這麽大驚小怪做啥?香豐的信上說了,想給你贖身,還你自由。”

兮兮忙奔到案桌前,緊張地問道:“你……你答應了?”

蒙芙如挑起她那精致細長的黑睫毛反問道:“你以為呢?”

“你人這麽好,一準沒答應是不是?你這客棧裏少了我可怎麽行呢?我還得在你的瓊邀館裏說書呢,是不是?我一走,你得損失多少呀!”兮兮忙說道。

蒙芙如垂下眼簾,撥了幾下算盤道:“粗略算來,你不在我這兒說書了,我每月也隻虧得二十多兩銀子,不算虧得厲害。以這二十多兩送香豐一個人情,倒也不是不劃算,我們香蒙兩家是多年世交,這點虧我蒙芙如還是吃得起的。”

“不要緊吧?”兮兮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這樣的虧你也吃?你不是向來有銀子賺銀子,有房子賺房子的嗎?你不是說虧本不是你的風格嗎?二十多兩不是個小數目呢!況且我眼下隻能替你賺二十兩,指不定往後我名氣大了,還能給你賺更多呢!對不對?掌櫃的,對不對?”

蒙芙如把脖子往前略微移了移,盯著兮兮的臉似笑非笑地說道:“是誰成天地抱怨在我手下幹活累的?又是誰在背後給我起了個啥蒙扒皮的雅號的?”

兮兮眼珠子往上一翻,自我審判道:“有這事嗎?哪個腦袋給驢踢的家夥啊!太過分了吧?居然敢罵掌櫃的,膽兒也太壯實了!”

“梁兮兮!”蒙芙如把身子往後一靠,抄手道,“少在那兒裝無辜!你的賣身契既然在我手裏,我想贖給誰贖給誰,你沒權過問。香豐好意給你贖身,你倒不領情了?”

兮兮靠在書桌邊上,也抄起手說道:“那上回成都來的那個什麽玩意兒少爺要娶你,還說要把農門客棧擴大到成都,甚至全國去,人家也好意呀,你不也沒領情嗎?”

“這會兒在你說!”

“一樣兒的理兒啊,掌櫃的!”兮兮雙手撐在書桌上對蒙芙如說道,“掌櫃的不嫁入不了自己法眼的男人,即便那男人家財萬貫,位高權重,這一點說實話是我唯一佩服你的地方。可你非要把我的賣身契贖給香豐哥的話,那這一點就是我最鄙視你的地方。”

“香豐不好嗎?他是真心想娶你的,”蒙芙如目光誠懇地說道,“他與我自幼一塊兒長大,人品沒得說,咋就入不了你的法眼呢?現下他又在成都開了間醫館,日子會越來越好。你嫁給了他,就不必在我這兒受我折磨了。”

“掌櫃的,”兮兮一臉“楚楚可憐”地說道,“其實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在你手底下幹活,你一天不使喚我心裏就不踏實,皮兒癢癢!我往後要見不到你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過了!所以,求求你了,讓我繼續在瓊邀館裏給你賣力賺錢錢吧!嗯?怎麽樣?”

“先出去吧!”蒙芙如繼續打起了算盤。

“到底怎麽樣啊?”

“出去!”

兮兮嘟

了嘟嘴,轉身出了賬房。她剛離開,老夥計馬叔就推門進來了。蒙芙如抬頭問道:“有啥事嗎?”

馬叔笑道:“哦,您剛才吩咐置辦的賀禮兒老奴已經置辦妥當了,是這會兒給香豐送去,還是您後天再帶去?”

蒙芙如低頭沉思了片刻道:“後天我一塊兒帶去吧!後天我要去成都,你吩咐下人備好車馬東西,我大概要在成都住幾天。”

“是!對了,大小姐,老奴從一位跑江湖的朋友那兒打聽到了點老爺的消息。”

蒙芙如忙停下手來問道:“是嗎?啥信兒?他曉得我爹在哪兒嗎?”

“我那位朋友說,老爺極可能被關在驚幽城裏!”

“驚幽城?”蒙芙如眉心一皺,“他咋會莫名其妙地被關在驚幽城呢?這半年來,他一直沒信兒帶回來,難道真是被關起來了?我爹到底犯了啥事啊?”

“聽說老爺是給幽王府抓起來的,好像是說他跟江湖人士勾結危害幽王府。”

“江湖人士?”蒙芙如的眼珠子左右快速地挪動了兩下,忽然拍了桌麵一掌道,“難道是因為那個莊允嫻?我爹所認識的江湖人士能有幾個?交情最深的隻怕就是莊允嫻了!”

“眼下還不能下定論,可老奴以為此話並非空穴來風。”

“馬叔,你的朋友能不能再多探聽些信兒回來?酬金不在話下,隻要能確定我爹真被幽王府關了,那至少我們可以設法營救。”

“大小姐放心,我已經重金托了我那位朋友打探老爺的事。一旦得了準信兒,他會立馬告訴我的。隻是……”馬叔神色凝重地說道,“若老爺真被幽王府關了,隻怕營救起來有些困難。幽王府的主人趙元胤素有十麵閻羅之稱,為人向來霸道陰險。半年前他的一個小妾死了,他隻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就把整個青月堂清理了一遍,江湖上各派勢力的格局由此發生了很大改變。聽說,他對青月堂和青川牧場下了死令,不會放過一個,而莊允嫻……”

“而莊允嫻恰巧是青川牧場的人!”蒙芙如的臉色愈加鐵青了。她雖很少出門,且多數是在與買賣人打交道,可做買賣和跑江湖原本就是一個門道裏出來的兩個巷子,互有相通的。她經常會從客商處聽到趙元胤的名字。趙元胤其實就是朝廷控製江湖的一個權柄。

一想到這兒,蒙芙如氣得臉色都白了。她握緊拳頭使勁地捶了一下桌麵說道:“我爹真是不聽勸!我和哥哥幾次三番地勸過他,少與莊允嫻那女人往後,他卻不聽!”

“現下說這些都為時已晚。隻能先探聽出老爺的準信兒再做打算了。”

蒙芙如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是,老奴也告退了!”

“對了,我哥呢?”

“我剛才從蒙香樓出來的時候看見大少爺去了桃林,不知道幹啥去了。”

“還能幹啥?擺弄他的桃樹了唄!”蒙芙如無奈地搖搖頭道,“馬叔,你派個人去把他找來。爹的事他不能不曉得!”

“老奴明白,這就是去找大少爺!”

再說兮兮出了賬房後,徑直來到了後院灶屋裏。她順手端起了吳媽媽每日為她準備的胖大海泡茶喝了一口,心裏還在想著香豐要贖自己的事。要是真給香豐贖了,她欠香家的又多了一重了。

“唉!”兮兮掰著手指頭嘀咕道,“二十四兩啊!我哪兒找二十四兩銀子給自己贖身呢?我每月工錢就是五錢銀子,攢到何年何月去了?唉!”

“兮兮!兮兮!”吳媽媽快步走進灶屋,依舊搖著她那把白花布包邊的蒲葉扇笑道,“你咋在這兒呢?”

兮兮反問道:“都快開書場了,我不在這兒在哪兒啊?”

“我以為你回香家去了,”吳媽媽笑米米地說道,“我剛才站在大門口的時候看見香豐那小子駕著個小馬車噔噔噔地從眼前過了,想必是回來接他老子,蔓兒還有你的。”

“噗嗤”一聲,兮兮滿嘴的茶水全部噴向了吳媽媽。幸好吳媽媽扇子舉得快,擋住了!吳媽媽叫喚道:“香豐回來了你也不用這麽高興吧?”

“他真回來了?”

“要不信,你去瞧一眼?”

“我不去。”兮兮扭過臉去繼續喝她的茶水。

“咋了?還不好意思上了?”吳媽媽笑道,“昨天吳媽媽跟你說的話你想明白沒?你要樂意,我替你做個中人?”

“鬧了半天兒您是想賺媒人紅包啊?罷了,您還是打別家主意去吧,我呢,要去開書場了!不然蒙扒皮又要扣我工錢了!”

兮兮放下茶杯出了灶屋,去了瓊邀館的二樓。說書的大廳設在了二樓上,這兒原本是喝茶的地方,後來給蒙芙如改了改,做了說書場。

兮兮進了她專有的房間,開始梳妝打扮,因為蒙芙如不允許她以姑娘家的模樣說書,非逼著她改成男裝。雖然她不知道蒙芙如是哪根筋兒不對,但她還是照做了,誰讓人家是掌櫃的呢?換上男人的衣裳,梳上男人發髻後,兮兮握著把扇子隆重登場了!

她一出場,整個鬧哄哄的大廳便瞬間安靜了下來。她一抬眼就看見了香豐,心裏不由地咯噔了一下,這人怎麽這麽快就到這兒來了?香豐正坐在第三排中間的位置,她隨時一瞟就能瞟到。香豐衝她溫和地笑了笑,她不得不禮貌地笑著點點頭,然後坐在了主位上。

她剛坐下,一位客人就起身衝她說道:“梁姑娘,今兒打算說幾回啊?”

“照舊兩回啊!”她答道。

“兩回太少了吧?我明天就啟程回鄉去了,聽你這故事聽到一半兒多別扭啊!要不然這樣吧,今兒我就包個全段子,你索性把後麵那些都說了,省得我心裏惦記不是?”這客人一臉豪氣地說道。

兮兮起身禮貌地笑了笑說道:“實在抱歉,這說書講究的就是一回一回的說,要一下子全說了我喉嚨受不住,你聽也會聽膩味的。你要真喜歡我說的段子,下回再來不就成了嗎?”

“下回?誰知道下回是什麽時候?你這不就是吊人胃口嗎?”

“您倒說了句大實話,說書的若不吊著些胃口,哪兒還有人會再來聽他說呢?他連喝粥的錢隻怕都賺不夠呢!您這回沒聽夠,下回來了我接著給您說,如何?”

這客人臉上浮起幾絲玩味兒的笑容說道:“說實話,梁姑娘,你的說書是我聽過最有趣兒的,還跟別處不重樣兒,實在是精彩。你一個姑娘家要每日這麽費舌費喉地說書賺銀子,問問在座的,有幾個人不心疼的?”